是啊,這個事情聽廠公這么一講,不止是民間愿不愿意貸款的事兒,還存在有人阻擾的問題,那就難怪了,如今各省分行都存在貸款不出去的情況。
既然要講規矩辦事,那這事又該如何辦呢?他們知道皇上一會肯定要問他們,可是,就這么短時間內,似乎也想不出辦法來。
果然,崇禎皇帝就又問他們了,這個事兒怎么辦好?
他們一聽,就有點急了,要是皇上得不到解決的方法,會不會又重新準了王承恩的請求,賦予廠衛橫行無忌的權力?
崇禎皇帝眼睛掃視過他們,見他們都在苦思冥想,神色間似乎還有點擔憂的樣子,便知道事情全都按自己預估的發展。
這些官員,再怎么樣,也不敢讓廠衛有破壞規則的權力,要不然,廠衛本身就有監察百官的責任,又能破壞規則行事的話,那后果對于他們這些被監察者,那絕對是災難性的。
當然了,崇禎皇帝其實也明白,真要那么做的話,說明皇權已經不足于威懾天下了。事實上,不管是文官的權力,還是廠衛的權力,都不能失控,一旦發生這種情況,對于大明的穩定都是災難性的。
天啟年間的前期,文官權力過大;而到了中后期,為了對付文官,給予廠衛的權力過大,全都引起了朝政的動蕩。
崇禎皇帝估摸著差不多了,便露出似乎是剛想到一個辦法的樣子,對群臣說道:“朕倒是想起來了,或者可以把銀行的錢貸出去,用于民間,讓百姓能從中受惠!”
一聽這話,不少人松了口氣,真要有辦法了,那皇上就肯定不會讓廠衛亂來,那就最好了。
于是,首輔薛國觀首先奏對道:“陛下英明神武,肯定是有好主意的,還請陛下明言,臣等洗耳恭聽!”
“是啊,聽陛下的,一定沒錯!”
其他臣子,也紛紛跟著附和起來,順帶著拍了下皇帝的馬屁。
崇禎皇帝聽了,便開口說道:“朕的想法是,既然民間貸款困難,那就按皇家紡織廠一般,由皇家或者地方官府出面貸款,根據各地的情況開廠,雇傭當地的百姓創造財富,讓百姓在種田之余都能有另外一份收入,讓他們能更快地富裕起來!”
一聽這話,薛國觀等人聽了,不由得稍微有些難為起來。
這個事情,要是一開始就這么說的,絕對會被文官認為,這是與民爭利的事情,不妥,不妥!
可是,崇禎皇帝已經讓他們先想過招了,他們想不出來。東廠提督說了是有人搗亂,想要殺雞駭猴,可別人畢竟是在規則內做一些影響民間貸款的事情,要是廠衛由此動手的話,規矩一亂,廠衛這頭猛虎肆無忌憚,回頭也可以這么整文官,重新天啟年間的恐怖,這更是他們絕對不愿意的事情。
過了一會之后,首輔薛國觀代表文官這邊問出了他們的疑惑:“陛下,如果這樣的話,那銀行可收抵押物,還不上錢怎么辦,開廠虧本了又怎么辦……”
崇禎皇帝一聽,當即毫不猶豫地說道:“當然要按照銀行的貸款規則來,就算是皇家和地方官府,也不能例外。也是如此,開什么廠就要慎重,辦多大規模的廠子,也要慎重,這些事情,可再細細商量便是!”
其實,他所說得這個,還是國企的模式。在權力大集中的背景之下,要想讓大明的經濟騰飛,國企就是最好的發動機。
沒錯,國企也是有缺點的,但是,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完美!只要國企在這個階段能幫助大明的經濟騰飛,那就足夠了。
既然民間不管什么原因,沒有貸款的,那就由國企來做這個事情,開廠雇傭百姓做起來便是。
這個時候的農夫,農事一忙完,基本上就沒事可做,這個勞動力,純粹就是浪費掉的。如果他們還有一個可以賺錢的地方,相信他們肯定也樂意去做。百姓因此會富裕起來,大明的商品也會因此多起來。那些西夷不是很想要大明的商品么,沒問題,想要多少給多少便是!
在崇禎皇帝稍微一解釋,兩個事情一比較之后,這些官員當然就選擇了對他們影響最小的事情。這也就是做事的技巧了,也只有這樣做,才能讓臣子去支持這個事情。
畢竟崇禎皇帝不是神人,精力充沛到任何事情都能親力親為。大明這么大的疆域,每天發生的事情無數,必須要有官員協助他去把事情處理好的。而底下辦事的官員,是否用心,盡責,這些都是影響一件事情能不能做好的關鍵。
崇禎皇帝深知這點,也因此,明明他自己已經想到了辦法,可還是要和這些臣子去商量,讓他們覺得這么做不錯,這樣事情才能順利地安排下去。
具體的細節,崇禎皇帝又和他們談論了好久,最終才有了一個框架。這個事情,先從南方各省開始做起來,做一個示范作用。
地方官府這邊做這事的話,就以每年留存地方的稅銀為抵押,從茶葉、絲綢、生絲、陶瓷等方面下手,創辦地方國企;而如果由皇家這邊出面的話,那就以每年地方收取的金花銀為抵押,貸款從事茶葉、絲綢、生絲、陶瓷等生意。
這么一來,地方官府要是不認真經營而虧本,還不出錢給銀行,那留存地方的稅銀就沒了,必然會影響到地方官府自己,也就由不得他們不用心。皇家這邊也是同樣的道理,金花銀是宮里的一大經濟來源,一旦沒了,也是損失。
當然了,就只是這么做,還不足夠。這種國企,在大明朝也還只是皇后這邊主導的皇家紡織廠一家而已。至少地方上,還沒有類似的經驗,如果各地的國企為了利潤,利用他們的權力去欺壓工人,惡性競爭同行,那也是不信的。
既然是國企,這國企的領導就可以有官府派官進行管理,同時受到地方都察院和廠衛的監督,以此來控制,國企成立的初衷,不會偏離方向。
這個事情,在崇禎皇帝的主導下,最終就這么定下了。
因為忠烈祠的事情,崇禎皇帝就先關注了經濟上的事情。此時,一旦有了結果,他就又立刻關注起各省的防災救災情況。至少在他的印象中,明末小冰河時期的天災,是要一直持續到滿清康熙年間才慢慢地結束的。
果然,他只是一看,就發現有新到的奏章,有關江南那邊大旱蝗災的消息。
因為崇禎皇帝的重視,地方官府在一發現有大旱的跡象時,就立刻上報了。南京那邊,主事的孫傳庭和盧九德等人,立刻會商,按照崇禎皇帝定下的策略開始防災救災。
第一,集中民力,調遣衛所軍隊進行抗旱;第二,糧食管制,按口糧進行發放;第三,從其他各地立刻調集糧食之類物資支援蘇州府等受災地區。這個時候,崇禎皇帝第一次看到了,救災物資中,就有從浙江、福建運過去的大量番薯。
番薯這個東西,在大明這邊,最早就是在福建種植,并獲得了大量的產出。當時的福建巡撫為之大喜,立刻全力推廣,不過因為各種因素的影響,最終卻沒有如愿。
而在這幾年來,穿越而來的崇禎皇帝親自出面,大力推廣,特別是把這番薯等經濟作物的產出,作為地方官員評定政績的指標之一,這推廣的難度就大大地降低了。自然而然的,福建、浙江這些原本就早已開始種植番薯的省份,產量要比別的省份,當然是要多多了。
看到番薯都開始出現在這救援物資的清單中,崇禎皇帝終于笑了,多年的努力沒有白費。番薯等物資會比原本歷史要更早推廣,為百姓所熟知,救更多百姓的性命,幫助他們渡過饑荒。
這一次的災荒,在原本的歷史上記載說,十五年春,太倉州大旱,斗米錢一百一十文,民有食子者。遺惠祠及隆福寺集饑民千余,日死無萁,稅糧急,漕米許三分之一,改麥折價,每石一兩五錢。冬米每石四兩,餓死載道,河中浮尸滾滾。城門巷口拋棄小兒百十為群,或有人引去,或視其僵死者,盡棄之叢冢,或聚而焚之,或掘坑埋之,蓋不勝數。幸不死者,剝榆樹皮為餅,糠皮為粥,一望村落,樹皮剝盡,是數十年沒有過的饑荒。
有大旱,就往往有蝗災的出現,
歷史同樣記載了,湖州府歸安大旱,飛蝗蔽天而下,所集之處,禾苗與蘆葦立盡,民削樹皮木屑雜糠秕食之,或掘山中白泥為食,名曰觀音粉。含山左側地名良村,強徒數百嘯聚作亂,幸虧不日被撲滅,可是,瘟疫繼至,但官府不但不蠲免錢糧,反而嚴刑催科。而蘇州府吳縣米價貴至每石銀三兩三錢,麥石二兩二錢。民益艱食,流離竄徙,老稚拋棄道傍,城鄉房舍半空傾倒,死尸枕藉。
這樣的人間慘劇,在這個位面上,在崇禎皇帝大力地抗災防災國策之下,地方官府群策群力,在出現跡象的第一時間就行動了起來。等到災情爆發的時候,百姓有救濟糧度日,并沒有引起大范圍餓死等惡性事件,這讓經歷過以前災荒的百姓,對官府、對朝廷、對崇禎皇帝更是感恩戴德。
可以說,每一次戰勝天災,就讓官府、朝廷和崇禎皇帝在百姓中的威望就更高了一分。那些地方官紳想要和以前一樣,去影響百姓,去左右百姓,想要做一些不利于朝廷的事情,那是愈加地困難起來了。
從這次的災情經過也可以知道,天災不可怕,只要官府百姓齊心協力,共渡災荒的話,必定能人定勝天!原本的明末,之所以天災鬧到無法收拾的局面,還是官府已經沒有能力救災的結果。
這次蘇州地區的災情救治,讓崇禎皇帝很是滿意,便下旨表彰相關人等。孫傳庭和盧九德等人,也都有升遷。其中封孫傳庭東閣大學士,也就是成為內閣輔臣,不過繼續在南京擔任他的吏部尚書這個本職。而盧九德,也封為司禮監秉筆太監,同樣繼續履行他的南京鎮守太監的本職。
對于還在江南辦差的張溥,崇禎皇帝也給他的奏章回復了,表彰了他知錯能改,敢于斷指明誓的勇氣,并在邸報中公開,號召各地官員都要向張溥學習,用于認錯,做一個奉公廉潔的名臣,流芳百世!
與此同時,他還親自寫了一篇文章,用于批評官場上的人情往來風氣要不得。并責任都察院就官員之間的往來做出評估,拿出具體的章程,杜絕腐敗溫床。
這些事情,對于大明百姓的關系不大。但是,對于大明官場卻是引起了很大的震動。
特別是都察院那邊給出了具體的措施,報于崇禎皇帝批準頒布天下,比如官員不得請客吃飯,不得逛青樓,召風塵女子陪酒,不得以任何借口收取價值十兩以上紋銀的任何東西等等。這些事情全都對官員的日常影響甚大,由此一來,青樓酒樓這些風花雪月,吃喝玩樂的地方,生意那是一落千丈。
這個事情,如果是以前的話,就算能頒布全國,估計也就是一紙空文而已。
但是,如今崇禎皇帝的威望,已經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語。
連戰連捷所帶來的威望提升,救災防災所帶來的威望提升,洞察人心的觀察力和判斷力,甚至是有些神話的推斷能力,都極大地震懾了官場。而且他親自掌兵以來所表現出來的鐵血和強勢,讓大明官員都不敢做那等陽奉陰違的事情。
由張溥的事情,引發了對大明官場的整頓,如火如荼地在進行;與此同時,崇禎皇帝對廠衛的整頓,也再次進行。一邊嚴旨東廠提督王承恩和錦衣衛指揮使李若璉對各自部下進行自查,有功的提拔,有過的處罰,允許舉報。其中在張溥身邊的檔頭姜冬,隨著這次張溥的事件也出了名。崇禎皇帝特旨提拔他為東廠管事,隨駕身邊,負責東廠內部的監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