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自然不知道,他在商量的事情,被竊聽種子,第一時間反饋給了崇禎皇帝。
對此,崇禎皇帝并沒有馬上計較,而是他要到京師了,得先回宮之后再說。
隨著之前的主力先一步回京,有關這次海州之戰的細節,也已經傳遍了京師。甚至因為是口口相傳的原因,傳到后來,和原本的事實也有了出入,顯得更為夸張。但是,京師的百姓,卻都是相信,因為此時的崇禎皇帝,在他們的眼里,那是真正的天子,真龍下凡,要不然,也不會這么厲害,御駕出征以來,每一次的戰事都是奇跡。
此時,聽到皇帝要到京師了,皇后完全忘記了皇上之前吩咐過,不要大驚小怪的囑咐,依舊帶著監國太子,領著文武百官,在全城百姓的跟隨下,一起出城迎接皇帝。
不用說,這個場面又是這一年最為熱鬧的一次。
這一次,崇禎皇帝倒沒有生氣,而是看著熱烈歡迎自己的無數人頭,他心中其實也是很感慨的。今年是崇禎十七年,要是在原本的歷史上,那就是生靈涂炭的一年。
崇禎皇帝本人上吊,家破人亡,無數百姓跟著家破人亡。南邊,大明宗藩爭著搶皇帝,大明的士大夫們,繼續黨爭奪權,不管百姓死活;北邊,流賊和滿清爭奪天下,大明的士大夫們紛紛投靠新主子,不管百姓死活;
整個中華大地,無處不死人,無時不死人,簡直就是人間地獄!
不過如今卻是不錯,自從崇禎十二年那場浩劫之后,就再也沒有大規模的兵災,當然,西北被柴時華勾結建虜入侵的那次,應該還是要算上。除此之外,基本就沒有因為兵災大規模死人了。雖然天災不斷,可自己注重防災救災,甚至寧可放任建虜不打,也要把糧食用來先救災為要。
除此之外,還把一個清流改變成了“酷吏”,從那些官紳豪強手中搶回糧食來防災救災,為此,又引發了常熟民變,又是欽定一個謀逆大案。為了這事,還一口氣摘了一百多地方主官的烏紗帽。
在如此決心之下,就算還是天災不斷,也沒有怎么死人!就只看眼前京師的人潮,就能反應一二了。而這,也是首輔薛國觀正在頭疼的事情之一,回頭再召見他,給他解決的辦法。
崇禎皇帝正想著,忽然看到有一個特殊的群體,一個個都是含淚在探頭探腦的。他便一下回過神來,這是在迎接親人的那些。
于是,他也沒有去和皇后匯合說話,而是驅馬先去了這個群體面前,面對跪迎他的這些百姓,崇禎皇帝卻是翻身下馬,大步過去,親自扶起最前面的一位老婦人,同時對其他人說道:“都平身吧!對于你們,朕受之有愧。不過不管怎么樣,朕這次去遼東,總算是把人給救回來了。”
這些人,都是被建虜給鬧得家破人亡,親人不得團聚的。如果說他們心中對朝廷沒有一點意見,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一個樸素的思想,就是皇帝是好的,是朝中有奸臣。這一點,也是事實證明了的。
奸臣就是楊嗣昌等奸賊,和通虜賣國的晉商勾結;皇帝除掉了這些奸賊,然后打得建虜屁滾尿流。再加上崇禎皇帝隨后的一系列利民舉措,誰要敢說皇上壞話,他們這些人都是不答應的。
加上這一次,他們可是聽說了,皇上就只帶著五萬人馬,被三十多萬建虜圍攻,冒這么大風險,只是為了救人回來。試問一下,天底下有這樣為百姓所急的好皇帝么?自古以來就這么一個!
此時,聽到皇帝這么說,他們反而覺得有愧,就更是敬重皇帝,紛紛強行跪倒,叩謝天恩。
對此,崇禎皇帝就無奈了,只好下旨,讓隨身一側的錦衣衛指揮同知伍忠去把人領來,讓他們親人團聚,而他本人,則退到一邊,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之前的時候,誰也沒想過,還有或者回到大明,見到親人的那一天;這邊也是,誰也沒想到,被建虜掠去遼東的親人,竟然還有再見的一天。
都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眼前這個,可是原本以為再也無法相見的親人相遇,這場面自然就不用說了。
有喜極而泣的,也有抱頭痛哭的,甚至都還有歡喜或者哭暈過去的。不過,不管是什么樣的情況,他們在親人相認之后,便會沖著崇禎皇帝這邊,恭恭敬敬地跪倒,認認真真地磕上三個響頭:此恩此德,無以為報,只有回去立長生牌位,日夜祈福,保佑皇上萬歲!
看著這一幕,京師這么多迎接的人,包括皇后等文武百官,都沒有露出不耐煩的神情。
人世間的情感,有的時候是有共鳴的,這樣的場景,就算人心不是肉做的,怕也要感動一二。
當然,這么多人,到底有沒有人不耐煩的?肯定有,不過大勢之下,也沒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露出不耐煩來找死!
等到這一幕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日落西山。
這個時候,已經是十月底,十一月初了,夕陽西下,一點暖意都沒有。
崇禎皇帝也就沒有再多說,便讓京師百姓趕緊先回家,他則和皇后在城外先說說話,并沒有出現皇上先回宮,百姓最后再回家。
這一幕,又讓京師百姓感覺到了皇上這是真正的愛民如子。而這,也是成為他們奮不顧身去噴敢非議皇上的動力之一。可以說,至少在京師這個地盤,崇禎皇帝已經到了可以不用軍隊,他只是一句話,就能掌控京師任何局面的地步。
崇禎皇帝和皇后說話的同時,自然也要問問身邊這位監國太子的情況。
此時的太子朱慈烺,已經是十五歲了,半大孩子,個子也開始拔高。聽到皇帝問他的情況,頓時神色就有點不自然起來。
皇后看著他,知道在崇禎皇帝面前,那是半句假話都不能說的,因為就瞞不過,就只好一五一十地大概說了下情況。
崇禎皇帝見太子的表情,就知道估計會有什么事情,要不然,太子不會有這種表情。
果然,在周皇后的敘述之下,崇禎皇帝便知道,太子是到了叛逆期,對于給他布置的學業有一些抵觸,喜歡玩了。
對此,崇禎皇帝倒是沒有發火,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沒想到,太子見他父皇并沒有斥責他,反而擔心了,在他母后目光的示意下,趕緊認錯。
對此,崇禎皇帝不置可否,而是下令擺駕回宮。
就這么著,等崇禎皇帝進城之后,文武百官才是最后進城的,這一天就這么結束了。
第二天一早,內閣的奏章,按緊急的程序,由司禮監遞交到了御前。
崇禎皇帝便在文華殿內召開群臣會議,以解決他不在這段時間所積累起來的事情。
以前他在征討流賊的時候,有必須要他處理的奏章,那是會加急送去的。但這一次,崇禎皇帝是在海州、耀州驛一帶打仗,隔著一個大海,因此沒法送。
此時,六部九卿,并內閣司禮監,全都是穿大紅緋袍的官員濟濟一堂。和以前有不同的是,崇禎皇帝還讓五軍都督府并京營和御馬監轄下總兵官也全都參與旁聽。
對此,文官都知道武將要崛起,可皇帝威望如日中天,誰也沒敢勸諫皇上說不好,畢竟這事兒,沒有明文說不行。反正是皇帝讓來就來,讓走就走。
內閣首輔薛國觀上奏第一件事,就是由云南沐國公加急發來的奏章,說前線馬祥麟抓獲了叛賊探子,從中獲悉一個重大的消息,安南那邊派人和叛賊有聯系,似有勾連之趨勢。
皇上不在,太子監國,首輔和司禮監掌印太監會商之后,奏請太子同意,已下一道圣旨,發往安南喝斥,嚴令他們不得與叛賊勾結。
薛國觀說完之后,躬身奏道:“陛下,沙普之亂,遲遲未平,南方蠻子怕是怠慢天朝,據沐國公意思,云南亦有謠言,說朝廷馬上要大規模改土歸流,因此,不少土司似有不穩之跡象。如若朝廷處置不當,恐有奢安之亂再現,此事不得不防啊!”
在他說著這事時,崇禎皇帝的手中,則拿著對應的那份奏章副本,看著司禮監的披紅,并不惱怒,只是淡淡地說道:“司禮監和內閣的意思,是要繼續嚴旨催促秦良玉、馬祥麟盡快平定沙普之亂,以震懾其他心有不軌之徒?”
“正是!”薛國觀和曹化淳雙雙出列應道。
在他們看來,這是最穩妥的措施了。而且這是有例可循,皇上應該不會有意見吧?
如果是之前,他們是心中肯定的。可看皇帝如今的言行,他們心中就又不確定這樣做是否最合適了。
果然,就聽崇禎皇帝接著搖頭說道:“改土歸流,乃是大勢所趨,這一點必須要堅持。既然有不軌之徒,那就讓他們跳出來好了,否則,一直潛伏著,朕還沒理由動手收拾他們。大明西南,土司眾多,自成一國,不服王化,豈能一直如此。”
說到后來,他便嚴厲了一分,提高了聲音道:“擬旨,責令沐國公替朕看好云南,敢有土司不遵號令,嚴懲不貸。另外,朕亦會給秦良玉、馬祥麟一道密旨,如若有土司敢造反,朕就等著一起把他們都解決了!”
此時的皇帝,領軍打仗能力,已經是有目共睹了。完全可以說,只要皇帝出馬,則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就連強大一時的建虜,如今也被皇上打得茍延殘喘,就等著大明籌集糧食之后最后收拾他們了。西南土司,戰力更是不如建虜多矣,以皇上之能,說要把他們一并解決了,那估計也肯定能一并解決吧!
因此,對于皇帝的強勢,也沒人敢有意義,這個事情,算是這樣定論了。
底下的那些總兵官聽見,不由得都是歡喜,只要有仗可打,他們就有軍功可立,對他們來說,這是好事!
而且就武將的性格來說,能用拳頭解決的事情,就不要用嘴去瞎比比,這才是正理!
很快明旨擬好,發往云南。與此同時,崇禎皇帝親筆所寫的密旨,也由錦衣衛校尉這邊發出,同樣發往云南。
解決了這件事情之后,首輔薛國觀又上前奏對第二件大事,說臨近年底,從全國兩京十三省統計上來的消息看,如今大明的人口有兩萬萬三千多萬之多,雖然如今致力于興修水利,開荒種田,加上農司那邊推廣的土豆、番薯等等產量越來越大,可糧食問題,還是很嚴峻。
今年的幾次災情,陜西、山西的旱災以及南方諸省的颶風、水澇,還是很嚴重,糧食調撥,幾次都差點力不從心,引起饑荒。內閣這邊很是擔心,以后天下承平,大明人口只會越來越多,這糧食問題,恐怕會更加突出,一個處理不好,或者老天不長眼一點,很可能就又會有餓死人的情況發生了。未雨綢繆之下,恭請皇帝早日圣裁,以解決迫在眉睫之事。
也正是因為這個事情,朝廷中諸臣對于皇帝沒有繼續征討建虜,都沒人反對。因為繼續征討建虜,那勢必要籌備軍糧往遼東運,那可是要不少糧食的,如今的大明,難以為續,給不起。萬一因此引起國內饑荒,大面積死人的話,皇上最重視這個,肯定要處罰一大批官員的。
對于這個,崇禎皇帝其實早就知道了。因為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經在薛國觀和周皇后以及曹化淳三人身上都“賞賜”了竊聽種子的,就算他們不稟告,其實皇帝也是知道的。
在原本的歷史上,這崇禎十七年,大明百姓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就是再有南澇北旱的,人都死得差不多,這種天災的危害,也就看似不厲害了。再加上這一年的天下局勢變幻莫測,史書上就全都去記錄改朝換代的事情,這天災一事,就沒見有記載了。
不過在這個位面上,情況完全不一樣。一方面,人口并沒有因為戰亂而損失;在防災救災之下,百姓能活命,人口增長自然就迅速,加上因為張溥核實官吏優免,順帶著清查了隱戶,這人口暴增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也是如此,哪怕有農司這邊的功勞在,還有鄭家船隊從南洋大量購買糧食,也還是讓大明朝的統治者感到憂心。就感覺,大明如今的實力,這人口已經暴漲到極致,無力再養更多人,在接下來的日子,很可能會再次引起非自然的死人了!而發生這樣的事情,皇帝是不會輕饒的,也只能未雨綢繆,至少讓皇帝知道這事。
就因為這些原因,這個事情,就擺在第二件上奏的位置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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