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卻不見準葛爾部騎軍的一點攻擊動靜,嚴陣以待的明軍將士有點待不住了。
眼看著夕陽染紅了天空,再不打,這天都要黑下來了。明軍將士們沉不住氣,便紛紛趕到甘肅巡撫呂大器這邊來了。
呂大器自然也在關注敵人動靜,不過此時,眼看著天就要黑了,敵人還沒有一點動靜,這情況已經是明擺著了。
看到手下將領都到了身邊,一臉地焦急,他嘆了口氣說道:“準葛爾部肯定已經識破了我們的用意,他們不會再攻了!”
聽到這話,明軍將領們一個個都很憤恨,然而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中丞大人,我們殺出去算了,能宰一個是一個!”終于,有一名將領沉不住氣,大聲對呂大器說道。
呂大器聽了搖搖頭,抬頭看向準葛爾部汗王旗號所在,緩緩地說道:“很明顯了,他們不會和我們交手的,就等我們無力時再回攻。而且……而且……”
說了兩次,他才終于說了出來:“而且準葛爾部還堵死了我們夜逃的可能性,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等天一亮,這平原上就是他們的天下。”
有還沒明白的明軍將領聽到,立刻轉頭四看,果然發現,一隊隊的準葛爾部騎軍正在調動,果然是去堵路,不讓明軍有趁黑躲藏的機會。
“啪”的一聲響,一名明軍將領非常氣憤地一拳打在土墻上,砸了個坑進去,不過他拳頭上也明顯流血了,不過卻沒見他臉上有半點疼痛的樣子。
呂大器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忽然雙手抱拳,向明軍將領們一一示意,臉色有點沉痛地說道:“是本官無能,累及全軍了!”
這個時候,說這些已經沒用了。但是,不管如何,呂大器是文官,是甘肅巡撫,是他們的頂頭上司,向他們這些武將認錯,哪怕在這崇禎朝,武將地位已經提高了不少,也還是一件少有的事情。
眾多將領見了,有的默然,有的則連忙抱拳還禮,還有的,則立刻回應道:“是這些韃子太狡猾,誰也不會想到他們竟然會到哈密來伏擊!”
何嘗不是呢!呂大器心中如此想著,當時開軍議,包括洪總督也是如此認為,覺得準葛爾部吞并其他部族,實力再強也強不過明軍,肯定是遠遁而走,以拖垮朝廷官軍的后勤為作戰目標的。
不過這個時候,說這些已經完了。
呂大器便對他們說道:“如今已經沒得選擇,只能繼續待在哈密固守待援了。”
要不是知道援軍不可能那么早趕來,今日也不會飽餐一頓和敵人拼了的。可眼下又沒有辦法,是陷入絕境了,就只能祈禱會出現奇跡吧!
于是,這一夜,又是安然度過。甚至可以說,比起其他夜晚都要安寧地多,準葛爾部離得遠遠的,一點騷擾都沒有。
天亮之后,準葛爾部騎軍看到明軍都還待在哈密,不由得一個個都歡呼了起來。接下來該如何打,他們已經了解清楚。此時看著哈密的明軍,那是猶如看到待宰的羔羊一樣,如何能不高興!
雖然準葛爾部這邊付出的代價也不少,可終歸是要消滅這支明軍了。這次的大勝,不但能震懾明國,還能震懾其他部族,加快準葛爾部吞并消化其他部族的速度,天山區域,唯準葛爾部為尊!
巴圖爾琿的心情也相當不錯,在朝陽的照射下,臉上帶著笑容,站在一處高點觀看著哈密城內的情況,笑著對他兒子僧格說道:“明軍昨天吃完最后一頓,再餓他一天,等到明天之后,就是我們攻打他們的時候了!”
“父汗,不如再餓他們兩天,他們就算再精銳,他們的裝備再精良,那也是躺在地上任我們宰殺了!”僧格一聽,連忙建議道。
巴圖爾琿聽了,抬頭東望,搖搖頭說道:“算算時間,如今離我們突襲哈密,已經過去了九天了,再過兩天,那就是十一天了。第一天的明軍敗卒逃走,肯定已經逃入關內。再耽擱下去,如果明軍來救的話,功虧一簣就不好了。”
“這里離關內,就算日夜兼程,也要五天吧。而且這速度趕路,就算趕到了,明軍還能有再戰之力?”僧格聽了,有點不以為然。
然而,巴圖爾琿聽了,還是搖搖頭,沒有接受僧格的提議。對他來說,如今的明軍就等于是一大口肥肉,讓他很想吃下去,就算還是帶毛的,他也不打算先刮毛,就怕回頭吃不到。有那種落袋為安的意思。
“明天發起攻勢之前,做好防備,不能給明軍死前咬一口的機會!”巴圖爾琿環視手下眾多頭目,厲聲吩咐道。
“遵命!”他的手下一聽,齊聲大喝,然后興致高漲地散開了。
還真別說,這一日內,明軍故意示弱,讓準葛爾部騎軍以為明軍都已經不行了,露出了攻城的破賬,吸引準葛爾部騎軍攻擊。但是,準葛爾部騎軍壓根就無動于衷。
這一天,就又這么靜悄悄地過去了。
明軍將士其實之前就是吃很少的量,雖然飽餐了一頓,可他們的體力其實壓根就不可能恢復到平時水平。或者可以說,在吃飽了一頓之后,接下來又挨餓,就更是難受的了。
又餓了一天,很多將士都已經沒有力氣了,活著是還活著,至少還有水喝能頂一下,但要他們握著武器開始打仗,那就有點力不從心了。
看著這個情況,不少將領的心,都是沉甸甸的。再耗兩天,估計所有人都站不起來了。就是眼下,都已經有將士不堪身上盔甲重負,都有在拖的了。
怎么辦?
什么辦法都沒有!
呂大器年紀大,形勢如此嚴峻,已經有點不行了。雖然就是再沒吃的,也還有一點吃的能供給他,可他還是躺在了床上,無力再起床了。
中午時分,準葛爾部騎軍忽然有了異動,沒多少工夫,就能確認他們是準備攻打哈密了。
消息立刻報到呂大器這里,他聽聞之下,當即讓親衛把他扶起來,抬他到屋頂,確認了準葛爾部軍隊的動靜之后,他就知道大限到了,強忍著向京師方向拜了三拜,然后就在那桿“呂”字大旗下坐了,抽出寶劍放在膝蓋上,對一眾將領說道:“忠烈祠再會!”
話語間沒有恐懼,也沒有別的情緒,很平淡,就跟他平時交代做什么事情一樣。
眾多明軍將領聽了,都是向他抱拳一禮,沉聲回應道:“忠烈祠再會!”
隨后,他們便都散去,不一會的功夫,就聽到哈密城內,此起彼伏地聲音響起,語氣堅定有力:“忠烈祠再會!”
“你們也去吧,能多殺一個韃子就多殺一個韃子!”呂大器對他身后的親衛說道,“替本官也殺一個韃子墊背!”
這個時候,說什么都已經不用了。
眾多親衛聽了,紛紛抱拳向呂大器一禮,然后也下樓準備去廝殺了。
西域的風比關內要大多了,吹得呂大器的白胡子彎成了一個弧形。他掃視哈密,看到將領們下去之后,大概有一半的將士能披盔戴甲,站起來準備迎戰。還有一半的將士,卻是躺在那里,或者靠著墻,卻已經餓得無法站起來了。
“都是大明好男兒啊!”呂大器在這個時候,忽然格外的感慨。
再轉頭看向城外,只見準葛爾部軍隊已經集結完畢,四面圍著哈密,很顯然,他們是想四面一起攻打,就欺負明軍這邊能戰之士不多了。
他沒猜錯,此時,巴圖爾琿就是意氣風發地在對他的手下頭目做最后的講話:“四面圍擊,明軍中就算還有一戰之力的那些,也撐不了多久,一處攻破之后,迅速夾擊尚在抵抗的明軍。”
“遵命!”眾多頭目都知道勝利就在眼前,一個個非常興奮地大喊回應。
抬頭眺望遠處的哈密城,看著遠處那桿依舊在迎風飄揚的甘肅巡撫帥旗,巴圖爾琿便用手一指道:“替本汗把那面旗繳來墊屁股!”
聽到這話,這些頭目頓時轟然回應,士氣變得更為高昂起來。
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巴圖爾琿心中想著,臉色忽然一變,厲聲喝道:“此戰不留一個俘虜,全部給本汗割了首級壘京觀!本汗要讓明國皇帝知道,西域不是他能伸手的地方!”
他的手下頭目頓時又是大叫起來,就好像明國皇帝已經被他們嚇到了一般。不過正在這時,僧格卻是眼尖,忽然用手一指對巴圖爾琿說道:“父汗,看那邊!”
巴圖爾琿沿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東面方向,有十幾騎飛馳而來,之前沒注意,此時發現,已經離哈密有些近了。那邊圍著的準葛爾部騎軍并沒有動靜,顯然是自己人。
從東邊飛馳而來,莫非……
巴圖爾琿這么一想,頓時心中一沉:應該不可能啊,絕對不可能這么快的!自己預估過,如今提前動手,怎么可能會這么快呢,肯定不是自己想得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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