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死在眼前,朝夕相處的兄弟姐妹被殺的殺,奸的奸,逃出去的人肯定沒有幾個,神殿被燒了,家沒有了。而這一切,都只是源自于兩個王子的奪位斗爭。這是實實在在的家破人亡,就算是再堅強的人也會心懷怨恨,更何況蘇菲還只是一個未成年的少女。
她憎恨兩個王子,連帶著也恨起了同是王室成員的艾瑪和王后。
“我不想和王室的野狗同臺。”
這樣的話如果放在十幾天前,王后必定會發彪,但現在王后自己也算是寄人籬下,她對蘇菲的話文仿若未聞,專門吃著桌面上的東西,況且她一個成年人,如果和個小女孩一般見識,也太掉份了。
但艾瑪則沒有那么好的脾氣,她向來高傲,雖然在梁立冬面前顯得很溫宛,可其它人則未必有那么好的待遇,況且她很敏感,總覺得這蘇菲和自己一樣,都對貝塔有著不可告人的想法。
“誰是野狗,你連家都沒有了,你才是野狗。”
這近乎與潑婦罵街相似的話一出,別說王后,連凱爾和愛麗絲都是大眼瞪小眼,在他們一貫的認知中,艾瑪是圣女,是優雅的,是從容的,是美麗的,可他們沒有想到,她居然也會罵人,而且似乎還挺難聽的。
凱爾和愛麗絲不理解,但王后卻很明白。她理解女兒此時的心態……貝塔太優秀了,除了神秘些,任何方面都趨向于完美。這樣的男人,很容易招引女人,她看出來了,女兒也看出來了,這個名叫蘇菲的少女,對貝塔也是極有好感。
女人平時可以優雅,可以從容,但如果遇到其它女人來和自己搶男人。特別還自以為是女主人的情況下,任何女人都會發彪的,而且多半都會憤怒地撕下自己平時優雅的偽裝。
女人為感情掐起架來,不比男人文明多少。
王后繼續裝作沒有聽到。繼續吃著碗中看著很平常,實質上很美味的早餐。她現在越來越佩服貝塔,明明是個貴族大少爺的模樣,沒想到廚藝居然好到這種程度。
不過她吃歸吃,卻悄悄地豎起了耳朵。想看看女兒和蘇菲的爭執如何。在她的眼里,這兩個女孩子明著是爭家仇私怨,但在她看來,實際上卻是在爭男人。
艾瑪一句‘家都沒有了’立刻引起了蘇菲更大的憤怒,她張嘴就想再說些什么,梁立冬卻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吵什么吵,都給我吃飯,如果誰再說話,立刻把碗給我擱在這里。出去外面待著。”
梁立冬鮮少發火,在外人看來,他的脾氣很好,但人人都清楚,越是好脾氣的人,發起火來越嚴重。他這一拍桌子,別說兩個正在爭吵的少女,連凱爾和愛麗絲兩人都覺心底惶惶的。
其實這里面還有一部分是‘貴族氣質’這天賦的功勞。
兩個少女立刻都閉了嘴,雙雙坐回到椅子上,雖然雙方依然在互相瞪著眼睛。但卻沒有剛才那般劍撥弩張的緊張氣氛了。
王后心中哦了一聲,心想貝塔似乎很擅長這樣兩女爭吵的場面。
凱爾見到這一幕,心有所動,他看了看愛麗絲。然后就陷入了深思。
雖然氣氛有些怪異,但眾人還是吃完了早餐。蘇菲雖然心中依然很悲痛,但她畢竟是職業者,而且實力不差,對心性的控制遠比普通人強出太多,所以倒是能強忍著對王室的憎惡。和艾瑪與王后同臺。
梁立冬等眾人吃完,再等王后將桌上的碗碟撤下去后,問道:“蘇菲,二王子被你們從秘道中送走了是吧?”
一想到二王子那張可恨的臉,蘇菲的臉色就相當難看,她恨恨地瞪了艾瑪一眼后,說道:“不錯,他是我親自從秘道中送走的,那個該死的混蛋,他居然沒有留下哪怕一百人幫助父親,如果留下些人,說不定……”
梁立冬擺擺手:“并不是我偏袒二王子,二王子的部下幾乎都是騎兵,在那種情況下,他們根本沒有發揮機動力的機會就會被擊殺,留下再多的人,也是同樣的結局。而且這是你父親,大主教阿諾德自己的選擇,與二王子關系不大,你的仇人不是二王子,也不是艾瑪和王后,而是大王子。他死了,二王子上臺了,你父親的愿意才能實現,才算死得有價值。”
梁立冬雖然沒有聽到阿諾德和二王子的交易,但這并不妨礙他猜得出來,神殿摻進王權斗爭中,所求為何,有點政治嗅覺的人,都能猜得到。
倒有人卻猜不到,凱爾在一旁,一臉迷茫地問道:“我感覺大主教阿諾德并不是很喜歡二王子,為什么他一定要留下來幫二王子斷后,連整座神殿都要押上。”
蘇菲臉色一暗,長長地嘆了口氣。
凱爾是個很正直的好孩子,對于這樣的事情見得極少,所以猜不到也很正常。梁立冬耐心地向他解釋道:“冥神教是個很低調的教派,但阿若德大主教則希望傳播冥神的榮光,而得到國王和貴族的支持,則是很好的做法,所以他和二王子進行了交易,如果二王子上位成了國王,他要支持冥神教在霍萊汶國中的傳教活動。”
凱爾點點頭,表示明白了,愛麗絲含情脈脈地看著勇者少年,她就喜歡凱爾這純粹的性情。
“既然二王子從王城里出來了,那么我們就必須先找到他。”梁立冬頓了頓后說道:“不過現在二王子情況有些懸啊,他被逼出王城,雖然表面上沒有任何損失,但名望卻是打了個折扣,原本那些作壁上觀的貴族勢力,多瘵會更傾向于大王子那邊,如果二王子沒有后手,那事情就難辦了。”
事實就像梁立冬說得那邊,現在王城中的貴族都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
二王子被逼得逃出了王城,在有心人的眼中,這事情可以引申出很多特殊的含義。
大王子在議政廳中,端坐在皇座之上,聽著滿臉鮮血的指揮官向自己匯報昨晚的戰況。他靜靜地聽著,時不時點頭,漸漸地,原本暴燥的臉眉便漸漸舒展開了。
負責昨晚行動的指揮官一直在低著頭,他臉上,身上的血漬有小部分是敵人的,但大部分是自己的。昨晚雖然遭遇了一個奇怪的施法者阻攔,死傷了不少的士兵,但對于大局無礙。隨后他們抓到一個冥神教的慫貨,讓這人帶著他們通過了秘道,追著二王子出了城外。
他們本以為已經咬上了二王子的部隊,結果被對方殺了個回馬槍。雖然他們的人數是二王子的兩部以上,但在平野和曠野上,騎兵的戰斗力太強了,他們死傷了一半的士兵,只留下了五六十人的騎兵,然后讓對方揚長而去。
這是一場非常失敗的戰斗,所以指揮官覺得自己死定了,只是他自己死的話并不害怕,就怕大王子牽連家人,族人。
結果他卻聽到了二王子在上面哈哈大笑。
“不錯,干得不錯。你的戰功我記下了,我會再調一支千人步兵團給你,你繼續去追殺那個逆賊,明白了嗎?”
這指揮官平民出身,雖然在小規模戰爭指揮方面很有天份,但卻不太懂得政治考量。他不知道為什么戰敗也會得到獎賞,可卻不妨礙他死里逃生的欣喜:“是,國王陛下,我必定為戰斗至最后一滴鮮血。”
“很好,下去做事吧。”
指揮官重重地磕了個頭,然后一轉身,大步離開了議政廳。
大王子看看周圍的親信,最后視線落在一高一矮并列的兩人身上:“愛德華,你去領四百騎兵,去郊外偵察,探到逆賊的行蹤,不要上去戰斗,粘著他們即可,再派人通知其它軍隊的指揮官,讓他們去圍堵。”
矮個子戰士高呼一聲國王萬勝,轉身離開了議事廳。
“阿爾馮斯,你再帶六百步兵,負責協助你哥哥,即使不能擒殺逆賊,也要務必逼得他疲勞奔命,明白了嗎?”
大個子的重甲戰士點點頭,也離開了議政廳。
吩咐完這一切后,大王子靠著王座的椅背,看著議政廳那藍色的碎紋琉璃天頂,輕輕哼著一首童謠……他還是孩子的時候,父親常哼著這首童謠哄他入睡,他記得很清楚,很清楚。
他很敬愛自己的父親,所以才更要毒殺了他,因為父親打算把王位讓給老二,甚至連艾瑪都有機會,而他們兩兄弟卻被排除在外。
那個外族血統的伊格納茲,還有平民血統的艾瑪,憑什么有資格得到王位。
世人皆以為大王子的母親是被敵國刺客暗殺,但大王子卻是很清楚,母親是被父王處決的……因為母親生下了一個弟弟,而那個弟弟卻不是父親的血脈。
那時候大王子已經有十二歲了,他沒有能力救下母親,卻悄悄地把弟弟給藏了起來,然后聯合另一方有關勢力,換了個平民的嬰兒過來,偷天換日,保全了弟弟的性命。
現在情況越發對他有利,他決定等自己真正登上王座之后,就把親弟弟接過來,給他一個攝政王當當。
想到即將到來的這一天,他發出低沉快意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