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談利益,也談誠意,誠意在明,利益在暗。貝塔覺得最麻煩的就是這樣的談判對手。
明知道對方打著什么主意,但對方的理由就是冠冕堂皇,你一點辦法也沒有。
貝塔不想對方的小女王跑過來,不用想絕對是一個麻煩。但對方以二十個德魯依作為誠意,然后不著痕跡地要挾,這小手段怎么破?
貝塔思考了一陣,然后微笑道:“行,既然精靈族誠意很‘足’,那么我們當然也不能小氣。小女王在渥金城的安全,我們百分百保證。”
“合作愉快。”可可亞拉笑得有些得意。
“合作愉快。”貝塔的表情則有些無奈。
等可可亞拉走后,雪莉從后邊摟著貝塔的肩膀,將兩團軟肉壓在他的背脊上,笑道:“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被人擺了一道呢。感覺挺新奇的。要是精靈族的小女王來了,又真的看上你了,打算怎么辦?”
“你也太高看我的魅力了。”貝塔笑道:“我又不是行走的金幣,人人都會喜歡我。”
“我倒覺得差不多了。”雪莉嘀咕了聲,然后說道:“我先去接收那二十個德魯依,并且安排他們在南邊住下,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貝塔想了會,說道:“先建一道警戒線,隔開精靈族和普通市民。”
“你不信任那些精靈?”雪莉微微有些驚訝。
“不是。”貝塔搖頭:“精靈族一向喜歡寧靜淡泊的氛圍。而我們人族則是喜歡熱鬧。精靈族過來占了一塊地,肯定會吸引很多人去圍觀,我怕會嚇著我們的盟友,進而產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我明白了。”雪莉笑道:“警戒帶精靈族可以自由出入,但我們這邊的人不能隨便過去。”
“對,就是這樣。二十個德魯依,都是植物學的人才啊。以后還得靠他們給我們提高農作物產量,教我們辨別藥草等等。如此大的作用,給他們一點小特權,也是應該的。”
“那行,我去和精靈使節說一聲,事先通知,免得他們誤會警戒帶是為了隔離他們,產生不必要的誤解。”
“麻煩你了。”
“老夫老妻了,那么客氣干什么。”雪莉笑笑,轉身出了書房。
而貝塔,開始研究桌面上的地圖,并且用紅筆在上面勾勾畫畫。根據最近收上來的情報,生命神殿在全世界各國都進行了‘上層攻略’,他們志在拉攏一個國家的上層人員,以取得更大的話語權。
這確實是個好辦法,但有句話叫過猶不及。只和貴族們結盟,前期確實是會占有很大的優勢。但貴族間互相之間的傾扎也很嚴重,一個弄不好就得站隊,前期的投資說不定就得白費。
而貝塔認為學習某圖書館管理員的理論才是最正確的做法。主要團結工農商階層,對于貴族群體,盡量敬而遠之,不參與他們的政治斗爭,頂多就是和一些理解財富神教教義的‘進步’貴族保持良好的關系。
生命神教想要侵蝕上層,就讓他去,完全財富神教的根往廣大農村和城鎮那邊扎。
在大城市中,也以發展普通民眾信徒為主。
藍水港的貧民窟中,一個身材很爆炸,但滿臉泥濘的女性坐在屋檐下的泥地邊上。
白雪飄落,她的身上已經披著一層雪花。
兩個穿著金邊的白袍的牧師各提著一個大包裹走過來,他們一邊向路邊餓得快要死掉的乞丐邊發放黑面包,一邊喊道:“財富神教招人開鑿北邊的礦山,每天兩枚銅幣,一天三頓,每頓三個黑面包,愿意干活的現在就到城北的事務點報名,三天時間,只有三天時間了。”
很多乞丐拿到黑面包,一邊吃著,一邊匆匆往北邊趕。也有一些餓得動不了,甚至餓得快要死掉的乞丐決定先把到手的黑面包吃完。
其中一個牧師包裹中的黑面包快發完了,看到遠處的女性一動不動,就有些憐恤,主動走過來,將其中一個黑面包放到女性面前,說道:“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長年挨餓的人。這世界沒有過不去的坎,努力一把說不定就海闊天空了。我們神教現在招收有資質的少女作候補牧師,如果有興趣的話,你可以去試試。”
這牧師這幾年一直在城市的底層救濟平民,積累了很多經驗,眼前這女人雖然臟兮兮的,但身材很好。也只有吃喝不愁的人,才會有這樣的身材。
普通的乞丐和貧民們常年挨餓,怎么可能養得出兩團那么厚的脂肪。
“謝謝。”
女人抓過黑面包,放在嘴里,慢慢咀嚼。顯得很沒有精神,也顯得不為所動。
牧師搖搖頭,離開了。
大部分的乞丐都去了北邊,幫財富神教做短期活,換來一些吃食,大部分的乞丐也能因此而挨過寒冬。
這幾年來,財富神殿每年冬季都會有這樣的舉措出現。就算是沒有理由,他們也會編一個出來,讓貧民和乞丐們去干活。
比如說,去樹林砍伐大量木頭出來,在城外蓋上許多房屋,讓貧民們和乞丐入住。把路邊無關緊要的土坑全埋了,清掃城市的街道,或者去疏通下水道。
總之,財富神教就是讓人干活才給飯吃。
但乞丐和平民們也吃一套,覺得這樣子很正常。反而是那些善心大發的貴族們施粥,無償施舍面包的行為,在乞丐和貧民們反而顯得不那么有用。
拿了粥和面包,貧民們轉身就會啐一口,再把面包吃了。
由于財富神教的努力,現在霍萊汶全國各個城市的乞丐和無家可歸的貧民都少了很多。
但這個世界太殘酷,隨時都有新的乞丐和貧民出現,永遠也‘扶貧’不完,只能盡力。
除非體制改變。但在短期內,這事情不可能實現,就連貝塔這種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玩家,也不敢隨便動這個心思。
女人慢慢地吃著黑面包,一個黑面包吃了至少一個小時。然后她站了起來,離開了貧民窟。
她很得很慢,但步子很穩。
她穿過小巷,穿過街道,來到海邊。
藍水港是不凍港,即使寒冷的冬季,海水依舊拍打著海岸,并且水溫挺高。
在海邊上,明顯要比在城市中暖和一些。
海港的碼頭上,依舊熱火朝天。整座城市最熱鬧的地方就在這里。裝貨的碼頭工人們喊著震天的號子,拉扯著一件件貨物從船上卸下來。
精壯的漢子們打著短襯,就能看得油亮黝黑的皮膚上一縷縷汗水流下。
商隊上還有身份不同的旅人們下船。
紳士,平民,貴婦,甚至是美麗的招財貓。
女人走到碼頭的木板橋邊上,仰視下去,下方是藍色,看不到底,浪浪相涌的海水。
她和周圍的人格格不入,所以剛到這里,就很多人注意到了她。
有人怕她掉下去,遠遠地喊了幾聲。
但她扭頭,滿是泥濘地臉上露出微笑,笑得很開心,很從容。
然后張開雙臂,像是鳥兒一般地飛翔,然后墜入海水中。
只聽到一聲卟咚,整個人就沒有了蹤影。
一些優雅的婦人發出尖叫聲。
幾個熱心的水手從也跟著跳了下去,潛入海底,但很快他們就浮了起來,對著周圍的人搖頭。
很多人驚嘆,但更多的人卻是沒有絲毫動容。
這個世界,連自己都難以生存下去,何必管別人的閑事。他們愛活就活,愛死就死。海洋沒有加蓋,想跳就跳,沒有人攔他們。
也就是最近財富神教的努力,他們才感覺生活好了些,但這還遠遠不夠。
掉落到海中的少女,并不像別人想像的那樣溺水了,而是像魚兒一樣地游動。她下沉到正常人無法到達的深處,在昏暗的海底,她找到一條海溝,游了進去。
這條海溝一直向上,她游了近十分鐘,方出現了光亮,然后終于找到游到了一個海底山體的空洞中。
這里有空氣,有一塊干燥的土地,有一片淺淺的水池與外邊的海底相連。而在水池的底部,有一種發光的海草,它們產生光源,吸引著一些小魚從海溝那里游過來,還有一種長葉狀的海草,會時不時產生幾個氣泡上浮。
她從水池爬上來,臉上的泥濘已經洗去,露出一張相當美麗的少女臉。
是芙蕾。
拖著疲勞的身體,芙蕾來到土地的中間。這里放著一個牛皮帳篷,有一個鐵鍋,一張草席,以及一張被子。
這里是她的秘密基地,她從八歲就職大劍士之后發現這地方,就時不時會到這里來游玩。偶爾一個人在海底待上一天,遠離世俗紛擾,整個小世界只有自己一個人,會給她一種寧靜的快樂。
但自從自己的身體被祖先占據,她已經有五年沒有來過了。
因為這里本身就是海底,所以這里不會有任何灰塵,但因為濕氣較重,被子已經爛得不成樣子了,還有一股子霉味。
她不在意,扯著被子蓋在自己的身上,整個人躲進充滿味道的被子中,放聲大哭起來。
哭得很委屈,很委屈。
哭累了睡著,睡醒了繼續哭,哭得聲音都啞了,哭得眼睛都成了桃子,哭得全身無力,哭到眼淚都流不出來后,她從被子里出來,走到水池邊,伸出抓起一邊巴掌大的魚,去掉頭,叭嘰叭嘰地吃起來。
吃著吃著,她的眼睛再次流了出來。
但這次,她的臉是笑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