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大山的路程也很順利,阿爾維利亞率領的那隊精銳騎士功不可沒,人數雖然不多,可全部由武裝到牙齒的正規騎士組成。
小規模的起義軍潰兵,還不夠他們一個沖鋒,只要腦子不犯抽,絕對不會主動往他們面前湊。
除此之外,隊伍中還多了一位肖恩意想不到的人——前圣以太之劍團長、流浪傳教士、掌控級術士、冠軍騎士達內爾希伯來。
不是肖恩邀請他,而是他聽說肖恩要離開,像狗皮膏藥一樣,死纏爛打的跟在他屁股后面,非要跟他一起回安迪斯山脈,搞的肖恩十分頭疼。
對方雖然對圣以太教廷有著種種不滿,可畢竟沒有真正脫離圣以太教廷,而永夜軍團此刻正處于大發展狀態,現在掌握的力量不一樣了,很多曾經處于設想中的東西,像雨后春筍一樣冒出來。
誰知道這位前圣以太之劍團長的接受能力有多強?誰知道這里面有沒有犯忌諱的東西?
一旦有什么東西觸動了他,讓他的職業病犯了,高舉圣劍審判一番,永夜軍團可是沒有人能攔得住他,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
可問題是對方的實力在哪里擺著,雖然人家從來沒有用武力壓過人,可與他對話,總有一些顧忌,很難硬氣起來,咬咬牙,最終還是答應了。
從這段時間的接觸相處來看,達內爾算是一名比較豁達的人,對新鮮事物的接受能力比較強。
從新式醫術便能看得出來,達內爾曾在肖恩面前有意無意的,表現出對解剖有著濃厚興趣。
除非腦子進水,肖恩才會承認自己曾經解剖過尸體,更別提帶著達內爾一起解剖。
圣以太教廷教義中,可是明確規定不得擅自破壞尸體,更不準研究靈魂,他們認為那是神的領域,凡人去研究它,是對神的最大褻瀆。
不過一路上,肖恩還是將永夜軍團最近研究出來的東西在腦子中過了一遍,多是農業技術革新方面,應該沒有需要保密和犯忌諱的東西。
真正的好東西并沒有放在雅各布古河道,而是被安排進了大山深處,比如煉鐵炒鋼試驗、黑火藥配置等等。
農業技術革新,肖恩壓根就沒準備保密,若是能夠經達內爾之手傳播開,反而是一件功德無量的好事。
畢竟整體耕種技術提升了,才能夠制造出更多的財富來。
只要財富創造出來了,肖恩有無數辦法將他們搜刮到自己手中。
若是整個世界都處于貧窮大環境之下,他經商才能也英雄無用武之地。
這方面的技術很多并不是肖恩剽竊自另一個世界,不要低估了這個世界勞動人民的智慧,諸如水車、水磨、風磨……這個世界都存在的。
肖恩甚至在一本古安迪斯帝國典籍上,發現了關于水鋸木材切割廠的建造詳圖,這里面詳細的講述了如何巧妙利用水流,將其變成動能,切割大型木材,工作效率是人工百倍。
可現在,鮮少聽說過有這么現代化的加工廠,顯然知識由于時間、戰爭等多方面的原因,出現了斷層,一些好東西沒能流傳下來。
不光如此,那些水車、風磨等智慧結晶,大多數只在小范圍流傳使用,并沒有大面積推廣開來。
這與拜倫聯盟自身結構有著直接性關系,內部的分歧和敵對,讓他們很難做到技術交流,沒有一個強力政府進行推廣,僅憑低層平民自發推廣,效率極為低下,需要無比漫長的時間作為背景,動輒需要幾代人。
永夜軍團需要做的便是將這些現成的東西拿過來,進行改良,然后用在自己的身上。
尤其是風車風磨,是永夜軍團主攻方向。
雅各布古河道雖然流水萎縮,卻是最大的風口,每年三分之二的時間,這里都刮著各式各樣的風。
有這樣的天然條件,自然要充分的利用起來。
等到肖恩再次回到安迪斯大山的時候,入目的便是林立的風車風磨,如同一個個巨人士兵,沉默的矗立在山口、山坡、谷口……任何適合建造他們的地方。
雖然從山鷹傳訊中,了解了永夜軍團的建設進度,但是紙面上的東西終究是空的,遠遠沒有實物來的具有震撼力。
永夜軍團的大建設速度,甚至超乎肖恩的想象。
永夜軍團現在連政府都算不上,頂多是一支獨立軍團,很多事情都是典型軍隊做派,管理這方面或許不是最好的,但是論效率絕對是一頂一的。
尤其是他們還處于新生階段,最為淳樸不過,所有人合著力往一處用,想不創造奇跡都難。
心里有所準備的肖恩尚且如此,更別說是初來乍到的達內爾,一路上就沒合過嘴。
“這里真的是安迪斯大山?不是小亞細亞平原?”達內爾已經不知道第幾次問這個問題。
足跡已經遍布整個阿沙恩大陸的傳教士,不是沒見過比這更宏偉的人類建筑,他甚至連號稱上古世紀巨人的遺址都參觀過。
只是眼前情形與認知傳言反差實在太大。
在他的想象中,安迪斯山脈應該是蠻荒之地,那些山民就算不過著茹毛嗜血的生活,必然也是窮困潦倒,居住在山洞中也不是不可能。
有這樣的想法,除了受曼育軍領中的傳言影響外,同樣也是受他這么多年的游歷見識影響,他走過這么多地方,唯一能夠像樣的、稱得上像人一樣生活的,就小亞細亞平原地區——貴族不算,無論在多么貧瘠的土地,這群高高在上的人,都過著相對奢侈富裕的生活。
除此之外,無論是其他領地還是奧丁獸人,低層人的生活條件,都讓人不敢恭維,至于肯塔納冰原的野蠻人,在冰天雪地中與他們大干了一場,差點淪為他們的口糧之后,達內爾就不予評價了。
一個被極端惡劣環境逼急了,什么都敢吃的種族,若不是有著屬于自己的獨特文化傳承,跟野獸沒什么區別。
安迪斯大山應該同樣屬于窮山惡水,固然出了肖恩這樣的人,也屬于極個別的少數現象,畢竟在任何種族中都有人尖,擁有遠遠超出這個種族正常生存環境的修養與知識,這改變不了安迪斯人整體困苦的局面。
從眼下的情形來看,他的想法大錯特錯。
要不是周
圍入目的是連綿不絕的大山,他還以為到了小亞細亞平原,只有在那里,他才見過這么密集的風車風磨。
“沒錯,馬上就要到地頭了。”肖恩矜持的笑著道。
“這么多的風車風磨做什么用?你們這里有這么多小麥去殼磨面嗎?”
達內爾有著與自身年齡不符的旺盛好奇心。
“再往前走,你就知道了。”肖恩含糊其辭,他現在心中也沒底。
等到翻過一座小山梁,眼前情形發生了巨大變化。
兩山之間,是一望無際的田地,無數人正在上面忙碌著。
婦女在前面牽著韁繩,身后拉著一頭頭一人多高、壯碩的四角高背山牛。
強壯的男人在后面揮舞著長鞭,扶著掛在牛身上的耕犁,所過之處,翻開的土地足足有兩尺深,力大不虧這句話在四角高背山牛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翻開的土地黑黝黝的,里面充斥著還沒完全腐爛的落葉,空氣中散發著一股特有的泥土氣息。
后面還跟著一群孩童,驅趕著一群群雞鴨在翻開的土地中找食,時不時的會傳來一聲驚喜歡呼,顯然在其中找到了諸如冬眠長蛇或者田鼠的老巢。
前者自身就是最好的犒勞獎品,只要將他們的內臟清理干凈,剁成塊,扔進鍋中煮熟了,再加上一點野蔥野蒜和一小撮鹽巴,就是一鍋上佳蛇羹,口感鮮嫩,是冬末春初,山里孩子難得吃到新鮮肉食的機會,就算是七八歲的安迪斯人孩子都會做。
后者除非有一條好獵犬,否則想要捉到它們很難,不過順勢摸到它們的老巢,會有一筆額外大收獲。
安迪斯山脈的田鼠與松鼠是遠方親戚,都有著儲藏大量食物過冬的習慣,一對田鼠的糧倉中儲藏的各種堅果、種子多達十幾磅。
用鍋翻炒熟了,就是絕佳零嘴。
尤其是永夜軍團又推出了咸炒、五香炒、沙炒等多種吃法,味道更全面了,不光安迪斯人愿意吃,外來的商隊也愿意大量采購。
很多孩子都盯上了這些小東西的庫藏,今年冬天沒少禍害它們,好多小屁孩的腰包中鼓鼓囊囊的,成了家中第一財主。
不過這種財富通常捂不了多長時間就被大人搶走了,美其名曰保管,等長大了再給,哭鬧結果,只是讓自己屁股蛋子上多挨兩巴掌。
在這一點上,無論那個世界、哪個種族的父母都有很大共性。
不過這些小屁孩可都是要接受永夜軍團派的老師教育的,雖然不過一年半載,但一個個都變的猴精,吃了幾次虧,就跟家里大人斗智斗勇,每次回家不僅不顯擺,總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好點的還主動往家中交三瓜兩棗,小氣的就稱沒收獲,實際一個個都有自己的小金庫。
眼下這種集體勞動時的收獲,是沒辦法獨吞的,不過能從中分一點零食,也心滿意足,孩子是這個世界上最容易滿足的一群人。
“這……這……”
這一次達內爾沒有辦法拿小亞細亞平原作比較了,因為眼前的耕種情形,即便是在小亞細亞平原也不曾見到,更何況耕種的人都是安迪斯人面孔,識別標志相對較高的。
“聽說安迪斯山脈中的四角高背山牛出了名的暴躁,有著一豬二牛三熊的說法,角斗場上常見到他們的身影,發起飆來,就算騎士也要退避三舍,他們是如何做到用于耕地的?為何如此溫順?”
“你說的那是公牛,母牛若是從剛睜眼的時候養,性子相對溫順,山里人已經有數百年圈養歷史,不過多數用來宰殺吃肉,用來耕地的都是自小閹割后的公牛,性子比母牛還要溫順一些,加上牛鼻環,與那些馴化多年的耕牛差不多。”
“方法是好方法,就是手段稍顯殘忍了些!”
達內爾挑了挑眉,沒有再多說什么,圣以太教廷的教義管的再寬,也僅限于人,這個人還指的是拜倫人,無論是安迪斯人還是奧丁獸人,都不在此列,更別說牲口。
“你們耕種的是不是太深了?效率也太過低下了,按照這種方法耕地,一頭牛一天能耕多少地?能有十畝?若是我所記沒錯,小亞細亞平原,一匹駑馬一天可耕地二十余畝地。”
“能有六七畝就不錯了,牲口也要愛惜著用,耕地當然越深越好,深耕有利于儲水儲氣,為農作物提供更好的生活環境!你看這里像是能大批量養馬的地方嗎?更何況山牛可沒有馬那么金貴,只要給它們充足的草料就能活蹦亂跳,只是在干活的時候給他們幾口精細飼料就成!用什么樣的牲口,沒有更好,只有更合適。”
“是我有些想當然了!我記得小麥應該是冬天種下,夏天收獲,現在耕種,不遲了嗎?”
“你說的那是冬小麥,安迪斯山脈氣候特殊,冬季漫長寒冷不說,春季氣候干旱少雨,不適合種冬小麥,他們現在種的是春小麥,春種夏收,耐旱,耐風,株矮穗大,生長周期短,就是磨出來的面粉比起冬小麥的口感要差一些,不過在這年頭,有的吃就不錯了,沒有那么多講究。”
“說得好,吃飽才是人生最大的事情。”達內爾贊同的點點頭。
“果然事事皆學問,沒想到種地里面還有這么多說道,這一次我跟著來算是來對了,這短短幾周功夫,收獲的東西,比我游歷大陸一年收獲的還要多,我就知道你小子肚子里面還有東西,果然沒有料錯。”
“那些孩子們趕在著家禽在后面走,難道也有什么說道?”
“開春萬物復蘇,翻地松土也將那些蟲卵都帶來了出來,趕著家禽走幾圈,將那些冬眠昆蟲、蟲卵、草種啄食一遍,等到春小麥開始生長的時候,減少雜草和蟲患,也省了喂家禽的糧食,豈不是兩全其美?”
“有道理,不對,這不是道理,而是學問,農夫我見過千千萬萬,卻沒見過如此面面俱到的農夫,這一定又是你教給他們的對不對?”
達內爾心中對肖恩的評價更高了一層,他感覺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十幾歲的年輕人,而是一位來自銀色聯邦術士聯盟的大學士。
不對,很多大學士都是夸夸其他之輩,總說一些云里霧里,聽上去高大全的東西,實際上卵用沒有,也就是糊弄糊弄那些貴族領主成,真正用處十分有限。
而從肖恩這里冒出來的東西,無論是新式醫術還是這種看起來比較新穎的農耕技術,都是利國利民的好東西。
這么一個人生在大山中,端端是埋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