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將永夜集團軍想的太過光彩,當初肖恩與攝政公主蘇菲麗雅說,不愿意背負無數拜倫人流離失所,這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更多的還是為自己謀取利益。
包括攝政公主蘇菲麗雅,即便是得到消息,也是利用這件事情作為賭盤,借此謀取自己的利益,沒有絲毫公告天下的意思。
諸如帕特萊姆這種與他們不對付的勢力,直接選擇性遺忘。
值得慶幸的是,索羅城并不在洪峰的必經之路上,剛剛只是被余浪波及,只有兩三個峰頭,最恐怖的沖擊便過去了,干涸土地正在瘋狂的飽吸水分。
大半個索羅城哀嚎一片,滿城狼藉,毀屋滅家、親人失蹤的不計其數。
“這是真理之神的旨意,這是對世間污垢的洗滌,這是無信者引來的神罰,只有皈依教廷,信奉真理之神,才能消除罪惡,得到神靈眷顧,死后靈魂得以守護,魂歸天堂……”
前腳洪水剛走,后腳便有無數一身神圣教服的圣以太教廷的教徒涌了出來,一邊救助那些災民,一邊神神叨叨的向他們傳教。
對這種事情,圣以太教廷很有一套。
相比起正常時候,剛剛遭受過天災人禍的災民,心靈更為脆弱,出于對死亡的大恐懼,以及對不幸罹難親人的寄托,更容易接受圣以太教廷看起來十分美好的教義,尤其是對方剛剛善意幫助過自己。
來自善良人的善意,總是讓人難以拒絕。
為首的那名中年男子,身著金邊紅底的華麗衣袍,更顯出了他的與眾不同,棱角分明的面孔,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帶著一股讓人如沐春風的和善笑容。
在曼育軍領,有資格如此穿著的,只有一個人,圣以太教廷特使、為帕特萊姆洗禮的神父、有著活圣人美譽、圣以太教廷下一任教皇的最有力競爭者圣喬治。
圣喬治為帕特萊姆洗禮完畢后,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這幾年更是在索羅城中興建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圣喬治教堂,一副不將曼育軍領徹底教化,絕不離開的架勢。
圣喬治根本不顧滿城的泥濘,親自下場,去救助那些災民,沒用幾分鐘,就變成了泥猴,華貴的教服沾滿了各種污漬,與那些難民沒什么兩樣。
但是自始至終,圣喬治沒皺一下眉頭,不停勸慰那些悲傷不能自已的災民。
在此期間,他沒有像普通傳教士那樣,稱贊真理之神如何如何美好,加入教廷,靈魂將會受到庇護之類的。
有的只是正常人的噓寒問暖,有什么困難可以到圣喬治教堂找他,他們都是真理之神的子民,他們有責任,攜手共渡難關,充其量在話尾,加上一句,愿真理之神與你同在。
同樣是布教,圣喬治的檔次無疑高了很多。
其他教徒的那種宣揚,或多或少帶有幾分他們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功利色彩,里面有著隱藏的恐嚇、交易色彩。
不信奉真理之神,靈魂不得入天堂,將永墜地獄,這不是恐嚇是什么?
信奉者得洗滌,得救贖,這不就是赤果果的交易,只是交易商品變成信仰罷了!
但是圣喬治就不一樣了,他這是將所有人一視同仁,言語中所有的人都是神的子民,無論你信奉與否,帶有慈父一樣的寬容。
類似于只有兒女們怨懟父母的,卻鮮少有父母不認兒女的意境。
悄無聲息中,圣喬治便展露出了真理之神的寬厚仁慈,建立了一種無形的信任感,給人一種,信仰這樣的神靈也不錯,自然而然便達到了布道效果。
不知不覺中,圣喬治身邊便簇擁了一群災民,跟隨他一起救助其他災民,變相的為信仰力量做作證,吸引更多的人加入其中。
不得不承認,人格魅力和言語感染力,這種東西是真實存在的。
圣喬治便是其中的佼佼者,這也是他能夠成為圣以太教廷有史以來最年輕紅衣主教的原因。
“虛偽。”
但是有人對圣喬治的這種行為并不感冒,言語中流露著濃濃不屑。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圣喬治的新教子帕特萊姆。
在帕特萊姆看來,圣喬治從頭到尾都是在作秀,別的不說,單說衣服,你要是純粹想救人,穿一身普通服飾就是了,何必費事費力的換上紅衣主教教服?
這玩意是禮服,裝飾性東西很多,穿起來很麻煩,即便是有侍從協助,三兩分鐘也搞不定,只有各種活動才會穿,這個時候穿出來,用意不言而喻。
遺憾的是,這個世界上的聰明人太少,能夠看穿圣喬治虛偽本質的聰明人更少,一個個都變成了他身邊的盲從者。
帕特萊姆對自己這位教父的怨念很深,兩人之間的關系,并沒有外人看到的那么親密無間。
這與圣喬治強勢的性格有關,對曼育軍領各方面事物,都想插上一手。
帕特萊姆又不甘心做一輩子傀儡,兩人之間出現矛盾,是必然的。
偏偏現在帕特萊姆處境并不樂觀,唯一能夠倚重的便是圣以太教廷。
從圣以太教廷那里得到的援助越多,自己的話語權越弱,這形成了一個怪圈,更加加重了帕特萊姆的焦躁。
帕特萊姆不甘落人人后,一邊組織人手救災,一邊調動軍隊,防止菲利普趁亂來襲,同時派出大量哨騎,逆流而上,查探這股洪水的來源。
只有傻子才會相信,這股洪水是真理之神降下來的神罰。
不過短時間內,他們沒有機會探查清楚。
先不說安迪斯大山中對外聯系的天然通道雅各布古河道已經變成了大江,聯系徹底切斷。
被洪水浸過的曼育軍領也變的十分危險,因為它們不光在地面流淌,同時還在往地下滲,很多原本正常的地方,變成天然流沙陷阱,一個不慎,便會被活埋。
還需要一段時間的發酵,他們才會意識到雅各布江復流了。
索羅城的凄慘景象,并沒有讓肖恩的腳步停滯半分,不忘初衷的跟著洪峰走,他就像一個看客,周圍一切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出現這種心境,并不是因為肖恩已經變得冷酷,也不是自欺欺人——這種災疼只是臨時的,雅各布江復流帶來的利益更大,他們以后會感激自己的之類的屁話。
純粹是驚雷金雕這種能量體一旦長時間使用,便會讓他的思維變的如同機器人一樣冷硬,情感起伏少的可憐。
這種狀態,有好處有壞處。
好處是,能夠將注意力集中在正事上,不為其他事務所左右,更具效率。
壞處是,這種狀態完全遵循利益最大化,當初做決定的時候沒有任何問題,但是事后回想,從人情人性角度,會讓他感到后悔后怕。
這種分裂感,十分難受,每次都需花費不少的時間平復。
要是無節制使用,肖恩怕自己遲早得精神分裂癥。
“洪水來了,大洪水真的來了。”
“女伯爵的預言成真了,大洪水真的來了,她就是傳說中的預言之女。”
“女伯爵大人是預言之女。”
“感謝真神,感謝女伯爵,是她的預言,讓我們全家人避過了這場災禍。”
“當初我們竟然膽敢質疑女伯爵大人的預言,實在該死,我們悔過,我們昨天還在怨恨女伯爵閣下將我們趕離家園,原來她是在救我們,我們先前誤會她了。”
相比起帕特萊姆控制區域,安吉貝娜控制區域損失要明顯好很多。
畢竟她得到內幕消息的時間,遠遠早于攝政公主,很早以前就開始做準備,雖然大多數時候都處于口頭宣傳。
在雅各布江沒有復流前,安吉貝娜的那種宣傳,就是瘋言瘋語,根本沒有人相信。
但是一旦復流,那可就是真實預言了。
當初的質疑有多重,現在對她的推崇就有多高,尤其是那些被安吉貝娜用強制措施,從低洼地區驅趕出來的領民。
在短短一瞬間,黑轉粉,成為她最堅定的擁護者。
當安吉貝娜看著滾滾而下的洪峰,小巧的臉上露出了一個令人難以捉摸的微笑,用一種低不可聞的聲音道:“困龍要出山了,到時候又會卷起怎樣的風云?”
似乎若有所覺,猛然抬頭,在洪峰上頭似乎有一個龐大身影在盤旋,轉瞬即逝。
安吉貝娜用力的搖搖頭,似乎在嘲笑自己有點神經過敏,對自己身側的克里斯托弗道:“將軍閣下,將所有的醫院騎士派出去吧,現在是咱們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遵命。”克里斯托弗的回應明顯有幾秒鐘的延遲。
很顯然,這名老成的平民將軍,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這么平靜。
雅各布江復流的消息,他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但是將信將疑,他對永夜集團軍的信心,可沒有親自前往過永夜集團軍領地的安吉貝娜要強。
不是克里斯托弗將軍歧視永夜集團軍,而是他在曼育軍領混了這么多年,安迪斯人見過不計其數,實在想象不出,一個人能對一個民族帶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永夜集團軍的首領肖恩,克里斯托弗也直面接觸過。
正是因為曾經接觸過,才讓他有種錯位感,始終沒有辦法將這件驚天動地的事情,與那張年輕面孔聯系到一起。
出身貧賤低微的他,非常清楚雅各布江復流對曼育軍領意味著什么,尤其是沿岸的一些天然港口和軍事要點,已經被安吉貝娜提前搶占了。
這一刻,克里斯托弗有些痛恨起自己當初的保守。
當初對安吉貝娜得命令,有一些執行的很不到,做出了一些自認為對對方好的決策,現在看來是如此愚蠢。
若是安吉貝娜因此大發雷霆,克里斯托弗心里或許會好過一些。
但是自始至終都沒有,即便是知道了,露出的也是理解微笑,這讓他心中的負罪愧疚感更盛,只能用更加努力的工作去補償。
洪峰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多停留半秒鐘。
曼育軍領雖然是一塊干了數百年的大海綿,但是安迪斯內陸湖中蘊藏的水量更加恐怖,只能延緩它、削弱它,卻沒有辦法阻擋它。
洪峰橫跨整個曼育軍領僅僅用了五個小時,便進入了小亞細亞平原,攝政公主蘇菲麗雅的領地。
在重重削弱之下,洪峰已經沒有了最初那種震撼人心的高度,只有十幾米。
但是它的到來,讓攝政公主蘇菲麗雅長長松了一口氣,緊繃秀氣臉龐露出了久違笑容。
即便是對于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她來說,這一次賭注下的太大,一旦失敗,絕不僅僅是經濟上的損失,同時還有聲望上的打擊。
攝政公主蘇菲麗雅現在的日子并不好過,外在壓力反倒是次要的,主要的還是內部壓力,隨著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勞瑞歲數增長,讓她交出攝政權的呼聲越來越高。
蘇菲麗雅十分清楚那些老狐貍們打的什么主意,所謂的讓王權恢復正統,交付給應該交付的人,都是隨手扯的虎皮,他們更多的是為自己考慮。
相比起自己,年輕氣盛、政治經驗匱乏的勞瑞王子,更加好糊弄。
其中又以勞瑞王子母親家族金絲利為最。
可正是因為這樣,蘇菲麗雅才更不敢輕易放手,自己那位年輕弟弟在自己的羽翼下長大,還沒真正的體會過險惡人心。
那些老狐貍,為了家族利益不擇手段,即便是至親之人都會出賣。
若是雅各布江復流成功,整個小亞細亞平原連成一片,蘇菲麗雅的可選擇項將會多了起來。
哪怕是被迫無奈,將權利全部交出,回到自己封地,也能夠坐觀王都瓦萊絲塔,一旦出現狀況,自己能夠及時出手,到時候那些老狐貍行事之間也會所有顧忌。
雖然第一個洪峰下來,只是一個開始,僅僅將整盤棋盤活了,還需要看后續發展。
但是她們已經擁有了一個良好開始,不是嗎?
攝政公主蘇菲麗雅雖然準備得相當充分,但是一些損失依舊不可避免,因為就算是準備的再全面,也有疏忽和遺漏的地方。
更何況,無論哪個世界都不缺少那種無比固執的釘子戶,要么獅子大開口,要么根本不信邪。
這種人的下場可想而知。
攝政公主蘇菲麗雅什么都不需要做,滾滾而下的洪水,自然會帶走一切,這些釘子戶,能夠承受的住攝政公主帶來的壓力,卻承受不住滾滾而下的洪水。
水火無情。
在大自然面前,就算你擁有再強硬的背景,也是白搭。
就像永夜集團軍當初估計的那樣,經過安迪斯山脈、曼育軍領、小亞細亞平原上半段,將近一千五百公里的稀釋分流,進入中下游的時候,已經形不成洪峰了,只能說是水位突然變高,流量持續增大。
整個過程是放在數月中進行,感覺就沒有上游那么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