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限制永夜軍領推進速度的,并不是東海艦隊的反抗對他們造成了多大威脅,而是他們自身的消化速度——他們需要兼顧的戰場太大,分兵太厲害,登船部隊稍顯不足。
東海艦隊不是不想從朵瑙江上撤出去,而是不能。
永夜軍領的布局實在是太周全了。
等到他們開始往后撤的時候,方才發現,朵瑙江入海口,已經被永夜軍領的艦隊給堵上了。
永夜軍領堵口的艦隊,只有區區二十三艘戰艦,颶風級僅有七艘,剩下的全是破浪級。
若是換成一周前,東海艦隊根本不會將他們放在眼中,認為他們是不自量力。
現在,他們才知道,不過是他們無知罷了。
二十三艘裝載了術法火炮的新式戰艦,組成的攔截火力網,就是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
東海艦隊就算是最快的戰艦,還沒等到靠近永夜軍領的戰艦群,就被轟成了渣。
與上游的蠶食推進不同,探索者艦隊主要是為了堵口,防止東海艦隊遠逃。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毫不留情。
只要東海艦隊敢嘗試,他們便會毫不留情的擊沉。
他們的這種超遠程打擊,不僅火力密集,同時也精準可怕。
在連續被擊沉了三艘颶風級、五艘破浪級戰艦后,十八艘小型戰船,東海艦隊不得不偃旗息鼓,不敢繼續硬沖。
損失太大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們怕在同一水域,大型沉船太多,會堵塞水道。
一旦出現這種情況,東海艦隊就真要全擱這里了。
東海艦隊,江門登陸部隊,主營帳。
“艦隊長,不能再繼續這么下去了,若是再僵持下去,咱們會被活生生拖死的。”
“這件事情還用你提醒,這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情,你倒是拿出一個解決方案來。”
“只要永夜軍領的那兩個軍團在,咱們就不可能輕松的與艦隊匯合,逼急了,咱們跟這些混蛋拼了,畢竟咱們的人數優勢還在,就算是死,也要拖著他們墊背。”
“嘿……永夜軍領的軍陣威力,你又不是沒有領教過,你覺得一倍的人數優勢,叫優勢嗎?破不了他們的防御陣型,無論有多少人同時沖擊他們的陣型,永遠都是他們在局部上以多打少,人家在沒有動用秘密武器的情況下,就吊打咱們,現在人家不用藏著掖著了,咱們的軍隊在沖進對方軍陣前,對方先來上兩輪術法炮彈的遠程轟擊,你覺得咱們的士兵士氣,到時候還剩幾成?”
“讓你這么一說,這仗根本沒有辦法打了,干脆,咱們打開營門,向對方乞降得了。”
“我可沒有這么說,我只是說不能盲目硬沖對方早有準備的軍陣而已。”
“實在不成,咱們直接往沿海方向撤吧,到其他分河流域,與摩爾艦隊長匯合吧,對方的那兩個軍團,總不會一路追到那里去吧?畢竟他們還有一個江門港需要防守,咱們若是將其引走,也變相減輕陛下在江面上的壓力。”
“這倒是一個辦法,但是里面有著太多的不切實際,首先咱們怎么確定摩爾艦隊長主力具體所在位置?其次,咱們的補給能撐住咱們遠距離行軍才成,咱們登岸的時候,帶下來的補給可是不多,頂多再堅持一周,就要斷糧了,最后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你能確定摩爾艦隊長那邊的狀況,會比咱們這邊好過嗎?你覺得永夜軍領的統治者是那種,顧這頭不顧另一頭的蠢貨嗎?”
“實在不成,咱們派人與永夜軍領議和吧?”
“議和?哈哈……這是我有生以來聽過的,最冷的冷笑話,議和的前提,是建立在雙方勢均力敵的情況下,人家永夜軍領現在占據著絕對的優勢,只需要熬時間,就能夠將咱們活生生拖死,換做是你,你會接受議和請求嗎?”
“打打不成,逃逃不成,降降不成,難道咱們就這么干坐著,等斷糧后,士兵們餓的走不動了,士氣徹底崩潰了,被對方輕輕松松俘獲不成?這與投降又有什么區別?要我說,咱們還不如干凈利落的投降呢!”
一聲巨響,用木條臨時拼湊出來的桌案,被莉娜艦隊長一掌拍碎,野性臉龐緊緊繃著,里面流露著幾分鐵青,怒聲道:“誰要是再敢說這種投降言論擾亂軍心,別怪我的刀不認人。”
頓時東海艦隊步兵軍官們,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就跟老和尚入定一樣,沒人再敢出聲。
因為他們知道,讓莉娜艦隊長憤怒的,并不是他們的不當言論,而是他們現在所面對的惡劣局勢,這個時候,誰冒頭,誰就有可能淪為對方發泄心中怒火的出氣筒。
一時之間,營帳中陷入了詭異寂靜中。
寂靜的讓人心慌。
“咳咳……”康奈爾艦隊長佯咳一聲,打破沉靜道,“從咱們低估永夜軍領的那一刻起,這場戰爭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注定了咱們東海國要在這里栽一個大跟頭,若是能爬起來,咱們還有未來可言,若是爬不起來,咱們將萬劫不復。
若是沒了艦隊的依托,咱們就是一條上了岸的魚,無論怎么努力,在人家的眼中,也只是無力蹦跶而已,自始至終,勝負并不在我們這里,依舊在陛下,依舊在艦隊那邊,若是陛下能率領艦隊大部,從朵瑙江中沖出去,無論是打,是和,還是逃,主動權都在咱們的手中,若是沖不出去,大家就要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了,要么為陛下盡忠,要么淪為永夜軍領的俘虜。”
營帳中依舊是一片沉寂,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表示在傾聽他的言論。
康奈爾艦隊長的話雖然十分難聽,但是眾人卻知道,這都是事實。
“咱們就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這么眼睜睜的看著?”莉娜艦隊長有些不甘心的問道,“江面上的局勢已經十分明顯,永夜軍領從一開始就憋著算計,陷阱準備的相當完善,先是引誘咱們的步兵放心上岸,然后又將整支艦隊誘入了朵瑙江的三十公里江段上,一上手更是奪取了,咱們艦隊的三個核心無畏級戰艦,極大的打擊了整支艦隊的士氣,到現在很多士兵一聽到炮聲,就亂了手腳,更別說是駕著船冒著密集炮火往外沖,艦隊想要憑一己之力沖出去,實在是太難了。”
“下游堵路,上游蠶食,確實非常聰明的戰術。”康奈爾艦隊長略微猶豫了一下。“不過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現在都什么時候了,有什么好辦法,趕緊說。”莉娜艦隊長眼巴巴的望著對方。
“艦隊長剛剛也說了,僅憑艦隊一己之力,是沒有辦法沖出去的,若是兩面合擊呢?”康奈爾艦隊長點撥道。
“艦隊長的意思是,向摩爾艦隊長求援?讓他們從后面攻擊永夜軍領的堵江艦隊?”莉娜艦隊長也不是笨人,一點就通。
“是的。”康奈爾艦隊長點點頭道,“永夜軍領之所以費盡周折的將咱們的艦隊,勾引到朵瑙江上來開戰,而非直接在海上開戰,歸其原因,就是因為他們的戰艦數量太少,若是咱們的艦隊在海面上,鋪天蓋地的展開,向他們發動進攻的話,他們又能轟沉幾艘?哪怕咱們戰沉了幾百艘,上千艘,咱們也傷不了筋,動不了骨,只要能擊沉他們二三十艘,他們的艦隊可就要全滅了。”
“沒錯,就是這個道理。”莉娜艦隊長重重的一拍桌子道,“永夜軍領戰艦數量稀少,是他們的致命短板,只有在這個上面做好文章,咱們才有一線生機。”
“摩爾艦隊長可不是咱們能夠調動的動的,這個計劃,必須得到陛下的首肯才成。”康奈爾艦隊長的話沒說全,就算是拿到了史杜賓國王的命令,還需要摩爾艦隊長的全力配合才成。
這一次侵襲永夜軍領朵瑙平原計劃,是摩爾艦隊長一力主導的,原本他想親自帶隊出征的。
結果半道被史杜賓截胡了,變成了御駕親征,他只分得了一個分艦隊統帥的位子,心中估計攢了一肚子怨氣。
若是他知道朵瑙江這邊的戰局后,會不會全力援助。
或者說,他相不相信東海艦隊主力陷入了這種窘境中?
真的很難說。
畢竟在永夜軍領的大炮響之前,東海國君臣都堅定的認為,他們在水戰上,占據絕對優勢。
摩爾艦隊長的救援態度,到時候也將會決定東海艦隊主力的命運。
“放心,這件事情,交給我去說服陛下。”莉娜艦隊長根本沒有考慮這么多,拍著胸脯保證道,“只要咱們能夠逃過這次劫難,陛下絕對不會吝嗇對艦隊長的獎勵。”
“稟報艦隊長,國王使者戈登隊長求見。”還沒等到莉娜艦隊長采取行動,侍衛已經帶來了史杜賓國王的使者。
莉娜與康奈爾對望了一眼,似乎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訝,這來的也實在是太巧了。
“都散了吧,今天的議題,不準有半個字外泄,同時也注意安撫下面人的情緒,任何關于叛逃言論,都要重罰,咱們現在陷入劣勢,只是暫時的,畢竟咱們龐大的艦隊在那里擺著,永夜軍領想要一口吃下,沒有那么容易。”莉娜艦隊長冷著臉警告道。
“明白,艦隊長盡管放心,我們會管理好自己部下的。”
“遵命,我保證不會讓他們亂說。”
“咱們的兄弟還沒有孱弱到那種程度,他們是嚇不到咱們的,頂多就是一個死。”
東海國軍官們一個個拍著胸脯保證道,他們像土匪海盜的做派,依舊遠遠超過正規軍的模樣。
等到諸位軍官散去,莉娜艦隊長方才道:“請戈登隊長進來吧。”
“幾日不見,隊長怎么變成這副模樣了?”再次見到戈登隊長,莉娜艦隊長大吃一驚。
這位史杜賓國王身邊的大紅人,渾身濕漉漉的,散發著一股子不正常寒氣,整個人時不時的抽搐一下,臉上看不到上次的趾高氣昂,有著掩飾不住的擔憂,披散的頭發有一半斑白,給人一種蒼老了十好幾歲的感覺。
戈登隊長吐了一口寒氣道:“有沒有烈酒,給來一口。”
莉娜艦隊長一邊將一張毯子給戈登隊長披上,一邊招呼道,“來人,送一瓶最好的朗姆金酒上來。”
朗姆金酒很快便送了上來,戈登隊長迫不及待的奪了過去,一仰頭便灌了半斤下去。
過了數分鐘后,莉娜艦隊長方才問道,“隊長有沒有好一些。”
“酒勁上來了,好多了。”戈登隊長重重的吐了一口氣,里面帶著濃濃寒氣,臉上多少出了一點血色。
“究竟是怎么回事?戈登隊長再怎么說也是一名大騎士,哪怕是在水中泡大半夜,也不至于冷成這樣吧?”莉娜艦隊長一臉疑惑的問道。
“先前作戰的時候,有一枚死神的微笑在我身邊爆炸,雖然僥幸保住了性命,但還是讓寒氣侵入了體內,原本已經沒事了,沒想到埋藏到身體深處去了,長時間浸水后,又發作了,要不是跟我一起來的那幾個兄弟拼死拖拽,我這一次就不明不白的死在江中了!”戈登隊長如實回答道。
“死神的微笑有這么恐怖?僅僅是被余波掃中,也會留下這種隱患?”莉娜艦隊長和康奈爾艦隊長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面面相覷。
他們畢竟遠距離圍觀,很多時候,只聽到永夜軍領炮擊的轟鳴,以及炮彈的爆炸聲,并沒能親自感受炮擊的威力。
“死神的微笑威力比你們想象的還要大,它能輕松的在戰艦上,撕開一道直徑三四米的口子,若是在其爆炸范圍內,沒有人能夠幸免,包括冠軍騎士。”戈登隊長神情肅穆的道。
“難怪,難怪陛下始終不敢打反攻。”莉娜艦隊長和康奈爾艦隊長又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種火力壓制也未免太厲害了。
“艦隊那邊現在什么情況?”莉娜艦隊長雖然知道戈登隊長冒著被發現的危險上岸,肯定帶來了史杜賓國王的最新命令,但依舊還是忍不住先問東海戰艦的情況。
戈登隊長可是史杜賓國王身邊的衛隊長,他帶來的東海艦隊消息可不是普通哨兵帶回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