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心咒的獲得有一個很大的好處,那就是可以體悟道心。
葉天苦修心法這么長時間,當然知道道心的好處。
以前他還以為心境就是道心,以為經過兇陣的磨練,他的道心肯定不錯,后來才知道心志堅定和道心根本不算一碼事。
其中的差距說起來困難,但是表現在修煉上就一目了然,基本上現在他一天用在心法修煉上的時間是十個時辰,其他的都是磨練劍氣以及稍稍休息。
而這十個時辰的寂寞枯燥難耐的苦修,倒有七八個時辰要用在鞏固以前的境界上,不然修為就會倒退,而道心強悍者,則可以花很少的時間就能保持境界不退。
按照他的理解,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但是有的人逆的是小溪之水,有的人是逆的大江大河,其中差距一言難盡。
甚至于有些人乃是天之寵兒,根本不算逆水,就算他心思反復,雜念叢起,不事修煉,境界也不會倒退,這樣的天縱之才,眼前就有一個就是那位無頭大師。
無頭還曾向他抱怨過,正因為這個他才會被強逼著當這和尚,他那位師傅眼光是真的很準,就算這位大師無心修煉,可是他的修為也僅比無念差一籌。
以前的時候,就算他知道道心的重要性,也不會拿出時間去感悟他,雖說境界上去了,無論是道法還是神通的威力都是由道心決定的,但是他沒心思去管以后的事,他只想著成為內門弟子,救出陳蝶,然后在苦修劍法,討回公道。
不是他不知道道心的重要性,而是因為實在沒有時間。
但是,現在他身上有無念的心咒,里面包含了對方七十年的道之感悟,雖說他不能全部按著對方的路走,但是用來參考提升道法的威力還是可以的。
如果對道心領悟有成,就像是現在的劍氣,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從全身任何一個地方激發,對敵起來自然威力倍增,而這個就連一直鉆研劍氣的黃飛虎都做不到,因為這不是僅靠熟悉靈力就能有的范疇。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他的時間有限,資質有限,因此都是一步一個腳印,不敢好高騖遠,現在有這種好機會,他當然會把握住,因此這幾天一直感悟身上的心咒,只是遲遲沒有感應,有點信心不足起來,心思就散亂了。
這也是他心思不全在修煉上,心里想的都是救出陳蝶,因此,一直不覺得他是那種天才,但是他卻不知道,像他這種能夠耐下心思,老老實實地修煉,也算是天才,如果資質好點,甚至比無頭那種成就都會更大一些,這就是用心和不用心的區別了。
但是,這個心咒的感悟是看天資也是看緣分的,他苦苦感應幾天還不成,有點明白了,這無念走得路和他大不相同,因此強行借鑒,反而不美,故而無論如何他都是沒有半分感應。
這個結果當然讓人很失望,但是他轉而一想,就釋然了,修道多日他已經明白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真正含義,既然看開了,就容易放下了。
這也是他修煉上古功法的一個心得。
四個月來,他沒有一天松懈,用盡了所有時間去修煉這門心法,經常是一個心急就讓好不容易得來的修為倒退回去,只好重頭再來,后來他就學會了心平氣和,不急不躁地修行方式。
他漸漸適應了無為而有為的心境,因此面對生死一線,他都能淡然處之,也算是很大的一個收獲。
當然,就算如此,他的心法也不過是堪堪入門,上古真經就是這么難修煉,非得經過長時間的苦熬不可。
看來,他選擇這門功法到底是年少氣盛啊。
就在他為當初的選擇感慨時,無頭大和尚走了過來,看了看他道:“因為師弟囑托,特意來告訴你一聲。無念師弟他可以娶妻生子了,阿彌陀佛。”
耳中聽著無頭這聲難得肅穆,正經的佛號,葉天心頭一震,抬起頭來,對著無頭行了個佛宗大禮道:“無念大師,也算是求仁得仁,大師也不要太過傷心。”
他知道無念除非圓寂轉世,是不會做出那種違背寺規的事情,無頭這樣說,他就馬上明白,無念真的為了擔下所有的事情圓寂了。
他這一死,其他的門派就更沒有理由在找蘭舍寺的麻煩了。
這種大無畏的精神,他是從內心感到佩服的,無念確實當得起大師這兩個字。
無頭豪邁地一笑道:“傷心,我傷個屁心。我看你小子順眼,你跟我來,我們好好樂樂。”
而所謂的樂樂,他很快就知曉了,卻是在山野中燒烤野兔,看來像是要大吃一頓。
只是,這個無頭的手藝有點太出乎他的意料,一只好好的大肥兔子卻被他烤成了焦炭樣的物事,葉天拒絕了無頭遞過來的大半只焦黑的兔子腿。
然后在他驚詫的目光中,這個大和尚像是餓了八頓一樣,三兩口將這慘不忍睹的烤兔子吃點肚內。
修道以來,口腹之欲已經很淡了,他不由得感嘆這個大師真是非常人。
無頭一邊吃,一邊慢慢地說道:“當年,我和無念一起偷跑出來,都是他給我烤兔子吃。想不到,我的手藝這么差勁,真是阿彌那個陀佛啊。”
這時候,他才明白,雖然嘴上不說,但是無頭還是對無念的圓寂非常感傷。
說完這個,無頭話鋒一轉道:“佛爺我算是看透了。當年,那老禿驢還說我什么生就佛心,還不是因為好修行。拳頭大才是道理。無念他就是不明白,還不如那妖怪呢。以后,佛爺我再也信老和尚那些神神道道的話,什么因果報應,都是騙人的。”
葉天沒有聽明白這無頭到底在說什么,似乎其實這件事中另有隱情。
看著他不解的樣子,無頭擦了擦嘴道:“其實都是我們老祖宗惹下的事。你一說,我就知道了是誰在搗鬼了。當年,空禪經過這山的時候,發現有大蛇在這吃人修行,就除魔衛道,斬白蛇于峰頂。又因為心善,就放了那條小蛇,結果今天報應來了,蘭舍寺差點毀在這妖孽手中。你說,善惡有報是不是騙人的?”
“這個——”葉天也是無法回答這個問題,真的是天理昭昭,善惡有報嗎,那為什么陳虎這個大好男兒死得這么慘,而就連他的妹妹也被壞人所挾持。
一下子,他迷茫了。
最終,葉天還是沒能回答無頭的問題,而且無頭顯然也不關心答案,他只是一時的感慨罷了,很快他就又成為了那個沒心沒肺的無頭大師。
接下來的事情很簡單,無為成了新一任的方丈,而燃火觀又來了一位長老,將他們五人接了回去。
是的,只有五人,他,李清塵,黃飛虎,范長勞以及一位不知名的弟子,畢竟他們只是些記名弟子,想對抗那種丹毒還是太過勉強,要是換了內門弟子也許就好多了。
只是他并不感到這是他的責任,雖然沒有他,可能那些內門弟子不會受罰,但是更可能的是他們會全部死在那,其中的一飲一啄真的很有意思。
回到燃火觀后,他和李清塵就成為了甲字旗的弟子,而黃飛虎和那位幸存的姓錢的修士就成為了他們同一戰線的戰友了,也不怕這劍中猛虎在對他生出什么心思。
據說,掌門聽說這次記
名弟子差點全軍覆沒,怒火攻心就差一點就要去把那蘭舍寺給拆了,后來幾位輩分很高的長老好說歹說,才熄了他的怒火,不過他決心操練一些那些內門弟子,要他們明年務必把那些蘭舍寺弟子打得滿地找牙。
不過,那也得蘭舍寺還準備繼續舉辦那個羅漢盛宴才行。
葉天現在沒心思理會這樣,他的全部精神都在應付身體上的那個心咒。
關于這個心咒,大家都選擇性地遺忘了,蘭舍寺的沒有說什么,燃火觀的人對此也是默不作聲,看來他們打定主意要看他的造化了,能領悟多少是多少了。
可惜的是,確實如那些大人物所料,他是半點也領悟不了。
這也是蘭舍寺的人沒有追回的道理,除非葉天天縱奇才或者真的對佛宗修行知之甚深,否則不太可能從這心咒上得到什么有用的東西,再說,他們佛宗絕學本來就是半公開傳授,靠得是個人悟性,秘籍功法倒真不是太重要。
燃火觀的幾位長老大概也是這樣想的,如果他是吞服了某些靈果妖丹,他們也許還會出手幫襯一二,但是這種佛宗心咒也許越幫越忙,只能是看緣分了。
因為無念圓寂,心咒的那些有關這位大師的烙印正在迅速地減少,也代表著這個心咒馬上就會分解為最原始的天地靈力,而他卻是無可奈何,只能看著。
當然,這個過程中,他也能吸收一部分分解的靈力,而且這些靈力因為佛宗的原因,是最純凈的,也就是說走火入魔的風險大大降低,也算是不白忙一場吧。
現在的他只是感到身體不斷有涼颼颼的風刮過,這是心咒消散的表現,但是還是感受不到那個心咒的存在,這種佛宗至高奧義真的不是現在的他能夠明白的。
就當他以為他不能從這心咒上得到太多好處時,腦海中的血書突然血光暴漲,接著一道鬼手在他身上亂抓亂撓起來。
他嚇了一大跳,雖然他知道鬼手可以吞噬不屬于他的異種力量為他所用,但是他從沒指望血書能夠在心咒上幫他。
因為,在他看來,這血書詭異陰森,可能不是正道之物,佛道之力最是克制這些邪門歪道,這血書見了這心咒應該是老鼠見了貓,逃還來不及,怎么會主動招惹。
而且,一路上,血書老老實實地蟄伏不動,也證明了他的想法,以前的時候這血書見了和靈力有關的無不是蠢蠢欲動。
但是,現在血書的表現再一次打破了他先入為主的印象,因為大片的白色靈力被鬼手拖入到他的腦海中,然后是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
說也奇怪,吞吃了這些力量后,血書并沒有像以前那樣暴躁不安,甚至想著控制他出去殺戮,反而意外地平靜,根本不需要他費力鎮壓。
感受到體內越來越充盈的柔和靈力,他一邊運氣萬物引氣訣化解這些血書反饋他的靈力,一邊有些奇怪地想道:“難道我對于這血書的看法一直都是錯的?它根本沒有什么正邪之分,而是吃什么變什么,之所以變得越來越邪氣凜然,是因為以前吞的都是妖邪之力。”
現在,他對于血書也不是一團模糊,已經明白了這血書只能吞吃無物的靈力,而那些妖物和鬼怪,只有神魂不如他的,這血書才能吞吃。
在那小村碰到的那蛇妖,雖然力量比葉天大,但是因為修為不夠,神魂不如他強,這才被血書一下子制服。
至于這心咒,本來還以為它害怕佛宗之力,現在看來是因為上面有無念的道心烙印,因此血書才對它束手無策,但是隨著無念圓寂,上面的烙印也煙消云散,就再也無法對抗血書那貪婪的掠食。
血書掠奪而來的靈力雖然只有一小部分流到了他的身體,但是這畢竟是無念七十年苦修而來的力量,這些靈力凝練無比,用來直接增加修為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倒是白白便宜了葉天。
很快,他的心法修為就開始突飛猛進起來,體內的靈力先是綿綿不斷,接著猶如滔滔江河開始迅速地奔涌起來。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感到血書傳來的靈力弱了下來,然后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少,到午時的時候,終于沒有靈力繼續傳遞過來,看來心咒的力量到此為止了。
而他體內的靈力也平靜下來,開始沿著經脈緩緩流動起來。
以前的時候,他只能感到一股暖氣,現在卻是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那流動的靈力,就像是液體一般。
他知道他的修為在心咒散逸出的靈力幫助下一舉到了雙龍出海的層次,這個境界已經堪堪進入到內門弟子的邊緣了。
也就是說,只論修為的話,他是有資格成為內門弟子的。
這怎么能不讓他欣喜如狂,一直以來,他可是很擔心陳蝶的安危的,要是她真的出事,他就真的不知道怎么辦才好,肯定不能這樣放過那些害他們的人,不管他們是仙是魔。
現在,他漸漸有了一個修士的覺悟。
以前的時候,即使他敢殺人,敢拼命,也只是因為他是一個書生,還是那個有禮有節的書生,但是現在的他在力量更進一步后,他的眼界更加寬廣,他的信息更加充足,意志也更加的堅定,總得來說,他終于成為了一個合格的修士。
他明白了許多事情,比如修士為什么不能怒,也不能有感情。
以前他以為因為修士講究清心寡欲才會變得對人命那樣漠視,就像是看待草芥一樣,但是現在他知道這根本是兩回事。
武夫一怒,都是血流成河,更不用說力量更大的修士了,因為修士的力量更強,他們的每一個念頭都可能會衍生出無窮的災禍,更因為他們擁有道心,每一個念頭都會在心中深深扎根,一個不好的念頭就是一個難以磨滅的心魔,到時候后患無窮。
因此,修士學會了不把感情帶入道修行中,并不是說修士一定不能有感情,而是因為有感情容易沖動,一旦沖動,可能引發無窮惡果,這在修行界中不是沒有先例的。
所以,修士們都以為斬斷世俗感情,沒有七情六欲的修士是最穩妥最安全也是最正統的。
當然,也有些修士因為感情反而成就更大,這也是不能強求的,比如葉天,他現在的成就,都是源于一心想要救出陳蝶。
而唐足賢這樣的修行無望的人,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子孫后代上,也不是很符合冷酷修士的形象。
真正讓修士們把世間凡人看成螻蟻的是因為他們的道。
如今的修行界,道心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一旦確定了自己的道,都是會堅定不移的走下去,而很多人的所謂大道之路,就是和其他人或者修士競爭的道路,事關他們唯一關心的事物,死個把人就根本不在他們眼里了。
現在,他才明白明月老人為什么說他資質不好,以前還以為是說他沒有修行的資質,是指他的根骨之類,現在才知道像他那種層次的人看的更遠,他指的是葉天的心態。
在道法大興,靈氣充裕的時候,跨越天譴比較容易,像他這種與世無爭的性子還能走到后邊,但是現在這種“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大勢的影響下,他很難跨過天譴,因為爭斗地太激烈,與人為善等于自掘墳墓。
他的這種性子固然到了后邊容易突破,也算是后邊發力,但是你也得能夠走到哪一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