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才心中全是剛才考核大會的事,心中意外,竟然沒有注意到,你什么時候也破境了,到了練氣二層?”陶澤一邊說著,眼睛還是緊緊盯著葉天,微微皺眉,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就是剛剛,”葉天回答。
陶澤沒有說話,一直在看著葉天,漸漸的,他的神情變得無比嚴肅起來。
葉天不解,但是神色如常,投去詢問的目光。
陶澤的修為不過返虛層次,他能看到葉天如今練氣二層的修為,但絕對不可能看出葉天隱匿起來的真仙巔峰神魂。
所以葉天倒是不用擔心陶澤看透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那么陶澤突然的變臉是因為什么?
是什么讓一個返虛境界的修士,竟然一時間能夠如此失態?
陶澤現在的舉動,已經是很嚴重的情緒失控了。
尤其是剛才,說起葉天竟然真的贏了那個賭約,讓這一次所有的培元峰弟子都成功通過了入門考核,陶澤的語氣和表情,也就是充滿了感嘆。
遠不如此時狀態的劇烈波動。
沉默了半餉,陶澤似乎終于平復了過來,神色恢復了正常。
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輕輕抬手,靈氣彌漫之間,構建出了一道無形陣法,將葉天所在的小院完全封死。
葉天不知道陶澤突然這樣做的目的,但他的直覺沒有察覺到危險之意,反而能夠感覺到陶澤此時似乎對他充滿了極為強烈的善意和親近之感。
這種感覺來的無比突然和莫名。
“你不要擔心,接下來我想與你談些事情,此事極為重大,不便被旁人知曉。”陶澤解釋了一句。
“我當初給你的那本《萬年春秋》你可有翻閱?”接著,陶澤問道。
“讀完了,”葉天點點頭。
“我最初知道那一段歷史的時候,心里就產生了一個疑問。”陶澤回憶著說道。
“當年九洲動蕩,生靈涂炭,神宗就算是產生了無數萬年來以來最大的危機和混亂,已經徹底腐朽枯萎,但通過香火掌控九洲億萬年的悠久歲月積累,神宗擁有的底蘊和實力,依然完全稱雄九洲,強大得可怕。”
“況且神宗還有一個立足的根源,九座擁有著世間萬物生靈命格的神廟。”
“可以說,就算是神宗到了有史以來可能最衰弱的情況,他們依然可以死死的掌控著九洲,并保持屹立不倒。”
“根本難以想象,在這樣的絕望困難局面之下,朝山海、宋宮、卓古差,以及尹道昭他們是如何一步步做到破壞神廟,摧毀神宗,建立了一個嶄新九洲的?”陶澤一說起那幾個人的名字,臉上就下意識的,帶上了敬仰和震撼的神情。
這是九洲之上,每一個知道那段歷史的人都會產生的情感。
也是朝山海他們,以及后來的仙道山,圣堂,都會在如今的九洲之上擁有如此地位和影響的直接原因。
“天賦、毅力,以及眾望所歸,”葉天說道:“后來又看了一些相關的書籍,總結下來基本就是這些原因。”
“不,古往今來,有天賦和毅力者,層出不窮。而這樣的人,一般最后都匯聚到了神宗之中,成為那個強大勢力的一部分。”
“再說眾望所歸,神宗傳承億萬年之久,萬物生靈早就習慣接受甚至是維護著神宗的存在!所以這一點,也說不通。”
“雖然到末期,被神宗通過香火抽盡力量而消逝的生靈數不勝數,但人們卻完全不會質疑神宗存在的合理性。”
“他們只會覺得,是自己的問題,要是他們的生命力足夠強,要是他們可以成為修士,可以不斷的成為更強大的修士,那么自然可以繼續源源不斷的向神宗供奉自己的力量。甚至,如果足夠厲害,可以加入神宗,可以理所應當的成為被供養者!”
“如今看來一些天經地義的東西,在神宗所在的那個時候,是想象都無法想象的。”
陶澤緩緩的說著,在那三言兩語之間,葉天已經聽到了一個讓人只是想象,便會覺得毛骨悚然,心生畏懼的恐怖世界!
“但是所有的書上,所有的記載里,就只有這些了,”葉天說道。
“當然!”陶澤眼睛微瞇:“因為那個力量,太過強大!那是足以破滅神廟,毀滅神宗,顛覆億萬年以來九洲格局的至強力量!而強大,就意味著危險。所以自然不會被記載出來。”
“那種東西,被稱做氣運!而在萬年先前,朝山海將那種東西,叫做愿力。”陶澤嘆息說道:“我知道這種力量的存在,但是卻從未擁有過。因此無法斷定兩種名稱之間,到底哪個更加貼切,不過稱呼為氣運的要多一些。”
“所以,是借助著氣運的存在,朝山海他們才能成功摧毀了神宗?”葉天問道。
“是的,有一句相關的傳說,掌握氣運者,在這個世界里,便是無所不能!。”
“那么如今氣運可還存在?”葉天問道。
“當然,仙道山便是氣運匯聚之處,尹道昭便是氣運加身之人。”陶澤看向了仙道山所在的方向:“這也是尹道昭能夠成為如今九洲世界公認最強者的原因。”
“但說不通,既然氣運如此強大,如此重要,為什么除了你今天的一面之詞之外,其余所有的書籍、凡人、修士,都完全沒有這樣的說法?”葉天想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道,搖著頭質疑道。
“因為這就是氣運強大之處的一個體現,”陶澤嚴肅凝重的說道:“它可以強行將有關于自己的消息,從整個九洲世界中的所有書籍上、雕刻中、生靈的記憶里全部抹除!”
“所以你在書上看不到這個東西,也沒有人知道這個東西。”
“但它是真實存在的!”
“你應該有一個疑問,為什么我會告訴你這些?”陶澤目光灼灼的看著葉天:“因為我剛才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氣運的存在,雖然它只有無比渺小的一點點,微不足道,但在我看來,卻仿佛黑夜里的明月一般耀眼!”
“我的身上?”葉天眉頭一皺。
但只是稍微一沉吟,葉天便明白了。
先前的時候,葉天為了達到心中那個完美的契機,而遲遲卡在練氣一層不愿突破。
但那個完美的契機卻一直沒有出現,因為葉天感覺到缺了一些東西。
直到這三年以來,缺少的那個東西似乎以一種葉天目前還未知的方式,慢慢出現,逐漸補全,這才達到了葉天心中所要的完美,今天終于完成了突破。
如果陶澤所說都是真實,那么當初葉天一直苦苦尋找的,缺少的那個東西,很有可能就是那所謂的氣運。
只是這氣運不論是出現,還是存在,葉天目前還都未知,也無法控制。
“你的體內,可有氣運?”葉天看向陶澤,問道。
“沒有,”陶澤搖了搖頭說道。
“但你卻能看到氣運的存在?還有你剛才說過,有關于氣運的事情,已經全部都抹除,包括所有人的記憶,那么你所掌握的內容,又為何沒有被抹除?”葉天不解。
“萬年先前,朝山海創造了一種術法,名叫望氣術。”陶澤說道:“修成此術,便可看到氣運的存在,同時,也會抵消氣運的一部分力量。”
“其實說白了,望氣術就是掌控氣運的基礎之術,所以我能看到氣運的存在,所以借助氣運之力施展的對記憶的抹除,對我無用。”
“望氣術的修行,難如登天,必須有最頂尖的修行天賦,最純潔專注的赤子之心,才能獲得望氣術的認可,進行修行。”
“但望氣術只是基礎,我修成了望氣術,只是可以看到它,知道它,僅此而已。”
“至于氣運如何來,如何匯聚,如何運用,都是一概不知。”
“朝山海驚才絕艷,一生輝煌,創造過的道法,傳承,都是數不勝數。在這些里面,他成就最高的一定是氣運。但有關于氣運,他流傳下來的,卻只有望氣術。”
“甚至因為對氣運相關消息的抹除,也已經沒有多少人知道這些了。”
陶澤說完,臉上充滿了掩飾不住的失望遺憾神色。
“總之,你的身上如今有了氣運,自然便已經擁有了抵消氣運抹除記憶的能力。同時反過來修行望氣術的門檻已經不復存在,易如反掌,到時候自然能看到氣運。”停頓了片刻,陶澤神色恢復正常,將注意力放回在了葉天的身上,正色說道。
葉天沉吟,先前在練氣一層因為氣運的原因卡了那么長時間,雖然后來成功突破,但亦是不明不白,充滿了未知與巧合。
如果能掌控此事,萬一再遇到同樣的局面,自然不會那么被動。
他的確是有需要修行此術的必要。
“只是……你的目的呢?”葉天看向了陶澤。
陶澤花了不小的力氣來為葉天講述氣運的前因后果,還準備傳授給葉天望氣術,他不相信前者做這些事情都是無私,都只是為了幫助自己。
“其實陸師兄也會望氣術。”陶澤緩緩說道。
“我們師兄弟二人五百年前進入圣堂,入門之時引發的震動并不比如今的詹臺差。”
“當時十二位學宮先教習中,除了閉關修行的三位,有九位都被驚動出山,欲將我們收入門下。甚至在爭搶愈演愈烈的最后,有八位學宮教習都卷入了規模不小的斗法之中。”
“我們就是那個時候,認識了左丘毅。”
“左丘教習是當時在場的九位學宮教習之中,唯一一個沒有參與到斗法之中的。”
“不是因為他遺世獨立,最為清高。”
“只是因為他是最年輕的學宮教習,地位最低,實力最弱,當時雖然現身,但是卻根本沒有爭斗的資格。”
“但我們馬上就選擇了他。”
“因為我們當時非常驕傲,認為選擇最弱的學宮教習,才可以凸顯出自己的天賦和能力,同時,左丘教習也同時給了我們一種親切的感覺。”
“當然,最后我們才知道,那種親切感,源自于同樣的驕傲。他的天賦同樣極強,不然也不會成為最年輕的學宮教習。”
“在他的面前,無比桀驁的我們,很快便產生佩服之意,放下了驕傲和自滿,跟著他認真修行。”
“我們的境界實力突飛猛進,只用不到兩百年的時間,就從筑基期,修到了化神期。”
“并且在這個過程中,他向我們二人傳授了望氣術,并引導我們開始接觸氣運的秘密。”
說到這里,陶澤停頓了一下,他環顧四周,看著葉天所居住的偏僻小院,露出了一絲悵然的笑容。
“說來也巧,更早先前,左丘教習剛剛進入圣堂,在培元峰修行的時候,這里還只是一片荒地。是他為了僻靜不被打擾,自行修建了這座小院。”
這里竟然是陸文彬和陶澤曾今的師長所修?
“繼續說回來。”
“左丘教習在氣運層面的修為比如今的我和師兄還要深的多,他在僅僅只有望氣術的基礎上,僅僅只是靠著自己的鉆研和努力,就已經找到了匯聚氣運的辦法,并且成功。”
“只是我們二人還沒有來得及學習,便因事離開了圣堂——所有的弟子達到化神期,便必須到天下行走歷練,這是圣堂一直以來的規矩。”
“我們二人在外面游歷了三十年才回到圣堂。”
“變故就是那個時候開始,我們回去的時候,左丘教習竟然不明不白的隕落了!”
“圣堂給出的說法是他在修行的過程中出了差錯,遭受反噬而死,甚至死無全尸。因此實際上的情況,誰也不知道了。”
“同時,在外歷練的我們二人,也開始遭遇到了莫名的打壓。”
“我和陸師兄直覺上都認為此事不對勁,并堅信如此。”
“只是在處理的過程上,我們兩人產生了分歧。我認為如果能讓左丘教習沒有一點預兆和影響便隕落的狀況,不是目前的我們二人可以對抗的,我們必須先韜光養晦,暗中觀察情況。”
“但陸師兄認為不能等待,導致左丘教習出現意外的那股力量不可能不對付我們二人,畢竟我們是左丘教習唯二的弟子,圣堂皆知,韜光養晦根本沒有作用,反而會鈍刀割肉,慢慢將我們的希望徹底澆滅。”
“我們相互無法說服對方,于是選擇了各自認為對的那個辦法。”
“于是,陸師兄想盡了辦法去調查左丘教習的狀況,卻根本沒有任何進展,甚至連那股力量到底是什么至今都不知道。”
“同時自身境界亦是死死卡住,曾經用了不到兩百年就到了化神期,其中歷練的過程中又連續提高到了化神后期,如今三百年過去,卻只是化神巔,近乎于原地踏步,身份也還只是個先生。”
“學宮教習的弟子在成為化神期之后,只要愿意便可成為圣堂先生,擁有身穿藍色道袍的資格。”
“而我選擇了韜光養晦,裝作完全不在意左丘教習的死活,鉆到了典教峰之中不問世事。”
“但陸師兄的看法沒錯,就算我這樣做,依然遭到了無形的打壓,也就只是比陸師兄的下場稍微好了一些,勉強跨過了返虛的門檻,地位也稍高了一層,能夠穿著教習的紅色道袍。”
陶澤的講述的確是讓葉天明白了不少先前不解的事情。
比如他早就知道了陶澤和陸文彬的天賦并不弱于詹臺,而這種天賦,若是沒有什么大的變故,絕不可能五百多年的時間,才修行到化神巔峰或者返虛初期的層次。
同時,也明白了為什么陶澤稱呼陸文彬為師兄,但地位卻是更高一級的教習。
至于那位左丘毅,葉天想起當初剛來培元峰挑選居住之處的時候,那位執事說過這座廢棄小院的確是一特殊弟子修建而成。
追問的時候,那執事又說具體都已經忘了。
既然是特殊,又為何會忘,這的確是一個小矛盾,不過當時葉天并沒有深究。
現在看來,是左丘毅的話,一切就都說的通了。
而且葉天剛住進來的時候,陸文彬便來此處尋找過自己,第二天陶澤也親自來過這里。
以他們的身份地位,不管是有話要對自己說,還是要帶領自己去御書樓,都可以隨便派個執事來通知,讓自己主動前往。
這樣回頭看來,他們一方面的確是找自己有些事情之外,同樣也是為了不動聲色的回來看看曾經的師長居住之處,心中緬懷。
“雖然我和陸師兄都沒有查到什么真正的東西,但是我們有一個共同的看法,左丘教習的死,極有可能和氣運的秘密有關!”
“我們兩人先前選擇的辦法都錯了,落得了如此下場。今日意外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氣運之力的存在,不論是不是天意,總之在我看來,這或許是一個新辦法的機會,就算你或許有什么秘密或者是不凡來歷,我也想要嘗試一下相信你。”
“畢竟,我們也實在是沒有什么其他的辦法,說難聽一點,叫走投無路更加都要合適一些。”說到這里,陶澤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自嘲的苦笑。
“好,我選擇修習望氣術!”葉天點了點頭,聽到這里,心中的最后一絲顧慮也已經打消,便不再猶豫。
“只是你也要做好心理準備,先前聽了我的講述,你也應該知道若是走上了這條路,將要面對的那未知的對手有多么強大和恐怖,而且無法回頭。”見到葉天答應,陶澤卻是話鋒一轉,強調道。
“我如今體內已經有了氣運,自然已經沒有了選擇的余地不是嘛,”葉天笑了笑說道。
至于將會遇到的危險和麻煩,葉天的心態倒是很平常,畢竟他所經歷過的生死,已經實在是太多了。
“好!”葉天風輕云淡的模樣倒是讓陶澤的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不過旋即便轉化成了贊賞。
“你如今也已經知道是我身份狀態之敏感,此時還是趁著你培養出來的那些弟子今日在入門考核里面造成的動靜,引起了圣堂整個的巨大動蕩,才封鎖了空間在這里停留這么久,但也依然很是危險,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將此術傳授給你。”陶澤抬頭看了看弦歌山所在的方向說道,那里就是今天舉行入門考核的地點。
簡單的調息片刻,陶澤雙手合十,捏了個印決。
接著,他輕輕閉上了雙眼。
數息之后,陶澤再次睜開。
只見他的兩個眼珠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眼睛里面的黑色和白色已經完全消失,一雙眼睛變得就像是兩個最為透明純凈的琉璃水晶一般。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