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漠南正是秋高氣爽的時節,連天空都顯得格外湛藍和清澈,沒有一絲浮云,似乎可以目透蒼穹,遙望到九天之上。草原已經變成了黃金的顏色,無邊無際,只是零星點綴著一處處小小的蒙古包。偶爾可以看見羊群和馬群,在坡地上面緩緩移動。整個天地之間,顯得格外寧靜安詳,仿佛獨立于這個紛亂的世界之外。
在從漠南草原上的名城歸化向東一直通往新設立的木蘭(滿語捕鹿)圍場的官道上面,行走著一隊相當龐大的車馬駝隊。一輛輛馬拉大車,上面的貨物捆得滿滿當當的。一匹匹駱駝的背上,也馱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每輛大車上面,都坐著兩個做蒙古人打扮的車夫。都是相當精壯的漢子,后腦勺上留著滿洲人的辮子。其中一人肩上背著不知道是從“日國”進口的還是大清國自產的火繩槍,另一人則背著弓箭。看起來相當的精悍。而負責趕駱駝的則是皮膚黝黑,長得很瘦的印度人,纏著頭巾,穿著厚厚的棉衣,在秋風當中瑟瑟發抖。
除了這些趕車趕駱駝的蒙古人、印度人,還有大隊的騎兵步兵行進在車隊、駝隊的左右兩邊。其中走在車隊、駝隊左邊的,半是蒙古,半是鑲白旗的官兵,其中鑲白旗的官兵則是半數騎馬,半數步行。無論蒙古還是鑲白旗的人,都沒有披甲。
而在車隊、駝隊右側行進的都是騎士,人數不多,所以只列出了一列縱隊。這些騎士都是西域或是波斯的打扮,都披著加掛了大塊鐵片的鎖子甲,看他們的長相,則是西域或是波斯人的模樣,皮膚很白,鼻梁高挺,眼窩凹陷,有些人的眼睛還是藍色的。這些白皮、高鼻、藍眼睛的家伙就是傳說中的“印度蒙古人”了,他們是跟著印度斯坦的帖木兒帝國的頭號戰將奧朗則布王子一同北上,押送著價值連城的貢品去蒙古本部朝見全蒙古大汗額耶爾札薩克汗,也就是順治小皇帝的。
這位奧朗則布王子長得也一點“不蒙古”,當然也“不印度”,皮膚潔白,鼻子又高又尖,絡腮胡子是精心修剪過的,眼眸凹陷而且很大,看上去非常睿智。
從西藏過來的一路上,他都在仔細觀察著眼前的大蒙古國。
此時的順治可是統治著一個相當遼闊的帝國啊!西南可以算到印度洋,東北可以望見北太平洋,西北和北面直抵西伯利亞。就南面稍微差一點,只占了半個中原。
這當然是賬面上的領土,“自古以來”的東西,不一定是實控。但是實際控制的地盤也不小了,連庫頁島上都有大清的天兵再抗日了
但是遼闊的領土上到處都是一片荒涼,一路上看到的盡是高原雪域、沙漠和草原,只是在歸化城看到了那么一丁點繁榮昌盛的影子。不過和油水十足的印度相比,這個大蒙古國實在是太窮了。
不過作為沙.賈汗最足智多謀,最精于武略的兒子,奧朗則布王子從來不認為軍事力量和財富是可以劃等號的,要不然他的祖先巴布爾根本征服不了印度西北。而他本人也不可能在遠征烏茲別克汗國時兵敗。
而眼前這個復興起來的大蒙古國在奧朗則布王子看來,在軍事上的確是很有一套的!
這個國家的軍隊似乎很好的將游牧軍隊和火器軍隊結合在了一起,將步兵和騎兵很好的結合在了一起。烏茲別克人的那一套如何遇上他們,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了——要玩游牧戰法,大蒙古國是祖宗!要打硬仗,那些裝備著長槍和火繩槍的蒙古步兵看上去就很不好對付,那些配備了火槍的騎兵看著也挺厲害他們也許不是騎兵,而是騎馬的火槍隊,因為他們背著的火槍非常大,應該是步兵使用的。但他們同時還攜帶著騎槍,似乎也可以當成騎兵使用。不過他們的馬匹差了一點,遠遠比不上印度折耳馬、波斯馬和阿拉伯馬。
奧朗則布王子一路上都在比較著他的“印度蒙古天兵”和“蒙古大清天兵”的高下,最后得出的結論則是“蒙古大清天兵”好像比較厲害打堂堂之陣不好說,那得看誰的大炮厲害?但是要打一場持久而全面的戰爭,“蒙古大清天兵”應該是非常難對付的勁敵!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打斷了奧朗則布王子的思緒,王子抬頭一看,就見大蒙古國的阿濟格王爺帶著幾個穿著白色盔甲的親兵飛馬而來,到了奧朗則布王子跟前,才輕輕扯動韁繩,他胯下的戰馬極有靈性,稍稍側過身子,化解了一些慣性,然后就穩穩當當停了下來。
兩匹戰馬就這樣馬頭相交的站著,阿濟格的馬矮,是一匹蒙古駿馬,而奧朗則布王子則騎了一匹瘦長的波斯大洋馬,比阿濟格的馬高一個馬頭都有!而且奧朗則布王子本身也比阿濟格高大,這一邊人高馬又大的,一邊人矮馬又小的怎么看都不協調啊!
奧朗則布王子低頭看著這個蒙古王爺,露出了溫和的笑容,用一口流利的蒙古話說:“汗叔父,我們距離大汗的汗廷還有多遠?”
阿濟格仰著脖子看著這個蒙古話說得挺流利的“白蒙古人”,又看了看人家的馬,咋都長那么大個呢?這是什么種啊?真的是成吉思汗的子孫?
他收起心里的疑問,也用蒙古語笑著對奧朗則布王子說:“大汗的汗廷就在200里外,還有三天的路程王子殿下到的正是時候,如果再晚一個月,大汗就要去大都過冬了,那里是大汗在漢人地界上的都城。”
蒙古大汗嘛,哪能一年到頭都住在北京城里面?必須得在草原上呆大半年,冬天再回北京,不,是回大都去。
怪不得大蒙古國的軍隊同時擁有游牧和火器雙重優勢!奧朗則布王子心想:印度斯坦的帖木兒帝國也應該向大蒙古國學習,決不能放棄阿富汗高原,皇帝應該每年都在喀布爾居住上幾個月,以便聯絡各部族首領的擁戴,獲取阿富汗的精兵!
學到了一點大蒙古國先進經驗的奧朗則布王子笑著對阿濟格說:“汗叔父,我們還是抓緊一點時間,爭取早一點見到偉大的額耶爾札薩克汗和大汗之父聰明汗吧。”
聰明汗就是多爾袞了,他不是睿親王嗎?不知怎么就給翻譯成了聰明汗,皇阿瑪則翻譯成了大汗之父。
“那好,”阿濟格笑道,“那咱就抓緊一點,爭取兩天走完這200里!”
“皇阿瑪,您可得保重啊”
“是啊,要不您還是別參加什么游獵了。”
“對啊,打獵的事情讓英王爺去就行了。”
當印度蒙古國的奧朗則布王子即將抵達汗廷的消息傳到多爾袞的汗帳當中時,這位“大汗之父”正在發燒,還不住的咳嗽——這是老毛病了,去年就大發過一次,可把順治小皇帝急壞了,連著好多天都沒心思上法語課了不過最后總算挺過來了。
可沒想到現在又復發了,許是太操勞了,也許是草原上的天氣太涼,沒有北京的皇宮里那么舒服。
多爾袞的一幫心腹瞧著他病病歪歪的樣子都替他著急,這樣還能和印度蒙古的王子一起游獵?可別從馬上掉下來現在多鐸還在黑龍江下游的奴爾干城呢!多爾袞要是沒了,誰來給順治當阿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