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壽山,后金軍大營。
黃帳之內,天聰大汗黃臺吉等啊......等。從大清早就開始等,一直等到天色昏黃,等到昏昏欲睡,等到真的睡著了都打呼嚕了,也沒等到大明小皇帝朱由檢來自投羅網。
羅網早就布好了!大貝勒代善老奸巨猾,所以負責誘敵。二貝勒阿敏和三貝勒莽古爾泰驍勇善戰,所以率兵在天壽山的老林子里埋伏。阿巴泰和阿濟格這倆小字輩辦事也算妥帖,所以就負責在昌平城下阻擋昌鎮兵出城。
而黃臺吉和他兒子豪格則率領兩黃旗的精銳在大營當中養精蓄銳,一旦前方的明朝小皇帝中計,豪格就會率領兩黃旗大軍出擊,給予致命一擊!
跟隨黃臺吉而來的蒙古人,則負責最后的追擊......
那么好的計劃,昨晚上布置完畢的時候,黃臺吉高興的都睡不著覺了!興奮了一宿,就等著今天大敗朱由檢的黃臺吉,在上午的時候,就得到了第一個出人意料的壞消息,后金國最厲害的白甲兵讓人打了黑銃!而一下就給打死打傷了好多!
這可把黃臺吉給心疼壞了......白甲兵啊!
一個三百戶的牛錄只取十個白甲兵,三百取十啊!大金國三百多個牛錄,攏共只有三千多白甲兵!而這一回跟著黃臺吉入口的白甲兵只有一千余人。上回“多家軍”的兩白旗白甲兵被史可法陰死十幾個,黃臺吉就有點心疼。而這回被黃臺吉擺在關溝山谷外的白甲兵,居然一下子就被明軍的夜不收用黑銃放倒了七十來個,然后又給明軍騎兵用騎搶突擊打掉了三十來個,加一塊可就是過百數了......這種損失讓黃臺吉心疼的都流眼淚了,也不舍得再把白甲兵擱外頭,全都給撤了回來,換成了不敢和敵人的精兵搏殺的蒙古人。
而蒙古人一上去,黃臺吉就再得不到關于朱由檢大軍的準確消息了。因為蒙古人根本不敢靠近偵查,只是遠遠的觀看——除非占了特別好的制高點,否則人和馬是看不著,最多就看個大軍通過時揚起的灰塵。但是看灰沒有看人準啊!灰是可以人造的,《三國演義》里面就說過人造灰塵的辦法,南帝說不定也看過這本書......
不過黃臺吉并不擔心南帝朱由檢不上鉤,因為他已經占領了南帝的祖墳,還在其中的定陵放了把火。
南朝不是號稱什么孝治天下?南帝朱由檢敢不當孝子?所以他明知道天壽山是龍潭虎穴,也得拼了小命來闖啊!
所以黃臺吉就來了個守墓待帝......一等就是大半天,等得都睡著了,也沒等著南帝。
這南帝去哪兒了?怎么連祖宗都不要了?你這是忤逆不孝啊!
他哪兒知道,這個南帝朱由檢要的是祖宗江山,不是祖宗的祖墳......有了江山,還怕沒有祖墳嗎?就算讓黃臺吉、多爾袞給倒了斗,南帝也能給祖宗重修一個。
而且發掘帝王陵寢的工程量很大,除非黃臺吉和多爾袞哥倆挖個盜洞就下去摸金取寶,否則得忙活上好一陣子才能把定陵地宮打開......可黃臺吉和多爾袞是什么人啊?他們再怎么也不能挖盜洞下地宮啊,那不符合他們的身份。
因此朱由檢就當機立斷,暫時不管祖宗,率領一萬兩千鐵騎從天壽山和昌平鎮城的南面繞過,然后在昌平鎮城東南涉渡溫榆水抵達溫榆水北岸(昌平以東、順義以西),最后直撲袁崇煥、趙率教指揮薊遼軍團的大營而去。
薊遼軍的大營位于昌平和順義之間,天黑的時候非常好找,因為下的是明營,燈籠篝火星星點點的布滿曠野,如同天上的銀河落了下來。
袁崇煥正在自己的營帳中給溫榆河對岸的朱純臣寫信,約他齊頭并進。
雖然朱純臣連著好幾天都發出了損失驚人的戰報,但是這騙不了袁崇煥。他的大軍現在距離朱純臣的大營不過二三十里......也就三四天的路程,如果站得高一點都能瞧見。而且薊遼軍的夜不收沒那么廢,都能直接溜達到京營大軍的營地外面觀看多爾袞的兵馬“佯攻詐敗”。
有些皮一點的夜不收甚至加入了京營軍大營外的戰斗,割了幾個蒙古人的腦袋回去交給袁崇煥報功了。
而袁崇煥也知道朱純臣在平賬,所以也不去和他匯合,只是慢慢往昌平爬去——他是遼東巡撫,當然不必為皇陵被挖負責了。黃臺吉大軍入口的大安口、龍井關、喜峰口是薊鎮地盤。而靠近山海關的義院口,雖然一度被東虜突破,但還是被薊遼軍聯手收復......所以袁崇煥小算盤怎么扒拉,都覺得自己這回有功無過,怎么都能升任薊遼總督了!
正得意的時候,祖大壽氣急敗壞的聲音忽然從外面傳進來了。
“撫臺,撫臺......奴賊的大軍奔咱這兒來啦!”
什么?奴賊大軍?
袁崇煥的心肝就是一顫啊!
別看袁崇煥平日里一直嚷嚷什么幾年平遼的,那都是忽悠人的,他自己要信了就傻了,看他現在日進六七里的龜速就知道了。
“撫臺,撫臺......”祖大壽已經一邊嚷嚷一邊撩開簾子進來了,見著袁崇煥就要行禮,卻被袁崇煥揮手阻止。
“復宇,別行禮了,這里沒外人!”袁崇煥問,“奴賊來了多少?”
“兩萬!”祖大壽道,“清一色的騎兵,已經過了溫榆水,正往咱這兒過來。都打著火把,聲勢驚人......而且他們的行軍速度很快,天亮前一定能到大營外頭。撫臺,咱們是戰是走?”
“走?”袁崇煥瞪了祖大壽一眼,“復宇,你說什么呢?我們五萬幾千人守著鐵桶似的營壘,還怕區區兩萬奴賊?來人呢!擂鼓聚將!
奴賊敢來,本撫定叫他們死傷枕藉!”
袁崇煥是不怕后金八旗兵來進攻的,哪怕來的是兩萬八旗兵!
如果溫榆水對面的朱純臣遇上這狀況,估計得拔腿就跑,連夜逃回北京去了。可是袁崇煥是不會跑,他的膽氣比朱純臣可足多了。
但是他這一回遇上的對手,卻是他沒辦法靠膽大敢戰打退的......因為來的是大明朝的九五之尊朱由檢。
“臣袁崇煥恭請陛下圣安!”
“臣趙率教恭請陛下圣安!”
“臣祖可法恭請圣安......”
“臣何可綱......”
天色稍微有點放亮的時候,朱由檢已經領著一萬兩千騎兵大搖大擺的到達薊遼軍的營門了。
“平身,平身......”朱由檢是來奪兵權的,不過這氣勢卻一點也談不上洶洶,滿臉都是笑容。
其實他也不必表現得多么兇殘,因為就憑他敢帶著一萬兩千騎兵出居庸關的關溝,從五六萬后金軍眼皮底下通過,再連夜行軍抵達薊遼軍營門。這幫畏敵如虎的薊遼軍將領,也只有乖乖拜服的份兒。
看見這群薊遼將帥都站了起來,朱由檢又笑著對袁崇煥道:“袁崇煥,你看看,朕說的沒錯吧?你的寧錦防線根本沒用啊!奴賊五六萬人就在你眼皮底下破了邊墻,還一路殺到昌平州掘我大明祖墳了......”
他的話剛開始的時候,有點半開玩笑的意思,風輕云淡,可現在卻已經語氣嚴厲了。下面的臣子一個個都吸著涼氣,立在那里,動也不敢動一下。
朱由檢又道:“你們都說說,寧遠守來何用?有個山海雄關不夠嗎?為什么不能把兵力抽回來,用在薊州鎮邊墻內外?”
“陛下,”袁崇煥已經明白朱由檢的意思了,這位少年天子還是要撤防遼西,然后加強薊鎮邊墻,不過他還是想要爭取一下,“遼軍將士的家鄉都在關外,而且還開辟了軍屯數千頃,安置百姓數十萬,如果驟然放棄,只怕會使得軍心動搖啊!”
“不是放棄,”朱由檢道,“是移鎮......由遼西移往薊州鎮長城外的燕山!有燕山,才有薊鎮!據燕山,才能撫草原,撫草原才能斷奴賊一臂!斷奴賊一臂,復遼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