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開始,漢中的氣溫開始有了回升的趨勢,只是偶爾下上一兩場冷雨,依舊冷的嚇人,帳篷里的被子很多時候都是濕的,到了三月之后,冷倒是不冷了,但濕氣隨著幾場雨下過去,卻更濃了。
默默地坐在臨時搭建的屋蓬里,看著門外晾著的被褥,劉毅心情不是太好,哪怕這屋蓬里有干燥屬性,依舊難以抵抗這無處不在的濕氣,不知道自己老了以后會不會落下風濕的毛病,這山谷之中,濕氣尤為嚴重。
工地上,能看到不少女人來給自家夫君送飯,劉毅這次征調了一萬民夫,這田里的活計,就只能由家中的女人來操持了,一些家里人多的,女人就來給自家夫君送飯,劉毅這邊是雇傭制,給的錢不少,但飯食每天只提供一頓,剩下的自己解決。
不是劉毅小氣,而是如今漢中的糧草大半都要用來支援前線作戰,就算漢中存糧豐富,也不能再在這些民夫身上用,那樣等于多供養了一支上萬人的大軍,漢中再富也經不起這么折騰,所以,從當初劉備還沒出兵開始,劉毅便定下了規矩,錢給足,但飯食每天只提供早上的一頓,其他的得自帶。
不遠處一名農婦拎著一些面食給自家男人吃,還細心的幫自家男人擦去額頭的汗珠,男人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或許他們并不富裕,但卻很幸福,只是劉毅看的,有些不是滋味,別人有婆娘送飯,自己……
“先生。”黃忠帶著兩名親衛,提著一壺酒過來,坐在劉毅身邊道:“怎不去吃飯?”
劉毅搖了搖頭,笑道:“漢升最近不用練兵嗎?”
“嘿,說來也怪,先生造的那幾座軍營里面,根本無需末將去督促,那些將士一個個如同瘋了一般訓練,末將反倒成了個閑人。”黃忠搖了搖頭笑道。
“我倒聽聞漢升將軍又續了妻室?”劉毅想起了什么,看著黃忠道:“當時這邊事忙,未曾親自前去祝賀,還望漢升勿怪。”
“先生說的哪里話?”黃忠擺了擺手,看了看遠處那一名名前來送飯的農婦,別看他平日里性如烈火,但活了一輩子了,什么事兒沒見過?大概能摸透劉毅的心思,坐在劉毅身邊,給劉毅倒了一碗酒,自己也倒了一碗后,方才看著遠處道:“其實那張魯有意將庶女嫁于先生做妾的。”
值得一提的是,劉璋的女兒有十幾個,基本都是庶出,在正式進入劉備麾下之后,張魯自然也想著搞好各方關系,為自己鋪人脈,自己拿十幾個女兒,自然也就成了最好的聯姻工具了,劉毅深受劉備器重,自然也在張魯聯姻名單之中,在知道劉毅已有正妻之后,主動提出將自己一庶女給劉毅做妾。
妾的地位,可不高,作為張魯的女兒,哪怕是庶出,這樣做法,也算給足了劉毅面子了。
“我不是太喜歡這種。”劉毅搖了搖頭,他確實想家了,但卻不代表他只是想跟女人交配,這種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的政治聯姻,劉毅心中有些抵觸,所以選擇婉拒,為了避免交惡,劉毅當時還親自登門向張魯致歉,并主動幫張魯的女兒張羅了一門親事,去給關平做妾。
妻妾成群這種事,年輕什么都沒有的時候,經常會想,甚至當初劉毅成親的時候,這種念頭都沒斷過,男人嘛,要說真沒這個心思誰信?
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閱歷的增長以及性格的逐漸沉穩,這份心思反而開始變淡,兩個人一個被窩里生活久了,就會習慣彼此,這中間突然進來一個人,甭管對方是什么身份,會讓這份習慣失去,三十歲以后的男人,更重視的是事業和家庭,至少劉毅是這樣,有個人能夠牽掛,同時對方也會牽掛自己的感覺很好,正是因為這種牽掛,劉毅才會期待重逢時的那種喜悅,現在雖然孤單,但如果真的因此就接受一個陌生的漂亮女人,或許在這個時代背景下,呂玲綺不會說什么,但劉毅會有負罪感,他不希望自己的妻子難過,這無關乎道德,只是一種內心對另一半的呵護,她承受了太多她不該承受的痛,劉毅不希望,她未來的痛是自己帶來的。
黃忠也沒多勸,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更何況像劉毅這種身處高位的人,若他真的想要,什么樣的女人得不到,既然劉毅拒絕了,那肯定是有著自己的想法,黃忠不會跑去當這個惡人。
“關中傳來的消息有些奇怪。”不再討論這個話題,黃忠將最近收到關中的消息交給劉毅,同時皺眉說道。
“哦?有何奇怪?”劉毅一邊翻看,一邊隨口問道。
“馬超年前的時候再度起兵奪了冀城,聲勢鬧得很大,但奇怪的是曹軍只是讓那夏侯淵和張郃守住關卡,卻并未再發兵攻打那馬超,竟是任其重新站穩腳跟。”
按理說,這個時候曹操應該直接將馬超趕出西涼,這才是正理,曹軍也足夠有這個實力,但曹軍卻并沒有,反倒似乎是認可了馬超的存在,這一點讓黃忠和閻圃頗為疑惑。
劉毅頓了一下,喝了一半的酒觴默默地放到桌上。
很顯然,歷史的另外一個節點也出現了錯漏,這其中是否與漢中被劉備占據有關?
答案似乎并不難猜,除了這個理由,劉毅想不出曹操有什么理由放馬超一馬。
“他有幾座城池?”劉毅回頭看向黃忠,見黃忠一臉茫然,補充道:“馬超。”
“不多,三五座吧,倒是聚攏了不少羌人,此外還有楊昂的大軍,聲勢頗大。”黃忠笑道:“先生覺得有問題?”
“沒問題,或許下一步,馬超會受封漢中太守!”劉毅放下酒觴道。
“就算那馬超來投,主公會讓馬超取代先生?”黃忠沒反應過來,以為馬超會來投劉備。
“主公不會,但曹操會!”或許連劉毅都沒有發現,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在政治和軍事上的嗅覺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更加敏銳。
“曹操與馬超有殺父之仇,馬超會接受曹操的任命?”黃忠驚訝道。
“一個能不顧父親、家人死活,悍然發動叛亂的人,你覺得他真的會在意這殺父之仇么?”劉毅嘆了口氣反問道。
后世有很多人為馬超叫屈,本事不弱,卻被劉備束之高閣,包裹劉毅,在剛開始接觸這段歷史的時候,也有些遺憾,畢竟無論歷史還是演義之中,馬超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很不解這樣一個人物,劉備為何收而不用。
當真正來到這個時代,見過很多東西之后,劉毅漸漸明白了,漢以孝治天下,馬超的行為,別說這個時代,就算是放到后世,也是讓人反感的,雖說直接殺死馬騰的,是曹操,但真正造成馬家被夷滅三族的元兇,卻是馬超。
劉毅記得歷史上馬超在跟韓遂起兵時有那么一段對話,原文早就忘了,但大概意思是,韓遂你兒子在曹操手中,我爹也在曹操手中,我們此刻起兵已經刻不容緩,不如你把我當兒子,我把你當爹,我們聯手對抗曹操。
這樣的話,一般人真的說不出來,馬超無疑是個狼人,比狠人還多一點的那種,對敵人狠,對自己人也狠,這樣一個人,如果真的有利可圖,是不會管什么殺父之仇的。
黃忠聞言沉默了片刻后,看向劉毅道:“先生是說,馬超會來攻漢中?”
“一定會。”劉毅肯定道。
其實馬超也好,當年的呂布也罷,在一次次挫折中,也開始出現了一些變化,可惜,他們是諸侯,成長的代價,有時候是他們承受不了的,呂布為此付出了生命,而馬超結顯然也未必有多好。
“先生莫憂,末將也想會一會這錦馬超!”黃忠看著劉毅,微笑道。
“馬超視曹操的一桿槍,雖然鋒利,但我軍有雄關險道,西涼軍擅野戰,卻不擅攻城,不足為懼,我更擔心的,是這在幕后操縱這桿槍的曹操!”劉毅端起酒觴,看著黃忠笑道:“老將軍可還記得我軍當初入漢中之前,準備如何拿下漢中?”
黃忠思索了一下,看向劉毅道:“將欲西而示之以東?”
劉毅笑著點點頭道:“或許是我多心了,不過若曹軍欲用此法,他會走何處?”
黃忠站起身來,瞇著眼睛笑道:“便在這小子午谷中!先生欲如何?”
“守株待兔!”劉毅笑道:“不過這伏擊之處,卻需老將軍幫忙尋找。”
這小子午道綿延三百多里,對方什么時候來,劉毅可沒本事給算出來,但何處是必經之路,應該不難推測出來,哪里適合伏擊,他也看不出,這個需要作戰經驗豐富的黃忠去找,劉毅要做的,是將工程調整一番。
“先生放心!”黃忠長身而起,對著劉毅笑道:“此事便交由末將來尋!”
劉毅點點頭,將觴中美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