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2:15放學,傍晚18:30上晚自習,中間的時間約有6個小時。
KEC和面館都在正街,而咨詢師住在建國路方向,二者地理位置完全相反,還會耽誤半個小時的車程,中午也是公交高峰期,上車并不容易。
而西餐廳雖然隨處可見,但西餐上菜相當的慢,所以也不在姬曉軒的考慮范圍之內。
她雖然確實真心實意地想請夏坤吃飯,但她并不愿意浪費時間在閑聊和坐車上,晚點她還有別的事情。
看來是不能指望夏坤能想出什么好點子來了。
夏坤倒沒想那么多,他時間多得是,現在隨便浪費。
但是既然我說什么你都覺得不合適的話,我就等你提吧,反正是你要請我吃飯。
于是兩人悶著頭坐公交,誰也不理誰,一直坐到了建國路。
“沿路看看吃什么吧,也省時間。”
“好。”
夏坤領著姬曉軒,前往蘇醫生宅方向走了一段,姬曉軒在路邊看到一家餐廳,招呼夏坤停了下來。
“就在這吃吧。”
“黃燜雞?”
“你不喜歡?”
“沒有,我沒想到你會喜歡吃這個。”
“也不算吧。”
看到這家黃燜雞餐廳的招牌,夏坤立刻認出,這就是萌姐經常點的黃燜雞米飯外賣。
明明就不過幾百米的路程,萌姐竟然這都懶得自己過來買,這是多頹廢的大人才會做出來的事情啊?
以后可千萬不要成為這樣的大人。
在夏坤驚訝之余,姬曉軒點的一份什么都沒加的大份黃燜雞也被端上了桌。
“吃吧。”
“嗯。”
夏坤早就餓得不行,他拾起筷子吃雞,很快就吃完了一碗;但是姬曉軒只是夾了兩塊黃燜雞,吃了幾口就不動了。
“你這就不吃了?”正準備去添飯的夏坤覺得很尷尬。
姬曉軒點點頭,“我只吃得下這么多。”
“平時也是這樣?”夏坤想起來她啃面包也啃的很少。
但這次姬曉軒卻否認了,不過她并沒有詳細解釋緣由,“你接著吃,我看著你吃。”
夏坤也不跟她客氣,起身就去添了飯。姬曉軒就這樣托著腮看著夏坤一臉幸福地吃著黃燜雞,突然喃喃地問道,“夢里吃飯,跟現實里吃飯有什么區別?”
“沒什么區別,可能夢里的還要好吃些。”
“真羨慕你。”
夏坤放下筷子,抽了兩張衛生紙擦了擦嘴,“就夢里吃飯,有一點不太好。”
“什么不好?”
“沒人說話,吃飯很孤獨。”
“原來是這樣……”姬曉軒點點頭,語氣似乎和緩了一些,“我還以為——你是個很耐得住寂寞的人。”
“人畢竟是群居動物,沒有誰能一個人過日子。”
“你這是在影射我?”姬大小姐眉毛微揚。
“嗯……算是吧?”夏坤坦言道,“班長你的性格也太孤僻了,去交一兩個朋友如何?那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寂寞了。”
“我看上去,像是很寂寞的樣子嗎?”
夏坤點點頭,“你看你,心里裝著煩心事,卻連個傾訴對象都沒有。”
“我不想往別人身上倒感情垃圾。”
“向別人傾訴代表著信任對方,對方聽你說這些,會對你好感上升的。”講點人生道理、灌點雞湯,誰還不會啊?這可是語文作文必備技能。
但夏坤和姬曉軒都屬于紙上談兵型學霸,你要他們侃侃而談也不是不行,但要真的實戰就菜如雞了。
“但對方也因此掌握了你內心的軟肋,我可不喜歡受制于人。”
夏坤本來還在和姬曉軒爭論,這會兒聽了她的話突然點點頭,“你說得對,確實……我也不喜歡。”
兩個人低著頭沉默了一陣,姬曉軒回憶起和夏坤一起討論消弭流言解決方案時,彼此爭論的場景。
“吃完了,咱們現在去萌姐那嗎?”
“先不去了。”姬曉軒的表情看著有些落寞。她挽起耳邊散落的垂發,“你愿不愿意再陪我聊聊?”
“也行。”
姬曉軒和夏坤走在一條長長的坡道上,坡道很陡,風刮的也很大,道路兩旁的樹也都干巴巴的,沒有什么生氣。
“夏坤,咱們要不要玩一個游戲。”
“什么游戲?”
姬曉軒轉過身來,雙手背著回望夏坤,“我允許你提三個問題,只要問題合理不刁難人,我都會如實回答。問完這三個問題以后,你得猜我的煩心事究竟是什么。”
“行啊,來吧。”
姬曉軒愣了下,“你也不問問,猜對了有什么獎勵嗎?”
“我比較喜歡邏輯推理的過程,僅此而已。”夏坤答道,“獎勵什么的無所謂。”
姬曉軒點頭微笑,“可以開始了。”
姬曉軒一直緩緩地倒著走,夏坤則低著頭緩慢前行著。
“第一個問題……班長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姬曉軒頓時就愣住了,“這和我的煩心事有什么關系——”
難道他覺得我會煩惱,是因為我戀愛了嗎?
那他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這個問題不合理嗎?那我再想一個——”
“不用了,”姬曉軒搖搖頭,“如果你指的是我個人的看法,那我就回答沒有吧。”
夏坤點了點頭。
“第二個問題,班長覺得,你的身邊有朋友嗎?”
姬曉軒搖搖頭,“個人看法,應該是沒有。”
這兩個問題都問地不痛不癢,看來他是猜不出我的煩心事了……
第三個問題夏坤陷入了長考,姬曉軒靜靜地看著夏坤思索的模樣,看著他抬起頭來。
“我想好了,最后一個問題。”
“說。”
“前陣子班長總是借我的陀螺掛飾來午睡,但每一次都要我陪在身邊,你才能安眠對吧?”
“那么……在班長看來,究竟哪個命題才是能讓你安睡的充要條件呢?陀螺掛飾?是我?還是說……要陀螺掛飾加上我?”
所謂的充要條件,指的是充分必要條件,即命題P發生,必能推出命題Q,反之亦然。
我們把夏坤提到的三個條件分別視為命題P1、命題P2、命題P3,把姬曉軒能夠安眠視為命題Q。
現在夏坤的問題本質,就是讓姬曉軒在P1、P2、P3里選一個命題,成為Q的充分必要條件。
這樣一個問題,是姬曉軒始料未及的——她心里很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但她的性格也不允許她隨便說謊。
姬曉軒緊緊抿著唇,刺骨的寒風吹亂了她站在風口的烏黑秀發,在夏坤的熱切注視下,她輕輕地開口,
“命題2……是命題2,”姬曉軒答道,“陀螺掛飾只是借口。”
“是嗎?那就很奇怪了。”夏坤皺眉,“感覺命題2是一個偽命題。”
“哪里奇怪?”
“很多地方都很奇怪——比如,你之前也說,你第一次瞬間催眠是因為陀螺掛飾的緣故吧?那后來,催眠道具的效果怎么轉移到我身上來了?”
“你看吧……班長你既沒有把我視作朋友,又沒有偷偷的在喜歡我,卻會因為我的存在才能安眠……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應該無足輕重才對,那為什么又會影響到你的安眠?”
“這就是第四個問題了,我拒絕回答。”姬曉軒挽起被風吹亂的鬢發,狹長的鳳目不自覺地向街邊的枯樹上游離。
她缺少的并不是睡眠。
要實現自我催眠,即使是易受催眠體質,首先也要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陀螺上。
班長舍去了這些絮叨的小心思,抬頭望向夏坤,“次數到了,你現在得猜我的煩心事了。”
“嗯……我想想,既然你的煩心事跟我沒關系的話,那應該就是——外婆的原因了吧?猜錯了別打我。”
夏坤的語氣帶著些試探性,好像有點拿不準的意思——但他的表情又讓人感覺不太真切,似乎帶著淺淺的、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笑意,讓人覺得他的語氣不過是偽裝。
但這都沒關系。
已經……沒關系了。
就像一直只能從深海里仰望著海面的潛水者,在逐漸沉底的過程中,突然被一只手拽了起來。
姬大小姐以居高臨下的態勢矗立在坡道的盡頭,她狹長的鳳目默默地注視著坡道下的夏坤同學。
“你猜對了。”姬曉軒點點頭,臉上逐漸浮現出溫和的笑容。
在她那溫和的笑容里,夾雜著一點點無奈、夾雜著一點點苦澀、夾雜著一點點孤獨——但雜糅起來之后,她的笑容里便充滿了認同感和期待感,這是她從來沒有向其他人展示過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