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印,這便是我拓印下的那小道童的畫像,但那道人已經踏入純陽境,我根本無法用精神記錄他的樣貌。”在太原府府衙的一間狹窄文房中,之前王曜景在太原城遇到的那個劍修秦牧元施展了術法,將青鸞的模樣勾勒了出來。
王曜景神通驚人,這么一個強者從他們道錄司管理的地盤路過,必須得重視起來。
在他的面前,則是一個花白頭發的老者。
這老者穿著一身道袍,整個人看上去無精打采的,但沒有任何人敢小瞧了他。
這人是大宋道錄司的副掌印,自神宗年間就在道錄司了,年輕時候是火爆脾氣,殺了不少遼國的修士。如今年紀大了,雖然始終不能邁入純陽,但一身的神通卻更顯霸道,道錄司內的年輕一輩都對其畏之如虎。
“幾乎所有的純陽境,我道錄司都有記錄,你既然沒有見過此人,那我也不會認識了。這么一尊純陽境,不在洞天享福,卻在世間行走,莫非是有所圖謀?此人的一招袖里乾坤,能收納里許長的街道以及近千的百姓,便是純陽境,又有幾人能比得上?”老者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線,似乎在自言自語的說道。
秦牧元聽到這話,心念卻是一動。
“掌印,我曾在此人身側見到一條黑驢,這黑驢能化作黑蛟。當日坊間的動亂,便是這黑蛟鬧出來的。”他想起了些什么,開口說道。
提到這黑蛟,老者也是抬起了頭。黑蛟?黑龍?日前金國皇帝完顏阿骨打在虎水旁遭遇黑龍之事,莫非便是這神秘道人搞的鬼?
他正待說話,眼睛卻一瞥落到了秦牧元用術法勾勒的那個道童的身上。
“騰。”老者一下子站了起來,眼睛忍不住的瞪大,渾身散發著凜冽氣勢。他一抬手,從袖子中落下來一幅畫卷。
在畫卷上,畫著一個巧笑倩兮的少女。這少女面目與這道童簡直一模一樣,好似龍鳳胎一般。
“太子傳書,說是妖人林靈素拐帶走金羅公主,令道錄司追尋二人下落,那道人莫非是林靈素!”老者一只手揪著胡子,幾乎在低吼出來。
前些日子,朝廷里傳出了一件事,那就是皇上年僅十四歲的金羅公主病死。只有寥寥幾人知道,這是皇室傳出來的假消息,就是為了掩蓋公主被林靈素拐走的丑聞。
不過,宮里既然放出了這個消息,那必然是真的當公主已經死了。之所以還令道錄司追查此事,只是因為皇室尊嚴不可辱。
一旦追回金羅公主,公主也免不得自盡一途。只是,這二者的性質不同罷了。
“那道人……是金門羽客?”秦牧元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林靈素入朝四載,憑借三寸不爛之舌,忽悠的皇帝都奉其為上賓。
朝廷中太子與右相因為此人擅權,對其多般的刁難,但都被一一化解。此人無論是才華還是權術,都是一頂一的高。
便是他們道錄司的人不理世俗之事,也對此人大名如雷貫耳。
但是,這位金門羽客不是凡人嗎?法不加貴人,那是因為神通術法會受到貴人身上的貴氣壓制,皇帝九五之尊,貴氣最重。任何修道者靠近皇帝,都會被迫散去一身神通,多年辛苦付諸流水。
可那道人表現出來的實力,便是在純陽境中都是最強之列,怎么會是那招搖撞騙的林靈素?
“對付那道人,便是我道錄司一起上,也未必是其對手……純陽境,已經非人,他們是仙神一流。”老者搖了搖頭,心緒慢慢平復了下來。
“那我等……當做此事從未發生過?”秦牧元沉默片刻,有些試探的問道。
“我聽聞前些時日,朝廷招安了一伙水匪,那伙人雖然身份低賤,但卻含有天罡地煞之氣,你去替我向右相遞個條子,希望他幫忙出出力,讓這伙人去對付林靈素。”老者沉思片刻,想到了一個主意。
純陽境的神魂通徹,能窺破天命,純陽境之下的人根本算計不得。
但那伙水匪不同,他們的命格含煞,幾乎是天生地養的人形妖魔。這些人的氣機陰晦,與純陽境強者是兩個極端,純陽強者也很忌諱這等存在。
這伙人之前為禍河東,被招安之后,就被朝廷隨意安排了一些小的軍職,打散在各處。
朝廷并不看重這些人,但如果用他們對付修道者,卻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在囑托完畢之后,老者便讓秦牧元出去。秦牧元行了一禮,便從屋內走出。
在屋門關上的那一刻,老者有些疲憊的坐在了蒲團之上。他的眼神中渾濁暗淡,好似生命力在一點一滴的流逝著。
獨自坐了半晌之后,他從腰間解下來一個袋子。這袋子鼓囊囊的,翻身一倒,一枚拳頭大小的玉印就落到了他的手中。
玉印方方正正,上頭雕刻著一個球形的輪軌。明明沒有任何的動力來源,輪軌在時刻轉動個不停。
老者身為道錄司副掌印,掌握的便是這一方玉印。玉印實際上是天命輪的一部分權柄,執掌玉印,可以保證他們就算是面對純陽境,也能有還手之力。
只是……
很突兀的,一團黑色的霧氣開始在天命輪上匯聚。霧氣充滿了死寂的味道,那原本就很陳舊的玉印,又多了幾分衰敗之色。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大宋建國至今,一直孱弱,這天命輪也是殘缺的,再加上這莫名出現的邪惡力量,恐怕天地會有劇變。”老者身為掌印,與天命輪接觸極多,對于一些冥冥中的天命,也是有所感應。
別的不說,就說那些身懷天罡地煞力量的水匪,這些人一般只會在亂世中出現。強者可能會成為一方梟雄,便是弱者,也必然會是某個勢力中的重要人物。
可如今大宋正處于鼎盛之時,龍氣也無有紊亂,怎么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老者想不通,他也不敢去揣測,越是接近天命,越是知曉天命的深邃與可怕。他能做的,只是做一個旁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