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蒼又在客棧里休養了兩日,他與幼薇才啟程去往建昌城郊傳說中遍植曼陀羅花的莊園。
清晨的建昌城格外青翠欲滴,花香草香沁人心脾。
山間的晴嵐仿佛就在身邊環繞。
他們二人駕車行在彎彎繞繞的小路上,只覺得世間至美,大抵如此。
經過鄉間農家的指點,他們終于走到了一片曼陀羅花海。
可花海的邊上,分明是一個熟悉的身影!
“兄長?!”
幼薇勒緊韁繩,跳下馬車,向那人跑去。
溫蒼撩開簾子,定睛一看。
不遠處的山嵐之間,萬紫千紅,卻有一星點的狐白。
正是庾遙身披一件雪狐披風,身長玉立。
庾遙見到他們,也緩緩地走了過來。
“兄長,你怎么在這兒?”幼薇跑到庾遙身邊,雙眼噙淚,喜出望外。
庾遙帶著她向著溫蒼的方向走去,邊走邊說道:“我猜到你們會來這里,于是就千里迢迢地過來了。”
“你們不是都被送回京城了嗎?”幼薇問道。
庾遙點點頭,說道:“的確,皇上派人連夜將我們三個押回了京城。但是回京之后就沒有再限制我們的自由。我擔心你們的安危,于是就一路向南,追索你們的蹤跡。我暗中聽到押送我們回京的內侍說溫蒼自投羅網,被皇上下了種種奇毒。前兩日又打聽到建昌城里來了一位病重的公子,曾經求醫問藥,出手闊綽,便猜到是你們了。所幸雖然我走不快,你們也是緩緩行之。我今日想著來此處迎候,果然就見到了。”
說話間,庾遙和幼薇已經走到了馬車旁。
庾遙雖然有些準備,卻還是震驚不已。
在岳州分別時,溫蒼還是舉世無雙的高手,天下間難逢敵手,想不到再見之日溫蒼卻羸弱枯槁至此!
屬于翩翩少年的圓潤飽滿的雙頰已經瘦到塌陷,因此眉骨、顴骨都顯得格外突出。
一雙靈慧的眼睛似乎很難才睜得開,越發顯得高鼻深目,比之從前平添了些老道和滄桑。
庾遙不愿作哀傷之語,強顏歡笑地說:“想不到斗轉星移,如今我們兩個大男人先后被害,竟然到了無力自保的地步,反而是當初站在我們身后被保護著的幼薇進步神速,想必過不了多久就是聞名江湖的余女俠了。”
溫蒼微笑道:“庾兄看似神清氣爽,比從前健朗許多。”
庾遙便也笑盈盈地道:“皇上對我倒也的確手下留情,還從皇宮大內帶來一丸不知什么名堂的秘藥給我服下。奇的是此后筋骨血脈日漸接續,如今除了武功還沒恢復,身體已無大礙。”
庾遙說著解下身上披著的一襲白狐裘蓋在溫蒼身上,繼續說道:“大理溫暖如春,我已經不需要格外留神身子,但是你可要好好保重。”
溫蒼道:“每日被裹得密不透風,我都快要被悶死了。”
幼薇插嘴道:“胡說什么?也不知道避忌一些。”
溫蒼輕笑一聲,告饒道:“是我失言了,請余女俠勿怪,饒恕則個。”
庾遙抬眼望了望天,心想,性命垂危也攔不住打情罵俏啊!當初是在想什么非要趕來湊這份熱鬧的?
幼薇眼神一閃,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盡快去尋到那位種曼陀羅花的老人吧。”
庾遙道:“我已經打聽過了,看來是尋不到人了。”
幼薇心中驟然“咯噔”一聲,下唇微微抖動了兩下,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溫蒼道:“難道那位老人已經不在人世了?”
庾遙點了點頭,說道:“不過你們別灰心,聽說他有一個兒子,算是他的傳人,也未必無解。”
幼薇的心緒漸漸平復下來。
自從與溫蒼逃出岳州,甚至更早的時候,在蓬萊山的時候,他們互訴衷腸,明白了彼此心意的時候開始,她就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堅強,也前所未有的軟弱。
她可以不用庾遙的幫助,自己直接與皇上周旋對抗。
可如今事關溫蒼病情的一點點意外,她仿佛都承受不住。
她覺得自己的心氣兒像是九重天飄下來的緞帶,在山嵐之間孤零零地擺蕩。
時而引得她生出勇氣,仿佛可以從一個山頭飄飛到另一個山頭。
時而卻纏繞著她的脖頸兒,令她感到窒息。
突然,庾遙的話驟然打斷了她的思緒。
“走吧,前面不遠就是留園了。”
溫蒼道:“原來叫做留園。”
庾遙點點頭道:“不錯。那位老人姓劉,因此這園子就稱為留園。還有一種說法是,因為大理國人愛花如命,所有人見到劉老人所種的曼陀羅花都恨不得留下來,就是做苦工也愿意。”
幼薇道:“如劉老人那般得受天命之人怎么會驟然離世,而無人知曉?”
庾遙道:“也許是事出突然,所以只有這附近的人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