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見素在一旁瞧了個真切,也未表達出任何的不滿,還笑吟吟的送走了女兒,這才關好門請李蒼玉入座。
李蒼玉心中暗自慶幸:韋家雖是注重禮法的當世名門,但好在大唐并沒有假道學盛行。不然的話,剛才這一次偶遇就有可能鬧得很不愉快,甚至傳得沸沸揚揚壞了人家姑娘的名節。
韋見素對方才的事情只字不提,直入正題說道:“蒼玉小友,有何見教,請說吧?”
“小子豈敢在韋公面前言教?”李蒼玉拱了一下手,說道:“韋公還記得,那一日我在韋公官署說過的事情么?”
“當然記得。”韋見素來了幾分精神,“莫非,這么快就有了結果?”
“結果,暫時還沒有。”李蒼玉話鋒一轉,“但是,確實有了很大的進展。”
“哦?”韋見素好奇道,“怎講?”
李蒼玉說道:“如果事情發展順利,我能將王鉷的至親,抓一個人贓俱獲。”
韋見素微微一驚,“怎樣的,人臟俱獲?”
“當然是……”李蒼玉湊近了一些,壓低聲音,“謀反之罪,人贓俱獲!”
韋見素“咝”的吸了一口涼氣,“這種事情,你可千萬別開玩笑?!”
“韋公,我還年輕,我可不想這么早就把自家性命給斷送了。”李蒼玉平靜的說道,“若無把握,我根本不會再來找你。”
“你有幾成把握?”
“七成。”
韋見素瞪大眼睛,“那剩下還有三成呢?”
李蒼玉微然一笑,“剩下還有三成可能,他們中途放棄,我一無所獲。”
“那還不是要白白的賠上性命?!”韋見素驚訝不已。
李蒼玉知道,小老頭兒“膽小”的毛病又發作了,于是道:“如果他們中途放棄,我自然也會收手打住,就像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一切盡在掌握,收放自如而已。”
“你有把握,首先立不敗之地?”
“有。”
“真有?”
“確實有。”
韋見素眨巴著眼睛,看來仍是有些猶豫不決。
李蒼玉淡淡一笑,“韋公,我信得過你,才來找你。你可別逼我,直接去找楊國忠。”
“不不,事情如此重大,你總得讓老夫好好的思忖一番吧?”韋見素有點急了,說道,“依著你的意思,我是時候去找楊中丞匯報了?”
“準確的說,是密報。”李蒼玉說道,“在我出手的前昔片刻,我會再次派人前來秘密的通知你。到時,你一定要立刻聯合楊中丞馬上進宮,向圣人稟報。時間上,必須嚴絲合縫不能出現半點差錯。”
“為什么要這樣?”韋見素驚訝的道,“如此大案,難道不應該提前報知圣人,由圣人親自下令處置才對嗎?”
李蒼玉心想,歷史上發生這件案子的時候,李隆基知道只是王鉷的傻弟弟王銲謀反,于是他給了王鉷自保的機會。李隆基非但是讓王鉷親自帶兵去“平叛”,甚至在人贓俱獲之后,也給了他機會,讓他與弟弟王銲劃分界線用以自保。豈料王鉷不肯,這才觸怒了李隆基賜他一死。
但是現在歷史已經出現了一些細微的錯位,萬一王鉷幡然醒悟最后沒有被賜死呢?那么,就算我們最終辦死了王銲和王準等人,還不是要被王鉷殘酷報負?
——我豈能把自己的生死,寄托在別人的一念之間?!
于是李蒼玉對韋見素說道:“韋公難道忘了,圣人對王鉷有多偏愛,有多倚重?現在畢竟不是王鉷親自謀反,萬一圣人有心保他,讓他將功折罪。最后王鉷沒死,死的恐怕就是我們了。”
“這……這,這的確有可能!這真的很危險!”韋見素的額頭上都溢出了一層冷汗,燈光照耀下有些發亮。他驚詫道,“但是謀反這樣的大事,你一個金吾中候,有權私自懲處嗎?”
李蒼玉淡然一笑,“韋公應該聽說過,當初我還是一名新卒之時,與羽林軍發生流血械斗的事情。”
“對,老夫知道。”韋見素點點頭,驀然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說,把這樁謀反的案子當作是民間的治安問題看待,直接由金吾衛派兵鎮壓?”
“這有何不可?”李蒼玉兩手一攤,“是不是謀反,當然得是鎮壓之后找到了相關的證據,才能定性。金吾衛只管鎮壓和抓人。事后如何審理,那就是大理寺與御史臺的事情了。”
韋見素老眉深皺的沉思了良久,終于是點了點頭,“你這個辦法,倒是可行!”
李蒼玉微微一笑,“韋公明鑒。反正是對方不動,我方不動。一但他動,那就是人贓俱獲。韋公就等著向楊中丞通風報信,即可。”
“咳,不能叫通風報信……吧?”韋見素有點小尷尬。
“抱歉,在下措詞不當。”李蒼玉笑了一笑,說道:“韋公是大理少卿,這些都是韋公的職責份內之事。”
“就是,就是嘛!”韋見素呵呵直笑。
李蒼玉也是呵呵直笑,心中暗道:一但扳倒了王鉷,肯定是如同歷史上的那樣,會有楊國忠取而代之。到時王鉷留下的無數權柄都需得有人接手,楊國忠和韋見素近水樓臺先得月。但我和郝廷玉直接參與了平叛,自然不能少了我們的一份……組隊打怪然后瓜分戰利品,就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雖說手段不夠光明,但王鉷這個“老怪”早就對“光明”免疫了。現在這樣若能成功,既是為國除奸也能自我實現,于公于私雙贏之事,何樂而不為?
兩人又細細商議了一陣,韋見素越說越興奮,聲稱要聯合楊國忠多去搜集王鉷的各項罪證,以備他日一鼓作氣將他徹底扳倒。
李蒼玉心想,楊國忠可算是王鉷的同門師兄弟和親密戰友,同時也是一對死敵。兩人早就知根知底。這樣的罪證,估計楊國忠隨便就能舉出成百上千例,還用得著刻意搜集?
這樣的角斗,證據從來都不是問題。
問題就在于找到一個合適的突破口——現在李蒼玉送來的,就是這樣的一個突破口!
兩人終于談好了各項細則,夜色已深,李蒼玉告辭離去。
興奮之下的韋見素親自把李蒼玉送出了書房和客廳,還沒有留步的意思,看樣子還想親自送他出府。
不料,韋幼娘卻突然出現在了客廳的大門口。
“幼娘,這么晚了你怎么還沒有入睡?”韋見素有點驚訝,也有了一點指責的意思。之前偶遇也就算了,現在怎么還主動跑來了呢?
韋幼娘連忙拜下,“父親容稟,女兒有個不情之請……”
韋見素皺了皺眉,“先待為父送走了貴客,回來再講。”
“父親,那時可就晚啦!”韋幼娘左看看韋見素,右看看李蒼玉,眨了眨眼又咬了咬唇,壯起膽來說道:“女兒其實是想……肯請李郎君,留下一副詩文墨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