頡利可汗的牙帳守衛森嚴,光憑著蘇定方的三百人想要攻取無異于癡人說夢,但蘇定方攻打頡利的汗帳本就不是為了真的生擒頡利,只是為了吸引突厥人的注意。
取其牙帳只是為了調動四周的兵力,給外圍的李靖可乘之機。
果然,當鐵山出現唐軍,已直奔牙帳而來的消息傳到頡利耳中時,頡利已經驚丟了半條命。
困境之中,風聲鶴唳尚且叫人膽寒,如今出現在頡利身邊的卻是實打實的唐軍,頡利豈能安坐。而且最為要命的是頡利根本不知唐軍的人數,只當唐軍是大舉進攻至此,否則又怎會一路殺到汗帳?
這些天來頡利已經被殺地怕了,沒有了膽氣的他聽到有唐軍往牙帳攻來,頡利的第一反應便是棄帳而逃,而非召集兵力于前往襲營的蘇定方決一死戰。
現在的蘇定方仿佛一顆被扔進了深潭的石子,頓時掀起了陣陣漣漪,數萬突厥大軍瞬間都亂掉了。
蘇定方看著已經亂做一鍋粥的四周,一時間正在想著是否要繼續冒進追擊,就在此事,卻突然有唐軍士卒過來稟告,有人在西側一里外見到了蜀王的身影。
蘇定方聞言,哪還有半點的猶豫,當即下令全軍西進,勿必奪回蜀王。
執失思力對頡利倒是忠心耿耿,他在得知唐軍襲營的情況下,也不論唐軍人數如何,第一件事便是前往牙帳護駕。
蘇定方往西,執失思力往東,兩人恰巧撞了個正著。
“執失思力,速放了殿下,我便不與你為難。”蘇定方見執失思力將李恪押在馬上,當即執槍怒喝道。
執失思力沒想到竟會在此處遇到蘇定方,臉上稍露驚訝之色,而后才道:“我道是何人這么大的膽子,竟敢夜襲汗帳,原來是你。”
蘇定方初到突厥便敢當著頡利的面與他的附離親衛動手,膽略一向了得,蘇定方出現在這里,倒也算合乎情理。
蘇定方道:“我大唐大軍已至,你若此時投降,我可保你性命無虞,何必在跟著頡利一味潰逃。”
頡利在得知敵襲的消息后已經棄帳而去,專程趕來護駕的執失思力撲了一個空,反倒遇上了蘇定方的人馬,他的心里對頡利的所作所為自然有些失望,但失望歸失望,執失思力也不會因此便投了唐軍。
蘇定方的人馬也不多,執失思力未嘗沒有一戰之力,更何況他還有李恪在手中。
執失思力道:“三皇子在我手中,要棄械而降的恐怕不是我吧。”
執失思力一邊說著,一邊竟把刀架在了李恪的身上,對蘇定方道:“即刻讓你的人放下刀劍,給我讓出一條路,否則我便要了三皇子的性命。”
蘇定方不畏死,但執失思力拿李恪的性命來威脅蘇定方,蘇定方反倒沒了轍,他今夜犯險來此,很大程度上就是為了李恪。
就在蘇定方左右為難的時候,執失思力刀下的李恪竟當先開口了。
“執失思力,你敢傷我?”李恪盯著執失思力的眼睛,冷聲問道。
李恪的模樣咄咄逼人,絲毫沒有作為俘虜該有的模樣,反倒好像這把刀現在是握在了李恪的手中一般。
執失思力道:“我為何不敢?”
李恪的眼中不見絲毫的懼色,直迎著執失思力的目光,喝道:“你若感動本王一根汗毛,本王就要你突厥上下百萬子民為本王陪葬!”
李恪的話反倒叫執失思力猛地一愣。
今日之戰,頡利被殺地措手不及,頡利手下最后的五萬精銳恐怕也難逃厄運,沒人知道今日之后,頡利的五萬精銳還能剩下幾成,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自此以后,突厥再無于大唐為敵的資本,甚至就連最后和談的資本都沒有了。
大唐不會與不堪一擊的弱者和談,這一戰也打散了突厥和談的希望,大唐大軍大舉北伐已成定局,而士氣高漲的唐軍必定勢不可擋。
若是執失思力在這一次當真殺了李恪,誰能保證盛怒之下的李世民會不會將怒火遷移到突厥子民的身上,大加殺戮?
執失思力想到這種可能性,心里越發地沒有了底氣。
突厥子民若當真因為執失思力的緣故慘遭屠戮,那他執失思力就是突厥的千古罪人。
執失思力這一刀若是下去,殺的哪是李恪,是突厥子民的生機,而這一刀,執失思力是無論如何都下不手去了。
李恪見執失思力被自己的話嚇的愣住了,于是接著道:“本王不欲大開殺戒,本王和父皇一樣,都希望此戰之后大唐與突厥百姓能夠和平共處,難道你就非要為了頡利的野心,把大唐與突厥逼到不死不休的局面嗎?這一仗你還想打到什么時候!”
李恪的話,有如一計重拳砸在了執失思力的內心。
執失思力與雅爾金之流不同,他本就不是主戰之人,甚至一度還有些親唐,但當然,這一切也都是建立在對頡利忠心耿耿的基礎之上。
但執失思力對頡利忠心耿耿,不代表執失思力愿意為了頡利將整個突厥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這一場仗真的不能再打下去了,兩軍作戰,已經漸漸打到了突厥的腹地,若是再這樣打下去,整個突厥都將被這張戰爭所淹沒。
執失思力道:“我若放了你,你便能保全我突厥的百姓嗎?”
李恪道:“突厥與大唐和平共處一直是本王所愿,李靖雖非本王統屬,那邊本王說話還是管些用處的,本王興許不能保證所有突厥百姓的性命,但至少能保證我唐軍不擅殺俘虜,不亂傷百姓,如何?”
李恪的話沒有大包大攬,但卻一下子說進了執失思力的心里,他所擔憂他的部落和突厥百姓的安危,這場仗打到了這個時候,李恪的性命反倒沒有那么重要了。
執失思力朝中一旁的阿史那云看了看,只見阿史那云也朝他點了點頭,顯然他的豁真也相信了李恪的話。
執失思力掙扎了片刻,終于還是丟掉了手中的佩刀,將他置于地上。
執失思力道:“殿下說話,還望言出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