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西洲在何處?兩槳橋頭渡。日暮伯勞飛,風吹烏臼樹。樹下即門前,門中露翠鈿。開門郎不至,出門采紅蓮”
臥云樓曲班所唱的名作西洲曲,改自南北朝樂府民詞,曲中所寫為江南西洲女子思君之情。
這西洲曲不及宮廷唱詞那般恢弘大氣,卻也別有一番婉轉韻味。
尤其是當那唱曲的女郎唱及“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一句時,李恪的心沒來由地一顫。
水鄉江南,小家碧玉的西洲女正在思念她那遠在江北的郎君,卻不知在曠野無邊的草原之上,那朵潔白的云是否安好,是否也會常常念及他。
就當李恪聽得正是津津有味,正心有所思之時,雅間的門外卻突然聽見了一陣吵嚷聲。
“這處雅間向來都是我們幾人所用,今日你怎敢給了旁人?”門外一個少年的聲音傳到了李恪的耳中。
緊接著,門外又傳來的酒樓東家的聲音:“這間雅室是蘇將軍昨日便定好的,來得比諸位公子早些,還望諸位公子體諒。”
“蘇將軍,哪位蘇將軍?”門外的那幾個少年接著問道。
東家回道:“正是前些日子北伐建功,拜臨清侯的蘇定方蘇將軍。”
蘇將軍為三軍先鋒,破惡陽嶺,夜襲鐵山,他的大名已隨北伐大勝傳回了長安,故而酒樓的東家也都知曉,東家這么說也是希望這些小公子能看在蘇定方的面子上讓了一步。
不過門外那些人顯然沒有把蘇定方這個臨清侯看在眼中,那些少年道:“我道是誰,原來是蘇烈,他新得封賞,想必得了不少銀錢,沒少給你好處吧。”
臥云樓聞名長安,價格不菲。
朝封之上,蘇定方被拜臨清侯、左武衛將軍,又有另有封賞,一時間手頭自然寬裕,再加上又是宴請李恪和秦叔寶,蘇定方不會馬虎,便挑在了這臥云樓最好的臨街雅間。
那東家回道:“這倒也不是給多少銀子的事情,而是蘇將軍早就定下了,還望幾位公子勿叫小人為難。”
那幾位權貴公子顯然不買東家的帳,不屑道:“區區一個蘇定方又算什么,豈敢與我等相爭,你且讓開,待我今日同他說上一句,必叫他讓了這間雅室。”
說著,這些少年似乎推攘了起來,大有闖進來的意思。
外面的動靜不小,李恪自然也聽在了耳中,李恪聽曲兒的興致被攪擾,眉頭微微一皺。
“殿下,末將出去看看。”今日是蘇定方宴請李恪與秦叔寶,突然被人攪擾了,蘇定方也面上無光,于是起身對李恪道。
不過還不等李恪答話,酒樓的東家已經當先走了進來。
“蘇將軍,您看您現在可還方便,小人同您商量件事可好?”東家進來便開口問道。
“門外究竟是何人,竟如此放肆?”門外的幾個少年來頭似乎不小,秦叔寶當先問道。
秦叔寶出身草莽,如今雖身居高位,但最不喜的便是這些仗勢欺人之輩,秦叔寶聽得外面的動靜,已經有些坐不住了。
酒樓的東家回道:“門外吵著的是齊國公長孫家的二公子長孫渙,霍國公柴家的二公子柴令武,還有義興郡公高家的高履行等。”
李恪聽了東家的話,臉上不禁掛起了一絲笑意,難怪門外之人說話如此放肆,原來竟是這樣一幫權貴子弟。
這些都是權貴人家子弟,家中族人也都是朝中大員,在長安城內自然橫行無忌。
可天下權貴子弟勢力再強,又哪有強地過他李恪的?
李恪笑了笑,對秦叔寶問道:“這些人著實膽大妄為,本王欲待他們父輩教訓他們一二,翼國公可要一起見見?”
李恪自己的年紀也不過才十二歲,比門外的那些權貴公子還要年幼上幾歲,但說起話來卻老成地很,仿佛當真是他們的長輩一般。
這掌柜的畏懼他們的權勢,但秦叔寶卻未把門外的幾人看在眼中。
千軍萬馬之前,秦叔寶尚且眉頭不皺半分,遑論現在。門外的這些公子所仗的無非就是家中之勢,可秦叔寶同他們的父輩平起平坐,就算是長孫無忌、柴紹親自來了也要對他客客氣氣,那些小公子又算得了什么。
親叔伯道:“自然是要見的,末將倒要看看他們究竟有何膽量在此叫囂。”
“好。”
李恪點了點頭,對酒樓的東家道:“我等不叫你為難,你且讓他們進來,我來會會他們。”
“稍待。”東家應了一聲,出去引著那幾個二世祖到了屋中。
長孫渙、柴令武之流出身富貴,向來橫行慣了,大搖大擺地便進了雅間,可等他們進到雅間,剛準備雷霆大振的時候,眼睛一瞟,卻看到了一旁坐著的秦叔寶,只不過一瞬,氣焰便減地連半成都不到了。
酒樓的東家只說了蘇定方,他們哪里知道秦叔寶這個殺神竟也在此。
他們雖年少,但秦叔寶威震天下,秦叔寶的事跡他們也是如雷貫耳。
秦叔寶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尚且如探囊取物,要對付他們幾個,還不是手到擒來,若是他們早知秦叔寶在此,就算請他們進來,他們也不敢。
長孫渙倒是眼皮子光亮,剛一見秦叔寶,便連忙上前拜道:“小侄唐突,不知大將軍在此,還望大將軍恕罪。”
長孫渙聰明,口中以小侄自稱,無非就是希望秦叔寶看在家中長輩的份上放他一馬,莫要與他為難。
不過長孫渙今日卻想錯了,這雅間之中說了算的并不是他秦叔寶,這里還有另一尊大神。
秦叔寶看著身旁坐著的李恪,對長孫渙道:“你同我說這些做甚,楚王殿下在此,你且同楚王去說吧。”
長孫渙聽了秦叔寶的話,心頭一震。
他此前從未見過李恪,也不知李恪是何模樣,方才進門之時他光注意了秦叔寶,還未顧得上主位上坐著的少年。
這時長孫渙深恨自己今日為何要來此處,恨不得給上自己一巴掌了。
長孫渙忙扭身拜道:“長孫渙拜見楚王,望楚王恕罪。”
方才在大殿之中長孫無忌還同李恪為難,如今長孫無忌的次子落在了李恪的手中,李恪哪有就此放過的道理。
李恪對長孫渙問道:“長孫公子也是這兒的常客?”
長孫渙不知李恪何意,但他聽的李恪以公子相稱,只當他準備就此作罷了,于是回道:“正是。”
李恪聞言,笑了笑道:“方才這些女子唱曲本王已經聽地乏了,既然長孫公子也是曲中高手,不知可否為本王唱了一曲解個悶子?”
李恪之言一出,長孫渙白凈的臉頓時憋作了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