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會之上,隨著長孫兄弟同去的不止一個長孫嘉慶一人,還有數位服侍的家奴,燈會上的事情自然瞞不過家主長孫無忌的耳朵。
次日午前,長孫無忌已經知道了昨夜燈會上的事情,頓時勃然大怒,命人將長孫渙和長孫沖傳來自己身邊。
“逆子!落雕弓乃你祖父之物,是你能隨意許諾于人的嗎?”兩人方一進門,長孫無忌便指著長孫渙怒喝道。
長孫渙本也沒想著能瞞過長孫無忌,長孫渙被長孫無忌呵斥地跪在地上,低著頭,大氣不敢喘,只是縮著頭解釋道:“阿爹息怒,我也不算是將落雕弓許給了李恪,只是口頭一說而已,給與不給還不全憑阿爹之意。”
長孫無忌道:“無知小兒,你中了李恪的圈套尚不自知,你當李恪是誰?李恪雖然年少,但行事狡詐,連我都在他手中吃過虧,他豈是好糊弄的!”
長孫渙雖在李恪手中吃過虧,但他對李恪其人卻很是不屑。
長孫無忌常在諸子面前提及李恪,要他們對李恪小心防備,但長孫渙卻不以為然,畢竟李恪年紀便擺在這里,他比長孫渙還要小上一些,他的心思和手腕又能強到哪里去。
“李恪名聲雖大,不過都是虛名而已,阿爹何必懼他。”長孫渙嘴里嘟囔了一句。
長孫無忌聽了長孫渙的嘟囔,心中怒意更甚,指著長孫渙道:“你若是有法子對付他,還用跪在此處嗎?”
長孫渙抬起頭,對長孫無忌道:“兒確有法子,不知阿爹可愿聽?”
“說。”長孫無忌聽了他的話道。
長孫渙道:“李恪走后,兒命人盯著李恪的馬車,發現他的馬車還載了兩個身著宮婢衣服的女子,阿爹可知是誰?”
長孫無忌想了想,問道:“莫不是她的婢女?”
長孫渙道:“是長樂公主和高陽公主,她們穿著宮女的衣服,想必是李恪偷著帶她們出來的,若是我們借此事參李恪一本,他也吃不消,陛下必定重責與他。”
按大唐宮規,公主不得私自出宮,李恪私帶高陽和長樂出宮,自然是犯了宮規了,若是仔細計較起來,李恪當削食邑三百戶,官降一級,緊閉半月不得出府門。
不過長孫無忌聽了長孫渙的話,卻搖了搖頭。
這樣的結果是能叫長孫渙出一口氣,但除此之外呢,區區兩百戶食邑,李恪豈會看在眼中,緊閉半月更是傷不得其根本,至于官位,皇子還會在乎官位嗎?只要李恪圣寵不失,怎么對付李恪都是白搭。
更何況,若是長孫無忌這么做,雖然對付了李恪,卻也開罪了旁人。
長孫渙行事沖動,思慮不周,長孫無忌對他的這個莽撞的次子頗為失望,嘆了口氣。
長孫無忌轉而看向了長孫沖,似是考較地對長子長孫沖問道:“沖兒,你以為呢?”
長孫沖乃長孫無忌嫡長子,也是長孫無忌最為器重的一個,長孫家的家業將來是要交到他手中的。
次子可以糊涂些,以長孫家的權勢保得一身富貴不難,但繼承家業的長子絕不能是庸才。
不過叫長孫無忌稍感欣慰的是長孫沖的性格雖文弱了一些,但比起其弟倒是穩重不少。
長孫沖回道:“我們若是彈劾李恪,興許能叫李恪吃些小虧,但在彈劾李恪的同時也彈劾了表妹,兒臣以為此事不妥。”
彈劾李恪便是彈劾長樂,而彈劾了長樂,長孫皇后的臉上自不好看,長孫無忌還沒有這么蠢。
聽了長孫沖的話,長孫無忌的臉色終于好看了一些,比起長孫渙,長孫沖終究還算是可造之材。
長孫無忌道:“為父有意撮合你和長樂的婚事,此事若是彈劾李恪,難免叫人說我們長孫家氣量狹小,也會惹得皇后不悅,于你,于長孫家都名聲不利,此事休得再提。”
在長孫無忌的眼中,長孫沖勉強算是中上之姿,雖比不得李恪那般少年狡詐,但也堪栽培。
長孫沖娶長樂公主乃是長孫無忌籌劃已久之事,事關他百年之后長孫家的富貴,長孫無忌覺不容許出現半點岔子。
長孫無忌想起這些,竟不禁幽幽地嘆了口氣,長孫沖若是能有李恪那般手段、心性和膽略,他又何至于為了后輩如此費心。
司空府中,長孫無忌正在為昨夜之事操心,而與此同時,李恪也沒有閑著。
正值午時,街道之上正是人稀之時,李恪身著便裝,悄悄自楚王府后門而出,策馬直望御史臺御史大夫溫彥博的虞國公府而來。
“煩請閣下替我傳句話,告訴溫大夫,就說北地故人來此,還請一見。”李恪既著了便裝,便是不愿透露身份,自然不會遞上名帖,李恪連姓名都未透露,私下求見。
虞國公府的門子雖不知李恪的身份,但看樣子卻不似常人,興許真的是溫彥博的故交,于是連忙入府稟告。
溫彥博的北地故人,除了李恪還能有誰?
但溫彥博知道李恪沒有下名帖來見必有原因,于是并未自己高調地親自出迎,而是命門子帶李恪進了偏廳。
“老臣溫彥博拜見殿下。”溫彥博看著李恪一入偏廳,便上前拜道。
李恪上前道:“老大人快快請起。”
溫彥博看著李恪的一身便裝,問道:“殿下如此打扮,不知來尋老臣何事?”
李恪道:“李恪有一事相求,還需借老大人御史臺之威。”
溫彥博聽了李恪的話,不解地問道:“殿下乃當朝親王,身份金貴,何必去招惹那些臺臣。”
臺臣難纏,滿朝皆知,溫彥博雖為御史臺首官,但在李恪面前也毫不避諱。
李恪道:“若非要事,我也不愿麻煩老大人,不過此事對李恪而言干系重大,還望老大人相助。”
溫彥博問道:“不知殿下口中之事關系何人?”
李恪回道:“長孫無忌。”
溫彥博聽了李恪的話,臉上倒也沒有太多的訝異之色,反而苦口婆心地對李恪勸道:“老臣早勸殿下需謹慎行事,殿下一直不以為意,如今可是遇到為難之處了?”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行高于人人必非之。
此事溫彥博早便勸過李恪,只是李恪未聽而已。
不過李恪搖了搖頭卻道:“老大人誤會了,李恪相求并非是為了彈劾旁人,而是為了彈劾自己。”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