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庾信想回新羅,其中的緣故倒也不是他所說的將士思鄉,而是因為擔憂新羅那邊的局勢。
新羅國中能戰之兵,大部分都被金庾信帶了出來,國中兵力空虛,而現在現在劉仁軌正領軍一萬五千余在新羅國中,他知道劉仁軌的本事,劉仁軌和他麾下的精銳,絕非國中的兵力可以抵擋的。
劉仁軌雖是打著追剿倭軍,助新羅軍退敵的由頭去的,但唐軍野心極大,他的真實目的絕不會如此簡單,金庾信不擔憂才是怪事。
金庾信雖是武臣,但卻也是國中智者,金春秋能有今日,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金庾信對他鼎力相助,他的擔憂自然不是沒有道理的。
現在的高句麗國內,唐軍已然大勝,李績下令鎮撫百姓,整個高句麗正在漸漸地趨于穩定,但與此同時,新羅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自打一個多月前,倭軍將領廬原君領倭賊殘部逃竄至新羅,占據了沙鼻岐、奴江兩城以來,劉仁軌便率唐軍來到新羅“支援”了。
劉仁軌在白江口海戰中以少勝多,全殲倭軍大部,擒拿倭軍主帥阿倍比羅夫,立下赫赫威名,廬原君自然不敢抵擋,于是就在廬原君得到劉仁軌來到的消息后,不敢有絲毫的拖延,便棄城逃了。
廬原君棄城,正和劉仁軌之意,只不過劉仁軌之所以想看著廬原君潛逃,倒也不是為了除敵,而是為了驅敵,把廬原君驅到新羅腹地去。
廬原君棄城而逃,劉仁軌隨即趕至,廬原君自知惹不起劉仁軌,不敢應戰。
他的本意原是往東走,逃到海邊,伺機奪船逃回倭國,但劉仁軌仿佛早就知道廬原君的想法一般,早就堵住了東路,擋了廬原君的去路。
廬原君麾下不過三千余人,而后雖裹挾百姓,擴充到了萬人,但也多是烏合之眾,如何敢與劉仁軌的唐軍精銳硬碰,劉仁軌堵住了東路,就逼著廬原君只能往北和往西逃竄。
廬原君被劉仁軌追剿,攝于劉仁軌的威名,一開始也極為驚慌,逃得很快,但很快廬原君也發現了問題,他發現劉仁軌似乎并無意徹底滅了他們,于是他也放松了許多,看著每日尾隨在后的唐軍斥候,廬原君從不去惹他們,但也也不覺著如之前那般害怕了。
廬原君率軍在前逃,劉仁軌就領軍在后圍堵,劉仁軌追地并不急,始終和倭軍保持著些距離,讓倭軍逃著。
倭軍一邊逃,一邊大肆搜捕財物,不知不覺就帶亂了大半個新羅,攪地新羅是雞飛狗跳,不得安生。
廬原君看出了異常,身為掌權新羅國政的金春秋又怎會看不出來,若是再照劉仁軌這么鬧下去,再有一個月,整個新羅都會一團糟。
而且現在劉仁軌追著廬原君,已經越來越靠近新羅的王幾地帶,這里是新羅心腹之地,千萬亂不得,是斷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不過劉仁軌畢竟是唐軍主將,金春秋不敢開罪,只得遣了自己的愛子金仁問來見劉仁軌。
金仁問是金春秋的第三子,因為她的生母是金春秋臂膀金庾信的親妹,也是除了嫡長子金法敏外最疼愛的一個,所以尤為金春秋信重,才交托以要事。
事情已經越發地嚴重,在得了金春秋之命后,金仁問即刻動身,便往南去見了劉仁軌。
“外臣金仁問,拜見大唐劉大都督。”唐軍大帳中,金仁問對劉仁軌拜道。
劉仁軌扶起金仁問,問道:“現在外面正是兵荒馬亂的時候,金公子怎的在此時來此?”
金仁問聽著劉仁軌的話,臉上雖是不動聲色,但也在心里腹誹了幾句,難得劉仁軌也知道現在外面正是兵荒馬亂的時候,這一切的局面可不就正是因為劉仁軌對倭軍的縱容造成的嗎?
金仁問道:“現在國中被倭賊攪地大亂,百姓受苦已甚,外臣來此求見大都督也正是因此。”
劉仁軌道:“這倭軍狡猾,不與我軍交戰,一碰就走,我拿他們也沒有什么好法子,金公子所言著實叫我汗顏。”
劉仁軌的本事,金仁問豈能不知,如果劉仁軌真的有心,區區幾千倭軍又豈在他的眼中,不過這些話金仁問自然是不能對劉仁軌直說的。
金仁問道:“大都督之所以未能及時擒住倭賊,想必是因為大都督麾下行軍已久,難免疲累。大都督如此勞師來我新羅相助,外臣本是不當多問的,只是眼下倭賊已近國都,我國都君臣驚慌,故爹才遣了我來向大都督請教,還望大都督勿怪。”
金仁問雖是新羅人,但作為金春秋之子,自幼受到了極好的家教,對唐人禮節很是熟悉,初見劉仁軌,談吐舉止也叫劉仁軌絲毫挑不出半點不足來。
劉仁軌此前見過金法敏,今日又見了金仁問,只覺著這金春秋諸子俱是人中龍鳳,遠不是那些百濟王室子弟可比的,早晚必成大器,心中對自己的想法也就更加堅定了。
劉仁軌道:“金公子說的是,貴國國都金城就在眼前,確實不能再縱容倭賊如此橫行了,金公子放心,你可以給新羅王帶句話,就說明日我便出兵,倭賊必破,我不會讓倭賊踏進王幾半步。”
金仁問聞言,臉上露出了笑意,對劉仁軌拜道:“如此便多謝大都督了。”
劉仁軌擺了擺手道:“這個倒是無妨,只不過明日之后我還有一事要請新羅王答應。”
金仁問問道:“不知是何事?”
劉仁軌回道:“我唐軍追剿倭賊已經多日,兵力疲敝,待明日倭軍破了倭賊后,我想移軍之金城休整,還是新羅王允準。”
金仁問聽了劉仁軌的話,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倭軍固然兇殘,但畢竟人少,唐軍才是真正的猛虎,如果讓唐軍進了兵力空虛的金城,一切還能由得他們新羅君臣做主嗎?
而且看近來劉仁軌的舉動,顯然是對新羅并不友善的,如此就更不敢讓劉仁軌進城了。
不過現在倒也不是直接回絕劉仁軌的時候,金仁問沒這個膽子,更沒這個權力。
金仁問道:“此事太大,外臣只是個傳話的,實在最不得主,外臣還需稟明大王。”
劉仁軌也不急,笑道:“那是自然,我等著金公子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