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好,
我被切嗣抓走了……
285:16:32
衛宮切嗣手上有久宇舞彌為他收集的三份材料。
其一,關于一個名為“林好”的C國女子,她出身于那邊的魔術師家族,或者按當地的說法叫做修真世家,原本天資極好,但因為一次魔術事故而癱瘓在床,脖子以下完全沒有了知覺,經過長期治療,手臂恢復了行動能力并能使用魔術,但家族已經放棄了對她的培養,三年前來到日本某著名醫學院進一步的治療,從該醫學院的記錄來看并她仍在接受治療而沒有離開。
其二,是在冬木綜合醫院住院的同樣叫做林好而且容貌完全一樣的少女,一年前入院,癥狀是腰部以下的癱瘓,身邊跟隨有照顧她起居的女仆一名,三天前,監視此地的使魔拍下了她乘坐輪椅獨自在天臺繪制法陣的照片、法陣發光的照片、以及之前并不在天臺的女仆推著她的輪椅離開天臺的照片。這份材料還附帶了這名女仆背影照片和之前入侵艾因茲貝倫別館女性模糊形象的相似性對比。
其三,是冬木綜合醫院一年來的病歷,從這些記錄來看,林好不但癱瘓沒有好轉,反而大病小病不斷,初看并沒有什么特別,但縱向比較的話,會發現一個驚悚的事實:每次她“生病”,該醫院就會有一例同樣病癥的患者痊愈出院,其中甚至有幾種是以冬木的醫療條件絕無可能治愈的疾病,后續的跟蹤調查顯示這些痊愈的患者在出院后均十分健康,某些很容易復發的疾病也并未復發過。
“我曾試圖讓使魔飛進去尋找目標,但它們一進入醫院范圍就失去控制,做出野生蝙蝠般的行為,碰運氣離開醫院范圍后才恢復正常。”久宇舞彌見切嗣望著醫院大樓似乎若有所思,于是靠近一步進行補充說明。
“走。”衛宮切嗣沒有對此做出回應,把資料收起后徑直走向醫院大門,雖然踏入一個Caster的陣地是不理智的行為,但從不懷疑他的短發女子立刻邁步跟上。
整個醫院充滿著自行運作和條件觸發的魔術術式,不但在外部完全無法發現,即使在內部,沒有預先確定它們一定存在并進行針對性檢查的話也會漏看,毫無疑問,這座醫院已經被Caster以陣地作成職階能力改造成了優秀的魔術工房。
但這個工房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攻擊型術式,讓切嗣原本設置好的防御術式無功而返,唯一可以勉強稱得上的,是在有人詢問關于401病室的情況之后,令此人忘記答案并且打消再次詢問的意愿,切嗣發現了這個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魔術陷阱后,直接確定了林好的病房位置。
“怎么了?”聽到舞彌發出疑惑的聲音時,衛宮切嗣才發現自己站在電梯前發呆而完全沒有去按鈕來呼喚電梯。
“我在猶豫。”魔術師殺手承認自己此前對這名Master的判斷出了錯:“那個在聽到你報告說‘發現了Caster的Master’時產生的決定可能已經無法執行了。”
趁Caster將自己的Master放在自以為安全的魔術工房內部的時候,進行突入并奪取其Master的令咒或者直接令其出局。
原本是這樣,但目前來說事情已經超出了掌控。
衛宮切嗣打算向圣杯許的愿望是“拯救世界”,他是個溫柔的人,因為太過于溫柔了,結果變得無法原諒這個世界的殘酷,所以除了以殺止殺,以人命的數量來評判哪方更值得拯救外不知道任何實現這個愿望的辦法,只好寄希望于能產生奇跡的圣杯。
而現在,有人如同大聲嘲笑他一樣展示了另一條路——把世間所有需要拯救的悲傷、不幸、痛苦、絕望、悔恨,都背負到自己身上來,真正的拯救世界,并且只有一個人犧牲,要做到這種背負,正需要奇跡的力量。
“如果你們的愿望是相同的,不如和她結盟?”久宇舞彌雖然理解切嗣的愿望,并愿意支持他,但并不會如他那樣狂熱,她所有的行動只是為了達成切嗣本人的意愿,此時已經冷靜地做出了分析。
“我需要和她談談。”或許那名少女根本不知道她這種行為的終極意義,只是想救助別人,但因為魔術不方便展示在世人面前,于是單純地借用Caster的力量轉移別人的病痛給自己,然后再偷偷治愈而已。
401病房內,悄無聲息走進房間的衛宮切嗣仔細檢查了房間確定這里并沒有魔術陷阱后,才朝病床走過去,而舞彌則在門口警戒。
那名叫做林好的少女正在病床上沉睡,雖然病歷卡上寫的是22歲,但那寬大的病號服令瘦小的她看上去更像是15、6歲。
和照片資料相比,她原本紅潤的臉色已經變得蒼白,帶著嬰兒肥的小圓臉也瘦出了尖尖的下巴,淡淡的細眉似乎因為不適而垮著,散亂的齊耳短發略顯枯黃。
“嗯……”少女的睡眠很淺,切嗣剛剛走到床前她就被驚醒了,張開眼睛望向面前的高大黑衣男子,漆黑完全不反光的眸子中還有不甚清醒的迷離與疑惑。
刷,切嗣掏出槍來抵住她的眉心。
少女的瞳孔微微張大,目光從切嗣和舞彌身上掃過,然后做出一副早知如此和無可奈何的表情重新閉上了眼睛。
“你可以召喚Caster來救你,林好小姐。”切嗣指指她有著鮮紅印記的右手手背,雖然那四個圓環互相嵌套的奇異圖案和生化警告標志一模一樣,但泛起的魔力波動毫無疑問證明著它是令咒。
“不要。”少女的聲線有些低,而且帶著病痛引起的嘶啞,以及決絕。
嗡——
“許多預設的魔術式啟動了,”雖然舞彌的魔術造詣不高,但判斷出這種正大光明產生效果的術式還是辦得到的:“但魔力波動都來自其它病房。”
雖然舞彌無法判斷效果,但切嗣不一樣,這種轉移魔術……認為自己要殺她所以干脆先把別人的病都治好嗎?
“你想死嗎?!”作為魔術師殺手,揮手間打斷這種直來直去的預設魔術簡直輕而易舉,但衛宮切嗣還是對那瞬間觸發的術式數量感到心悸,那根本是要把整個醫院乃至醫院周邊所有病患的癥狀轉移過來的龐大規模。
Caster竟然會愿意幫她的Master做出這種毫無益處的工房和術式?
林好張開一只眼,瞄了下仍指在自己額頭上的槍口,重新閉上。
這是“明明是你要殺我”“我才不要和你說話”的意思?
切嗣還沒來得及生氣就笑了:“舞彌,去把車開過來。”“是。”
在身穿病號服的少女驚恐的目光中,這個高大的黑衣男子在他的黑衣女同伴離開后把她用床單一裹就抱了起來,然后徑直向外面走去。
只有手臂能動的林好用無力的拳頭敲打他。
“要么你把Caster召回來,要么我把你帶走。”衛宮切嗣腳下不停地說道。
少女愣了愣,轉而去抓他的頭發,這次被箍住了雙手,
之后她不停掙扎,甚至用了些小魔術,但都被身經百戰的切嗣一一化解。
最后她因為貧血和眩暈鬧不動了才蔫下去,被塞進舞彌開來的的轎車并很快帶走。
醫院方面的醫生和病患在切嗣暗示魔術的影響下全程沒發現哪里不對。
274:35:56
艾因茲貝倫別館客房,愛麗絲菲爾正在照看被切嗣帶回來的少女。
雖然這名叫做林好的少女作為Master應該是這次圣杯戰爭中的敵人,但閱讀了切嗣轉過來的資料之后,她已經完全把少女當做自己人了。
又一次去嘗試撫平少女即使在睡夢中也皺起的眉頭時,她睫毛顫了顫,隨即張開眼睛。
“啊,小好你醒啦,”愛麗絲菲爾順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身體不好就不要勉強自己使用那種魔術哦。”
“請問您是……”林好眨著眼環視四周,似乎對自己被抓走卻完全沒有受到限制而感到驚訝。
“愛麗絲菲爾·馮·愛因茲貝倫,關于我們的身份,Caster已經告訴過你了吧?”愛麗絲菲爾語氣溫柔地問道。
Caster職介在收集情報方面的能力甚至比Assassin還要優秀,想必那些并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Master們的資料已經被這孩子知道了。
“嗯……我叫‘林好’”少女抬起手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令咒,松了口氣般回答。
看來她很在意自己的Servent呢,但并不是作為圣杯戰爭的戰力,看起來更像是朋友或者家人?看出這一點的愛麗絲菲爾笑得更加溫柔了。
“您……嗚!”
林好支起手臂似乎想坐起來回話,但忽然變得如同斷線木偶一樣向床底下載去,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但是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肢體。
“小好,你現在還不能起來,”太太連忙扶住差點栽下床的少女:“你的魔術回路因為魔力消耗過大還處于枯竭狀態呢。”
據切嗣說,昨天這孩子似乎被他嚇到,貿然啟動了只有Caster或者極高水準魔術師才能啟動的術式,結果讓她本來就不好的身體情況愈發嚴重。
“您應該知道……我是Caster的Master吧?我們是敵人哦?”林好似乎想使力但失敗了,無奈之下任由愛麗絲菲爾扶著她重新躺好。
“知道哦~不過小好是個好孩子,所以沒關系的喲~”愛麗斯菲爾一邊對她微笑一邊伸手摸頭。
林好一副十分不贊同但無話可說的模樣。
“我……”她似乎終于想到要說什么,但剛剛開口,眼睛就忽然失去了神采,呼吸驟停,手臂也軟軟地垂了下去。
“小好?!”愛麗絲菲爾嚇了一跳,連忙對忽然昏迷的少女使用治療魔術。
因為并非受傷而是疾病發作,尤其是一些原本不可能并發的疾病一起,治療魔術的效果非常有限,愛麗絲菲爾額前出現一層細汗之后林好才恢復了呼吸。
“抱歉小好……我的治療魔術只能治愈‘外來’的傷害和疾病……”愛麗絲菲爾收起手上的魔術光芒,帶著點歉意說道。
不止是她的痼疾癱瘓,再加上不知道如何轉移到她身上的各種疾病,雖然其中很多都已經痊愈,但造成的傷害仍然留下了痕跡,這次雖然治好了剛剛發作的“休克”,但另一個疾病反而嚴重了。
用伊莉雅喜歡玩的掌機游戲的術語來說,愛麗絲菲爾的治療是“補充HP”的話,林好現在的狀態就是“削減HP上限”,專業完全不對口。
“把我送回醫院……那里有Caster的……”恢復了意識的林好虛弱地說著。
“不行啊,Caster的工房已經被沒有了,在你昏迷的時候……”
“什么!那個家伙——把醫院炸掉了嗎!……咳咳咳咳!”
少女忽然猛烈掙扎著想起來,結果引發了劇烈的咳嗽,最后嘴角溢出鮮血,一頭栽回去徹底昏迷過去。
“小好!!”
274:04:11
“看來我被討厭的很徹底,不管是Caster,還是她的Master。”
衛宮切嗣正在檢查描繪在禮拜堂地板上魔術陣的完成情況,聽完愛麗絲菲爾的轉述之后,他露出了自嘲的表情。
“Caster在情報收集方面有優勢,可能已經知道你過往的事跡了,那孩子剛剛成為Master,就聽說要和一個號稱‘魔術師殺手’的人戰斗,會害怕也是當然的吧。”愛麗絲菲爾由于之前耗費了不少魔力來治療林好,此時的語氣有些虛弱。
“她出身于C國的魔術師家族,即使由于疾病沒有獲得教育,也一定聽過不少魔術師界的逸聞,”切嗣一邊仔細檢查用水銀描繪的圖案有沒有歪扭和斑駁的地方,一邊分析道:“這說明她所在的國家,也有和我行徑相似的家伙存在,因為我可以保證,自己從未沒有做出過‘炸掉一家醫院’這樣的事情——明明只是解除了所有魔術術式而已。”
“但切嗣和他們是完全不同的,”愛麗絲菲爾走近自己的丈夫身邊,用自豪的語氣說著:“創造一個再也不需要她去背負別人悲傷的世界,這不正是你夢中的理想嗎?那孩子一定會理解你的。”
“現在的我,沒有資格要求她理解。”確認了魔術陣的情況很好后,切嗣搖搖頭頭站起身:“我因為不知道如何拯救世界而去向圣杯祈求這樣的奇跡,而她堅信自己拯救世界的方式正確而向圣杯許愿讓它實現,如果這是一場比賽,我還在半程,她卻即將到達終點。”
聽到這近乎認輸的宣言,愛麗絲菲爾反而笑了。
“可你并沒有停下腳步呀。”她挽住切嗣的手臂:“即使你承認了那孩子‘拯救世界’方式的正確,但仍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不是嗎?”
“……”切嗣沉默。
這個世界上能夠理解衛宮切嗣的,從來就只有愛麗絲菲爾一個人,即使是形同師徒,并肩作戰多年的久宇舞彌,也只是無條件的支持他的行為而已,但愛麗絲菲爾卻理解并接受了他的一切,正如此刻,連切嗣自己都有所動搖的時候,她卻看清了他的內心。
“雖然切嗣你會把人命數量作為‘誰更值得拯救’的天平指針,但那是沒有‘奇跡’出現時的權宜之計,你真正想要的,是沒有‘任何人’為此犧牲的世界吧,這個‘任何人’就包括了那孩子呢,你的愿望比她要多一個人哦。”切嗣看到愛麗絲菲爾眼中的笑意更加明顯,似乎在為能對自己說教感到開心。
“竟然被說教了,真是狼狽啊……”衛宮切嗣把目光轉向放在祭壇上的圣遺物,那是一支黃金質地,裝飾著耀眼的藍色琺瑯,中間刻印著失傳已久的妖精文字,如同藝術品一般的劍鞘:“多謝你,愛麗,我已經想到應該如何與那位‘騎士王’相處了,雖然可能會讓那個叫‘林好’的女孩更加討厭我。”
“不會的~”愛麗絲菲爾搖著頭:“小好是個好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