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6年——
延熹九年(166年),桓帝崩,無子。
因桓帝在位期間,崇信宦官,又加封侯覽、曹節、王甫三名宦官為公候,因原本“五候”中左倌病死,其余宦官并稱或“七候”,桓帝崩后,七侯欲立同他們關系密切的渤海王劉悝(kui)為帝。
時有太尉竇武、陳蕃與士人荀昱、劉表等人因德行卓越而并稱“十君子”,竇武之妹竇妙為桓帝皇后,不愿素來與其不睦的劉悝登基,遂聯絡包括竇武在內的十君子和諸多外戚與宦官相爭,要依律立解瀆亭侯劉宏為帝。
雙方相持不下,最終大打出手,門下收羅的“無雙”勇士暗中在洛陽進行了一場大亂斗,后稱“七候戰十君”或“黨錮之禍”。
因劍圣王越彈壓之故,雙方均未把斗爭擺上明面,最終“十君子”獲得勝利,竇武迎年僅十歲的劉宏為帝,稱漢靈帝,而后自封大將軍。
殘余宦官勢力向升為太后的竇妙搖尾乞憐,得以身免,而竇武為使自己地位穩固,將其他君子以定策有功之名向外分封,一時洛陽朝局再次為外戚勢力把持。
同年,塞外大災,胡人鮮卑入塞,匈奴與叛羌紛紛響應入寇,幽、涼、并三州同時告急。
朝廷拜后將軍張奐為護匈奴中郎將,以平三州之亂,張奐自往胡患最重的并州,派遣屬下分別前往涼州與幽州于當地募兵。
涼州有豪士名董卓,統領一州游俠,時任武威羽林郎,率部接受張奐招募后,不出旬月便將叛羌剿滅,張奐大喜,表為別部司馬,官拜郎中。
有流言稱涼州羌人早已被董卓收服,叛羌是被其屬下謀士以計從外地騙來,趁鮮卑入塞時壯其聲勢,而后剿滅以圖進身之資,然張奐并未取信。
并、幽二州戰況則較為膠著,雖有南縣丁原及涿郡公孫瓚等作戰出彩的將領,仍耗時近半年才將劫掠胡人擊退,遂班師回朝。
經此大戰,張奐所率部隊卻損傷甚少,他自以為領兵有方而沾沾自喜,于是在聽到屬下稟告說,諸多兵士都有飲用可使傷勢快速復原的“符水”時,怒而斥之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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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帝即位后,拜曹嵩為大司農,掌管國家財政,位列九卿,畢竟此時外戚掌權,司隸校尉這洛陽周邊的監察舉報之責無疑要收回,于是曹嵩硬生生從一個人見人怕的“監察”變成了人見人愛的“財神”。
曹嵩升官,蔡邕也沒有停步不前,六年間依次升任郎中、議郎,并且在做學問時結識了洛陽的許多大儒,比如盧植、鄭玄等,似乎還準備和他們一起做一樁文化方面的大事。
不過這些事都和如今年僅十一的曹操沒有什么關系。
對曹操來說,直觀的感受便是老師的話越發難懂,而自己家里更加有錢了,能夠把袁紹比下去,順便還可以送給蔡琬一些比較名貴的箜篌。
當然,這不是曹操對蔡家小姐有什么想法,而是希望她在準備拿箜篌砸人的時候,能想到這是自己送的,不去砸他而去砸袁紹。
蔡琬現年十二、身量長開,容姿清麗,有辯才、懂詩詞歌賦,又擅長音律,雖然年歲未足,卻已經有不少官宦人家前來試探是否有幸和蔡邕攀親。
對此,曹操只能表示那些人大概眼睛都是瞎的,雖然她看起來嬌嬌弱弱,但沒事捧著個那么大個的箜篌走來走去,明顯是天生怪力吧。
這也與她拿箜篌只對曹操和袁紹用砸的,對旁人卻是用彈的有關——醒醒!令你們聽的如癡如醉的那玩意不是樂器,它是個兇器啊!
袁紹逐漸長大后,身上的肥肉不見了,容貌也依稀能看出袁家一貫的英偉,不過腦袋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好使,曹操原本兩句話就能騙到他,現在不得不提升為三句。
袁紹的弟弟袁術,不但繼承了袁家一貫的口頭禪“我袁家四世三公”,還喜歡金光閃閃的東西,不過不知為何頗為畏懼蔡琬,只去過兩次蔡府便再也不肯去了。
至于曹操自己。隨著日漸年長,除身量長高外,眉目亦開始鋒利,同曹嵩一起出去時,旁人恭維時的話語已然變成了:“曹小公子英武不凡,將來必為將軍。”
“說什么將軍,便是大將軍我也不屑于做,”曹操這話沒有別人可講,只得對“替身”說:“我十分想當丞相。”
同樣位于三公九卿之上,“大將軍”是目前官職最高的武職,而“丞相”卻是被棄用多年,地位相仿的文職。
“為何不當皇帝?”因為旁人斷無可能聽到,“替身”的講話更加大膽:“你看這連著三位皇帝,除了全都姓劉之外,根本和前任皇帝毫無干系吧。”
“不……‘全都姓劉’其實是最重要的一點,”曹操看看“替身”低聲說道:“畢竟四百年的江山啊。”
對于這個和自己同步成長,一模一樣的“替身”,隨著年齡增長和見識的廣博,曹操對他的觀感逐漸變得復雜,尤其是他偶爾輕描淡寫地講出一些曹操深埋于心底,連想都不敢想的話的時候。
“好的——你們兩個可以過來啦——”蔡琬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令靠在樹上休息的曹操循聲望了過去。
今日正值蔡邕休沐,他原本想為曹操和袁紹講學,卻不知怎么被蔡琬勸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于是準備好車架帶著三名少年少女前往郊外的“黑龍潭”游玩。
蔡邕在潭邊為三人講了一番山水之后,回到車中小憩,令他們自行去玩耍,蔡琬支起畫布,說要畫下這水潭景色,然后以他們會干擾靈感為由,把曹操和袁紹趕走。
此時呼喚,想必已經畫好?曹操方舉步,便見到袁紹抱著一堆野果從另外一邊跑過來:“曹操!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我看到一只覓食歸來的猴子……
曹操暗中嘆氣,喚來周圍待命的仆人收走果子,又整整他的衣衫,才領著袁紹去見水潭邊的蔡琬。
“怎么樣?”潭邊,翠綠衣裙的蔡貞姬已經丟下畫筆,捧著她的箜篌望向曹操和袁紹。
這是如果敢說不好便砸人的意思?曹操一邊想著溢美之詞一邊望向畫布,然后愣住。
此時顏料種類不多,色彩完全寫實很難,大部分畫作都用純粹墨色,蔡琬這幅“水潭圖”雖然筆法不算上佳,但也有可圈可點之處,但問題在于,畫布上那盤旋于水潭之上的東西是怎么回事?
“黑龍潭嘛,沒有黑龍怎么叫做黑龍潭?”蔡琬似乎早有預料地解釋道:“我畫的龍像不像?”
“說的好像我們誰見過真龍似的——”
“呼——嗆!”
曹操話到一半,便聽到一聲巨大可怖的咆哮,地面都為之震動,黑龍潭的水面驟然沸騰翻滾,一條龐然巨蛇破水而出,通體漆黑,有鱗有角,血盆巨口,眼放豪光,與蔡琬所畫“黑龍”一模一樣。
那黑龍鉆出水面之后目光略微一掃,便凌空下撲,張開巨口直沖曹操、蔡琬和袁紹而來。
“阿瞞!”“替身”拔劍疾聲呼喚,喚醒了幾乎被鎮住的曹操,曹操完全沒有時間猶豫,同樣拔起平日游俠所用短劍,同“替身”一齊刺向那黑龍的口中尖利獠牙。
錚!崩!
曹操和“替身”手中短劍被撞飛,一起向后摔倒,但兩顆龍牙也應聲而斷,黑龍吃痛后退,漆黑龍血四濺,但聞之卻沒有血腥味,更像是……潑灑的墨水?
“啊啊啊!想吃曹操,先過我這關!”袁紹如夢初醒,胡亂揮舞著他帶鞘的短劍,擋在曹操面前。
嘣!嘣!啪!啪!蔡琬抱起她的箜篌,猛然彈斷兩根弦,兩道幾不可見的音波飛出,打在黑龍身上,令其似乎打算再撲的動作停滯了一下。
這不是有正常使用方法嗎?怎么總用砸的?由于震動劇烈,一時爬不起來,曹操仰倒在地看著蔡琬,忙里偷閑地想道。
“哈哈,平時看不出來,果然還是我更強啊,阿瞞!”另外一邊,“替身”只是打了幾個滾就重新站起來,撿回短劍沖向黑龍:“你就老老實實躺著吧!”
砰——嚓!啪!
“咦?我竟有‘無雙’之力?”袁紹胡亂揮舞著手中短劍,那撲擊的黑龍亦總是被奇怪出現的劍痕所擊退,于是頗為驚喜:“曹操!貞姬!我定然能保護你們!”
怎么辦……現在想讓他快跑也做不到了,曹操身旁是被多次擊飛,終于爬不起來的“替身”和所有琴弦皆斷,雙臂不停顫抖的蔡琬。
“孽畜!休得傷人!”
錚!
有清亮女聲響起,而后一柄黃金劍身,碧藍裝飾的長劍從天而降,戳著那正欲撲擊的黑龍額頭將它狠狠撞向地面,黑龍連掙扎都沒來得及掙扎,直接化為一蓬墨水四下散落。
而后,一名年逾二十,身穿黑色緊身勁裝和雪白連帽斗篷,周身飄灑粉紅花瓣,眉目艷麗,手持長杖的女子從天而降,順手拔起了那柄黃金劍。
“左慈!我知道你在這里!這次你做得太過分了!”
那女子目光與表情皆盡冷然,她環視四周時,那揮斥萬方的高傲神態,曹操只在皇太后臉上見過類似,但那些深宮婦人與這名女子相比,便有如腐草熒光和當空皓月之間的差距。
未等那女子講出第三句話,蔡琬原本用來作畫的畫布突兀自燃,有一道黑色符箓從火焰中驟然破空而去。
“哼!”女子未有更多言語,追隨那符箓飛騰而去。
一時間,隨著黑龍變化成的墨水逐漸干涸,這里的情景變得如同是小兒們拿著墨水玩鬧,不小心撒了一地一身的普通情景。
“唔姆——疼疼疼!那是誰的‘無雙’能力嗎?為什么要針對我們?”“替身”一瘸一拐地從旁邊走來,伸手欲拉曹操,忽然歪了歪頭:“我說阿瞞,你的臉怎么這么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