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7年——
山河社稷圖,皇宮。
雖然“外面”的真正皇宮已經千瘡百孔,但“里面”仍然是一片富麗堂皇和金碧輝煌,若非因為有極淡的淺綠霧氣飄蕩,還有零星的粉紅花瓣隨風飄飛,趙云幾乎要把“內”和“外”的境界搞錯。
“師父,那呂布怎么忽然變得如此古怪?”
一處宮殿屋脊之上,趙云正同童淵并肩而立,遠遠望著“外界”的呂布沿途拆房砸墻沖到一處以景觀池塘為主體的園林中,而后對著景觀亭發呆。
趙云自是不擔心童淵會不知道他在說什么,因為他的兩個師父似乎全都有能感知到“外界”情形的能力,以童淵師父和劍圣王越曾數度隔空交手的事跡來看,至少在這個能力上,他比張角師父要領悟的更早。
不過,為了照顧尚不能做到那種地步的張婕,他還是在師姐面前打開了一道“隙間”。
“呵,多半是那個‘看不見的小丫頭’做的吧,為了避免讓他發現某種東西,或者前往某些地點。”童淵隨意地應道。
“嗯……”趙云聞言,四下望去,卻并未發現那個“小貂蟬”。
之前,有個名叫袁術的將領,趁張讓和何進的勢力同時群龍無首,皇宮防御松懈之際,氣勢洶洶地率部曲殺入宮中,見到面白無須的男子就砍,而孫堅則隨后帶著家將趕來試圖阻止他,雙方在宮內大戰一場,此時“外界”宮殿的諸多損毀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那時造成的。
順帶一提,趙云此時不得不站在皇宮屋頂,實在是因為下面那些“面白無須的男子”有點太多的緣故。
當時,為孫堅領路的便是那個“看不見的小姑娘”。
孫堅一行人似乎一直在同某個“身高略低”、“頤指氣使”、“性格多變”、“動輒打人”的“小姑娘”進行交流,但趙云無論如何也無法察覺她的存在。
最后,還是一旁正驚訝于皇宮壯麗的張婕表示“這時候就該太平道術出場了”之后,揮動杏黃旗令那名小姑娘的身影在山河社稷圖中顯現了出來。
然而,她的“身影”似乎是由特定人物的“注視”所決定的,在孫堅和他的部將們離開皇宮之后,留在宮中的“小貂蟬”便突兀地消失了,無論張婕再如何揮動旗子都沒有用。
“暫且不說別人,”童淵看向趙云:“你之前言道,皇帝向劉備發出了‘衣帶詔’,請他把自己從‘政令不出門’的境地解救出去,你打算幫上一把,那么如今可有計劃?”
“弟子原本是打算在劉玄德攻入洛陽時暗中協助,但以洛陽如今的局勢看來,即使他可以順利抵達,能否接近皇宮也也成問題,”趙云望向西方,嘆了一聲:“準備不足而且無法令行禁止,速度上便已經輸了。”
雖然呂布是單人突入皇宮的,但涼州軍毫無疑問已經占領了西門,至于那些白波太平道,此時大約距離洛水都尚遠。
畢竟,誰能想到洛陽原本均衡的局勢會瞬間崩壞至此呢?
“他已經輸了的話,小師弟你不如跟我回鉅鹿?”雖然“神槍”童淵在旁,張婕仍然沒什么顧忌地開口說道。
她依然撐著那蛋殼狀,半透明的琥珀色防護,雖然童淵向她保證,即使解除掉,她也不會昏睡過去,但少女明顯不太相信。
“不,劉備仍有那么一線獲勝的可能,”趙云應道:“他比其他勢力更有利之處在于——他不會遭到‘劍圣’的攻擊,如果他順利將皇帝救走,那么其他人無論是占領洛陽抑或帶走皇子,都毫無意義。”
“哦?”童淵眉頭一挑:“看來你已經尋到了自己的‘治世之策’?但需要劉備的配合?”
“正是如此,”趙云想起自己似乎并未對這位師父提起過自己的想法,于是簡單解釋道:“在大致保持現今狀態的前提下,建立一個與朝廷隔離的,可以全面對朝中上下進行監控和處置的組織,他們出手懲處的唯一標準便是——”
趙云看向張婕:“那人是否會阻礙‘天下太平’。”
“呵呵,”童淵笑了:“為師即使用膝蓋想也能給這個制度找出幾十個漏洞,但此‘山河社稷圖’的存在卻保證了其中絕大部分不會發生。”
“抱歉,弟子認為兩位師父的想法都不夠完整和正確。”趙云微微低頭。
“沒什么可抱歉的,‘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才是常理,”童淵感嘆著望向“西園”:“他給自己加了太重的擔子,也該歇歇了。”
趙云這個計劃聽起來并不算復雜,也不新奇,甚至可以說完全照搬了那“劍圣”的行為,不過,那個尚未成立“組織”從結構上就決定了,它不會像王越這樣因為各種因素而不斷妥協、對某些事情視而不見,甚至對真正的無辜者出手。
“所以,我會暫時留在此地,不介入朝臣和外戚之間的爭斗,只在外地諸勢力入京時保證不會有人對皇帝不利即可,”趙云看著張婕說道:“如果師姐你覺得無聊……”
“不,不不,父親交代了,不能讓你單獨和童淵呆著,否則會被拐走。”張婕飛快地應道。
這姑娘講話不過腦子嗎?
師父可沒說過這樣的話!
童淵和趙云因為不同的原因而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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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哼……呵呵呵……哈哈哈哈!”
那處觀景池塘前,沉默了許久的呂布忽然狂笑起來,吸引住了一時無話可說的趙云師徒。
“不管你是誰,在耍什么把戲,但既然招惹到本大爺,就要付出代價!”只見那呂布手上的方天畫戟猛然籠上一層吱吱作響的紅黑雷電,而后被他狠狠劈下,那座原本還算完好的涼亭瞬間分崩離析,有半數結構落入池塘中,而另一半轟然四散。
咔嚓,呂布直接探手捉住了一根從他身旁飛過的石柱,并順手將方天畫戟收回背后。
在趙云正疑惑于他的動作時,洶涌的黑色和紅色雷電如同液體一般“流”到了那根石柱上,并將它“沖刷”了一遍。
那黑龍雷電流過之后,石柱的材質變得兇厲而且猙獰,并且留下了同雷電顏色一致的,深紅與漆黑色澤交疊,如龍如蛇般的扭曲紋路。
“我們似乎見證了一次‘無雙進化’,”童淵嘆道:“為師原本還有自信和他打個平手,但如今,只能堪堪自保了。”
“咦?等等?如果他的實力大幅加強的話,豈不是有可能能發現我們?”張婕忽然說道。
嗡——張婕手中的杏黃旗忽然發出一陣黃光。
“怎么——哇!”少女低頭看向杏黃旗,卻見那根石柱直接被呂布投擲了過來,將三人立足的宮殿屋頂打了個對穿。
“冷靜,他拆的是‘外界’屋頂,可能只是在泄憤——”
趙云的勸解之語說到一半便講不下去了,只見那呂布手上飛快地撿起一根根散落的石柱,“轉化”之后便朝這處宮殿進行投擲,完全不像是隨意之舉。
轟轟轟!“外界”的宮殿承受不住連番打擊,最終坍塌了,而呂布就那么扛著拆涼亭獲得的最后一根石柱直直地朝宮殿廢墟而來。
“他已經敏銳到這種地步了?”趙云左右一瞥,看到了之前為張婕打開的“隙間觀察孔”。
會通過這個外界完全不存在的“裂縫”發現“內部”的人,之前只有劍圣王越可以做到,之前他嘗試對西園進行調查時就引來了一道幾乎要穿入“內部”的劍氣——此時的呂布還沒有那種本事。
趙云趕在呂布接近之前,“龍膽”一甩將張婕面前的“裂縫”關閉,而后向另外一個方向槍尖連點,在虛空中接連打開和關閉“隙間”,制造出一種“無形的窺視者”正飛快遠離的跡象。
“想走!?”呂布毫不猶豫地一石柱朝那邊飛擲而出,隨后提起方天畫戟急奔而去。
“……素聞呂奉先武力天下無雙,但拙于計謀,看來果真如此。”趙云收回槍勢,舒了口氣才道。
“此人入京,不知是福是禍,”童淵搖頭:“為師要去更接近西園的位置,以免遇事不及出手,你與張家姑娘作何打算?”
“暗中為劉備入京做些準備,另外適當插手一些此時在京勢力之間的爭斗,讓他們不要太過擾民以及造成過多傷亡。”趙云應道。
“……子龍,”童淵沉默了一瞬:“不談影響范圍的話,你不覺得你這番作為同‘仙子’有九成相似嗎?”
“……”趙云啞口無言。
“哼,”童淵轉身,向西園的方向飄然而去:“本以為她當初是看中了我倆的才能,方才會阻止我和張角決出生死,不料竟是來搶徒弟的……”
好好想想自己的所作所為,以及對未來的規劃后,趙云發現,童淵師父說的一點都沒錯……
不過,“仙子”并沒有教導過自己什么,只是為自己提供了足夠的高度和眼界,并且提前鋪平了某條道路而已,而踏上那條道路的決定,則完全是自己做出的。
趙云正在思索,卻見天空猛然大亮,轉頭看去時,發現一道只有在“山河社稷圖”中才能看見的金色光柱沖天而起,而其位置,正是剛剛呂布奔馳而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