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復診”之后,林殊便不怎么習慣地揣上菜籃子準備出門,趁菜場沒關門去把醫生列出單子上的東西都買回來。
唔,這也是當然的,因為我平時做飯都在照顧他的口味,冰箱里剩下的材料根本沒有出現在羅曼給的清單上。
羅曼原本還想留下來,但卻被蠢弟弟堅決地趕走了,用的理由是奇葩的“女眷不留男客”。
如果我說醫生是我男朋友的話……呃,還是算了。
雖然因為這家伙在終章的表現,狠狠騙了無數咕噠的眼淚,她們一個個的自帶刀片,經常性在看某些文藝視頻時一邊戳自己一邊大呼“醫生快點回迦”、“醫生我想你了”、“醫——生——”、“醫生你在做什么呀醫生!”
但如果問她們,如果醫生重新出現并且想要當她的男朋友,她愿不愿意?
一百個咕噠得有九十個直接拒絕。
要問為什么……因為羅曼本身是個廢柴、貪吃鬼、搞笑役、摸魚者,除了醫術之外毫無特長,還在網上追虛擬偶像。
這么想清楚之后,剩下的十個也得滅九個燈,而最后的那個應該就是真愛。
至于我自己,不知道有沒有其他咕噠和我一樣,我個人認為醫生和奸商,我是說達芬奇親更相配一些,那么多禮裝的卡面上,他們倆和瑪修只要同框,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家三口。
總之,至少在三天之內,我得習慣在“一片漆黑”的情況下活動了。
盲人的世界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所謂“眼前一片漆黑”只是擁有視力者閉上眼或者身處暗室時的臆想。
先天失明者因為沒有看到過顏色,所以也不存在黑白,而后天失明者,如果是因為病變或異物導致阻擋光線投射向視網膜,那么他還是能“看”到一點光亮的,就像是顯示著整片黑色的電視屏幕,而像我這樣視神經受阻,大腦無法接受視覺信號的,“眼前”則會如電視屏幕斷電般,什么也沒有,不是黑也不是白,硬要說的話,是種深沉的灰色。
而在我“眼前”的這片深灰色中,卻并非“什么也沒有”,我能“看”到,與灰色相反的銀藍色線條粗略地勾勒出了我的床,床頭柜,地板,房間墻壁輪廓,房間門,以及房門外彎彎曲曲延伸向正門的沿途地板和墻壁,以及線條正在變得模糊的正門。
我只能說,那些做出“盲人視角”的影視和游戲簡直是群天才,這種根據聲音“看到”事物的情況,他們沒有采訪足夠多的盲人是根本沒法憑空臆想出來的。
我從床上爬起身,把腳探向床下去穿鞋,但什么也沒有碰到,然后那原本構成“床邊一雙拖鞋”的線條隨即模糊消散。
探腳左右試探兩下之后,碰到了被規規矩矩放在床下的拖鞋,而在碰到它的同時,“銀藍線條”便將它的輪廓勾勒了出來,使我得以順利穿上拖鞋站起身。
目前可以確定,這些“線條”是以我印象中的模樣存在的,如果遇到原本不在,或者原本在那里現在卻消失的情況,它就會產生相應的改變。
我從床頭柜沿著墻一路摸過去,衣帽架,衣柜,點滴支架,書桌,房門,“視野”中,原本模糊的東西變得清晰,不存在的東西重新出現,在握到房間門把手之后,我又走了個來回,完全能夠確定自己不需要亂支著手臂也可以行動自如。
很顯然,對盲人來說,沒法隨時通過眼睛確認的世界會在心中勾勒出一幅三維立體的地圖,只要不隨意改變他們已知東西的位置,他們根本不會在自己家里摔跤。
這時,客房門外原本延伸到大門的“道路”也緩緩縮了回來,它應該是被蠢弟弟和醫生外出時的交談聲所“探開”的迷霧,由于我之前撞到腦袋之后就沒有再探索過一層客廳,所以房門之外只有模模糊糊的格局輪廓。
而現在,就是試驗另一個設定的時候了。
我踏出客房站定,然后狠狠地帶上房門。
“咚!”
隨著門扇和門框的撞擊聲,以客房門為中心點,一道立體的銀藍波紋擴散開去,將周遭至少十米內的情況用線條勾勒了出來,但并沒有“顯示”出樓上的情形。
“嘖,這聲波雷達,我是蝙蝠嗎?”
我可以“看到”,客廳的情況同我從樓梯上摔下來時并沒有什么不同,一些椅子和小沙發不在原本的位置,看上去像是蠢弟弟一路沖出去找醫生的時候撞到的,至于飯桌——這家伙之前主動喂我還挺高興來著,但他竟然沒洗碗!
我正在左顧右盼,卻見那十米左右的雷達又重新收了回來,即使原本已經顯示的東西,也重新沒入了黑暗,哦,是深灰。
很明顯,雖然聲波會臨時令我感知到哪里有東西,但因為沒有切實碰到,所以無法納入腦內地圖。
眼看那圈要徹底收縮回來,我抬手取下一旁傘架上的一柄長傘,咚地將它戳在地上。
這次籃圈擴散了不到兩米,嗯,很好,盲杖。
鑒于醫生說過,這次“被致盲”的時間只會持續60小時,哦,現在是58小時,所以我也沒打算出門,只要能勉強維持正常生活就好,別的不說,指望林殊那個蠢弟弟做飯?他不得把廚房燒了才怪。
于是,我一路敲著“盲杖”,把一層的格局全都“摸”了一遍,令周遭的環境除了沒有色彩之外“看起來”和平時差別不大。
等蠢弟弟回來,看到姐姐健步如飛,還和往常一樣能做家務,想必心里的愧疚會小一點吧,雖然一開始就不是因為他的緣故。
那么,現在的問題在于……
我稍微有些不便地把碗洗干凈之后,看著通向二樓的樓梯和上面的一片深灰,開始思考到底要不要把樓上也整理一下,雖然有“雷達”在,但如果踩到個什么,從窗戶或陽臺摔下去可就麻煩了。
“芙?”芙芙從樓梯上方探出頭來。
這可真是好認,畢竟它的剪影在右下跑了好久好久。
“嘿,芙芙你看,我的眼睛是不是特別嚇人?”我邁步走上樓梯準備去把芙芙從樓上帶下來。
果然還是暫時放棄二樓吧,就算兩天不拖地應該也積累不下多少灰。
“芙!芙嗚!”我接近芙芙時,它忽然大聲吠叫起來。
嗡——
一道迅捷的明亮藍光以小白狗為中心,瞬間掃過二樓所有的房間,令我目力所及之處的景物完全恢復了原狀,除了仍然沒有顏色,以及所有物體都由明亮的銀藍色線條組成之外,幾乎和被“致盲”之前一模一樣。
導盲犬是這么用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