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爺深知韓秀峰是個狡猾的笑面虎,懶得再廢話,同時顧及到這里是夔關,不想夜長夢多。從一個長隨手里接過蓋著大印的海捕文書,舉在手上喊道:“衙門辦差,軍民人等全閃開!”
“周二爺,辦啥差?”韓秀峰裝出一副茫然地樣子。
“韓四,自個兒做的事你自個兒曉得,你不是會逃嗎,爺爺看你這次往哪兒逃!”
王千總鉆出船艙,讓韓秀峰躲到身后,隨即舉著刀指著周二爺問:“喂,你到底是哪個衙門的?”
周二爺見王千總其貌不揚,一身行頭也破破爛爛,放下海捕公文示意捕快亮出腰牌和他大哥發的簽,喝道:“我們是奉滇憲委運滇銅的云南楚雄府定遠縣官差,你又是何人,再不閃開,爺爺連你一并鎖拿!”
“云南的官差啥時候能管我們四川的事,還跑我們四川來拿人?”
“懶得跟你廢話,弟兄們,全部給我拿下!”
“嗻!”
隨著周二爺一聲令下,風餐露宿追了好幾天總算追上韓秀峰的一幫衙役,為了周二爺答應的賞錢,一個個像打了雞血似的爭先恐后往韓秀峰的船上跳。
“龜兒子,竟然在我夔州生事,真是無法無天!”王千總怒吼一聲,抬起腿先踹翻一個,只聽見那衙役撲通一聲掉到江里,緊接著揮起刀格擋住第二個。
李把總和另外一個把總鉆出船艙,一左一右掩護他兩側,到底是綠營的武官,盡管對方人多他們卻見招拆招,硬是擋住云南的衙役上不了船。
衙役們曉得遇到了狠角色,周二爺不曉得,回頭怒罵道:“楞著做什么,上邊上的船,兩頭包抄!居然有同黨,有一個算一個,全給爺拿下!”
“來了!”
一個衙役應了一聲,一馬當先跳上左邊的船,藏在船上的綠營兵急忙抵擋,但擋住第一個擋不第二個、第三個,揮刀拆了幾招便腳一滑掉進江里。
“好,打得好,弟兄們,加把勁,拿下一個賞銀五兩!”周二爺欣喜若狂,竟拍著大腿喝彩。
“謝二爺!”
“二爺,掉江里的咋算?”
“照算,韓四要活的,其他人等生死勿論!”
“好咧!”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云南的衙役和青壯越戰越勇,左側船上的第二個綠營兵避之不及也摔進了江里,而緊靠碼頭江水并不深,竟在水里跟之前掉進江的衙役扭打起來。
大頭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緊握著扁擔要去船尾幫王千總。
韓秀峰一把拉住他胳膊:“他們人多,我們上岸!”
“走,志行,你們快走。”王千總和手下兩個把總退回艙里,一邊格擋一邊繼續往后退。
刀槍無眼,韓秀峰不想掛彩更不想客死他鄉,急忙和潘二一起鉆出船艙跳下船,杜三和大頭緊隨而至,一個揮舞著扁擔一個揮舞著刀護著他們二人,從左邊船上包抄過來的衙役和青壯一時間竟近不了他們身。
“不要慌,全給老子頂住!”
王千總厲喝一聲,也退到了船尾,跟幾個把總相互掩護著跳上岸,與韓秀峰等人匯合,圍成一個圈往城門方向且戰且退。
官差拿人,并且一來就是幾十個,不光有人掉進江里,還有官差被傷著了,周圍的貨主、船家、腳夫避之不及,碼頭上頓時一片騷亂。
夔關委員輝圖和夔關巡捕佟柱大吃一驚,急忙領著一幫稅卒跑過來,見王千總他們是真刀真槍的干,卻又不敢再往前跑了,竟遠遠地看著他們拼殺,腳下不由自主地緩緩往后退。
“大膽狂徒,竟敢犯上作亂!”
“造反了,造反了,王千總,別手下留情,把他們全給我拿下!”
“輝老爺,你別光顧著喊,快來幫把手!”
“我……我是文官……”見船上又殺來十幾個青壯,輝圖心想此地不能久留,竟一邊往城里跑去一邊喊道:“王千總,我去搬兵,我去喊人……”
佟柱是旗營出來的,騎射功夫雖然不怎么樣,但要比輝圖鎮定,猶豫了一下還是緊握著刀加入進戰團,一邊格擋一邊怒罵道:“你們是什么人,竟敢殺官,想造反啊!”
云南的衙役剛才是殺紅了眼,見一個官老爺居然跑來幫忙,一時間竟愣住了,越打越慢,漸漸地放下兵刃和棍棒,就這么圍著韓秀峰等人不曉得該咋辦。
一個衙役正準備回去喊周二爺,只見一大隊官兵氣勢洶洶從城里殺了出來,快到跟前時分成三隊,其中兩隊轉眼間把他們給圍住了。另一隊則沖上船,見一個打一個,打完就摁住捆上……
潘二從來沒見過這陣仗,見救兵到了,竟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韓秀峰也終于松下口氣,正不曉得該不該說點啥,剛才逃之夭夭的輝圖又氣喘吁吁地跑回來了,帶著幾個稅卒一擠進來,就抬腿踹了一個被嚇懵了的衙役一腳:“竟敢冒充官差,竟敢在我夔關作亂,拿下,全給爺拿下,看爺怎么扒他們的皮!”
“稟大老爺,小的不是冒充官差,小的真是官差。”
“還嘴硬!”
“大老爺,冤枉啊……”
“事到如今還狡辯,掌嘴!”
王千總不發話,綠營兵一個也沒動,但那稅卒卻聽輝圖的,上去左右開弓“啪啪啪”地抽衙役的大耳刮子。衙役不敢還手,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其他衙役和青壯一樣被身后的官兵嚇傻了,紛紛扔下兵刃棍棒,不約而同全跪下了。
拿下幾十個賊人,還是冒充官差的賊人,輝圖一陣暢快,走到王千總和佟柱身邊,一邊擦著汗一邊笑道:“二位,這可是天大的功勞。別看了,先把這些賊人拿下,回頭爺幫你們去監督那兒請功。”
王千總心想你龜兒子這分明是搶功,不過想到這事沒他以為的那么簡單,禁不住笑道:“弟兄們,把這些龜兒子全捆上。”
“嗻!”
這邊忙著捆人,船上的亂也平了,一隊綠營兵將船上的衙役、青壯一個接著一個架了過來,緊接著是船夫,讓他們跪成一排。
周二爺是最后被架過來的,他一邊掙扎一邊哭喪著喊:“老爺,軍爺,冤枉啊,我們不是賊人,我們是奉滇憲委運滇銅的云南楚雄府定遠縣官差,我有海捕公文,我們是來捉拿偷盜官銅的賊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