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令下，文明內部的天文學家全部動員起來，嘗試著搜索這方面的信息，他們把以往的觀測數據，翻來覆去檢查了好幾遍。
沒有！
至少，50光年以內沒有相應的星體結構。
如果存在這種星體結構，交易市場里的這么多文明早就應該把它們給發現，并且為之而津津樂道了。
100光年內也沒有！
150光年內依舊沒有！
這時候，托斯人已經有點兒慌張了。150光年，對于三級星際文明來說算是一個很大的數字，長途跋涉，再加上中途的維護休整，可能需要兩千年以上的時間！
200光年內，似乎……依舊沒有……
“但不能夠排除有一些被遺漏，沒有被記錄進去的星體。”這位天文學家似乎在安慰眾人。
300觀念年，這個搜索范圍實在太大了，托斯文明力有未逮。數據庫中的記錄，最多記錄了300光年處的地方，依舊一無所獲。
會議室中沉默著，沒有人說話。
托馬斯似乎明白了人類布置下的這個陷阱，哀嘆了一口氣：“和他們聯系一下，最近的天文結構在哪里？”
雙方的大使館在同一個星球，聯絡起來并不困難，大概用了一個小時后，人類簡單地回復道：“至少在一千光年以外。”
人類只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數據，星空這么大，按照這個數據去尋找，不可能找得到相應的星體。只有雙方全面合作，才會告知精準的位置。
但這個數字卻直接讓這些大型娃娃魚悲嘆起來，他們并不認為新人類會在這里說謊話。
“也就是說，附近沒有我們所需要的星體結構！想要近距離觀測到中子星的對撞，必須要跨越很長很長距離！1000光年，這個距離長到我們沒有辦法接受。”
“我們必須要購買交易市場中的科技服務，通過曲率科技，才有可能飛過去。所以，新人類文明找到我們，應該是尋求這方面的合作……一個文明租用一顆戰星飛過去，是這樣的費用，兩個文明，也是同樣的費用。”
另一位年輕的托斯人立馬道：“那么，新人類的意思是……我們可以新人類文明平分這一筆費用，這樣的合作我們愿意接受！”
“平分？你可想的太簡單了！”
托馬斯搖了搖頭，對著這位還算年輕的外交官說道：“你要知道，我們簽訂了所謂的保密條例，然而對方可沒有。對方就算泄密，只要不賴到我們頭上，我們是管不著的……”
“對方可以選擇不與我們合作，挑選另外的文明。”
“于是這樣一來，我們獨自一個文明，如果想要前往那個地方，需要支付全額的船票。甚至，我們還沒有尋找到所謂中子星對撞的區域在哪里。”
“所以，為了減少損失，我們必須要支付額外的阿米巴積分，請求人類與我們合作……”
“相當于用錢購買了這個消息。”
這……好算計啊！
一時半會間，會議室中沒有托斯人說話了，這樣的邏輯，仿佛無懈可擊。
討論到這里，托馬斯對著另外一名智囊團成員說道：“你去與交易市場進行溝通，詢問一下租用一顆戰星的代價，到底是多少。”
租用一顆戰星，必然極為昂貴，托斯人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屬于自己的行星堡壘。
除了一些深耕自己母星的三級文明外，游牧文明一般情況下不太會費力去建造這種笨重的東西。
發現了自己的族人都在唉聲嘆氣后，托馬斯也輕輕搖了搖頭，他們目前最渴望的就是擁有一雙眼睛，為此積攢著大量的阿米巴積分。
但現在，比起曲率技術，一雙眼睛又實在不算什么了。
一雙眼睛，需要的阿米巴積分在八千到九千左右。支付了這么大一筆積分，星際交易市場將會為他們量身定做一雙能夠感知到電磁波的眼睛，并且為它們設計專門的輔助大腦。
只要知道擁有光明到底是什么感覺，補足了大腦當中的這部分“軟件”，后續的東西就簡單了，自我改進的速度也將會變得更快。
但現在，如果要去追尋曲率科技，必然會消耗大量的阿米巴積分，這方面的追求毫無疑問會被延遲很長一段時間。
經過一番探討后，至少有70的托斯人認為，應該優先追尋曲率科技，反正他們現在這個樣子也早就習慣了，晚個幾年也不算什么。
擁有了曲率科技后，可以去的地方就太多太多了，說不定另外的交易市場中，有著和他們遭遇類似的文明呢？到時候追求一雙眼睛也會簡單許多。
托馬斯聽完所有人的發言，才繼續說道：“然而前往中子星對撞區域，卻必須要租借一顆戰星，實現全文明搬遷，這一點錢積分是不可以節省的。否則在沒有任何防護的情況下，中子星一旦對撞，丟掉的就是我們自己的全部身家性命。”
“我剛剛詢問了，行星堡壘的租借費用按照時間計算，一年40積分，速度為1012倍光速。每次租借的最低時間為50年，所以至少要2000阿米巴積分。”
“如果租借100年，前往一千光年以外的區域，就得4000阿米巴積分。”
這個費用簡直讓大伙吃了一驚，難怪新人類文明要尋找合作伙伴了。要是遠一點，根本就承受不起啊。
又有一位幕僚想出來一個辦法：“……按照目前的分析，先前我們簽署的那一份保密協議，新人類文明認真的，因此產生詐騙的可能性很低。
“是的，他們應該也不希望這個消息擴散。前往那里的三級文明多了，總歸會產生混亂。”
“那么，我們是否可以因此試探對方的底線？新人類文明的第一合作優先級，必然是我們，因為我們已經得知了這個消息。第二優先級，才是其他的文明。”
“這個優先級之間，應該也是有價格來衡量的。”
托馬斯思考了好一陣子，兩根腦袋上的觸手一晃一晃：“你說的沒錯，然而對我們來說，也是一樣的。新人類文明只要不與我們合作，我們就不得不租用另外的戰星，支付全額的船票，如果新人類與我們合作，至少，我們支付的阿米巴積分有可能少一些。”
這位年輕人大聲道：“哪怕少支付一兩百積分，也是不錯的，不是嗎？”
會議室里的所有的大型娃娃魚全都沉著臉，沉默著，沉默著……
哪怕他們已經完整地知道了這個消息，卻還是不得不付費！
這讓他們大聲感慨著新人類文明的狡詐。
是的，對比起支付全額的船票，哪怕少支付一兩百積分，對托斯文明來說，也算是一個能夠接受的結果了。
魚死網破沒有任何意義，如果新人類不選擇與托斯文明合作，而是選擇了另外的文明，托斯人花費大價錢過去之后，還將會面臨一個聯盟的挑戰！
托斯人不擅長交朋友，并不代表新人類文明不行，哪怕是一個各懷鬼胎的聯盟，也比完全陌生的后來者更加靠譜。
就這么分析完所有的利弊后，其中一位高官嘆了一聲，“我同意托馬斯閣下的觀點，目前看來與對方合作，是我們的最佳選擇。”
“除非我們不想得到曲率科技……但現在，這一份關于曲率科技的消息的確是靠譜的，有一定成功幾率。”
首席科學家點了點頭，這一點他們可以保證，科學推論不會騙人，這些天的時間，他們用科學計算機模擬了好多遍。但是沒有真正可靠的大量數據，這些理論總是差了一大塊內容，光靠腦補，總歸不可能腦補出來。
這是關于整個文明生存發展的一件大事，再怎么慎重都不過分，他們再次循環論證了一個星期的時間，依舊沒有想出更好的辦法后，托馬斯最終宣布道：“談判吧，跟他們說，我們愿意多承擔一部分費用。”
“如果某些阿米巴積分，能夠用科技抵消，我們愿意交易出更多的核心科技。”
“大家也沒有必要去懊悔什么，這個消息本身就是具有價值的，我們只是賴不掉而已。從邏輯角度，我們甚至應該感謝對方。”
“如果真的獲取曲率科技，這一點代價……又算得上什么呢？！”
風風火火的第二輪談判重新開始。
取得了共識達成一致意見后，雙方又開始了非常復雜的談判程序。各種翻來覆去的扯皮，令人心力交瘁，托斯人愿意支付更多的阿米巴積分，但不愿意幫助人類全額支付。
按照他們的道理，人類如果更換另一個合作伙伴，也是有風險的。這部分風險，也應該折算成阿米巴積分。
最終達成的意見是，人類支付1000的阿米巴積分，環泰文明支付3000積分，共同租借一顆行星級堡壘，前往那一片星域。
除此之外，托斯文明還要支付相當于800阿米巴積分的磁場防御科技，這些都是核心科技，從未在交易市場方邁過。相當于托斯文明為這個消息支付了1800積分，已經是相當不錯的一個結果。
除此之外，締結了合約之后，雙方再也不允許尋找第三方合作對象。
畢竟兩個文明還好說，三個文明，局勢無疑變得更加復雜，到時候指不定合作都沒有辦法合作了。
大家是去搞研發工作的，而不是去相互之間搞政治、拉幫結派的。
不過其中的問題又來了，托斯人因為保密被凍結了5000阿米巴積分后，根本無力承擔這3000分，所以必須要先行解凍。這也帶來了更加復雜的問題，會不會泄密，解凍了之后如何擔保等等……
這個問題也很現實，既然要提前離開交易市場，托斯文明也想要提前將自己的阿米巴積分給消費個八九成，這一次的科考實驗，不成功便成仁，必須要提前做好準備。特別是，市場中有大量資源可以購買的前提下。不將其利用起來，是一種罪過。
所以了，聽完托斯文明的訴求，經過友好磋商后，人類同意了對方的積分解凍請求，不過中間又簽署了一系列更加復雜的合約，以保證保密性問題。
這一系列的合約足足有一本百科全書的厚度，六百多頁，看的中間商“可可絲狀疣”兩只眼睛膨脹地像雞蛋一樣，“啊，你們兩個文明真的太會談判了……服務費用還是……5個積分，謝謝惠顧。”
雙方又不約而同地選擇開展更深層次的合作，加強相互之間的信任。到達那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沒有所謂的交易市場了，誰也不知道到時候會發生什么……說不定，遇上另外的文明也是有可能的。
選擇相互之間對抗，還不如相互之間合作，雙贏是“囚徒困境”中最好的模式。
整一場談判結束后，所有人都一臉疲憊的出來了。就連張遠也是眼珠通紅，明顯有一種精力透支的現象。
整個談判過程居然用了整整五個月的時間！
太漫長了，仿佛過了一整個世紀！
但大伙的神經卻亢奮無比，這一次的勝利果實，實在大的有點過分，托斯文明相當于800阿米巴積分的獨特科技非常有價值，這些磁場科技已經接近四級文明的程度，遠遠超過人類目前所擁有的，它能夠用在工業的方方面面。
更何況，人們完成了這個大目標后，手頭還有1000余的目標積分，有了這一千積分的硬通貨，可以支配的東西就更多了。
大使館中舉辦了一場慶功宴，觥籌交錯，在外星人的地盤舉辦慶功宴也別有一番滋味，特別是其中的許多菜肴都是從托斯文明中弄來的，非常奇怪的東西，簡直難吃的要死！
“這個是什么，羊的眼球？我的天！”張遠作為整個方案的提出者，當然是最大功臣。許多外交官紛紛敬酒，甚至還專門幫他夾菜。
“這又是什么，看上去像……腸子？好臭！”
張遠渾身一個激靈！
“放心放心，煮熟了都是蛋白質而已！”趙青鋒似乎看出了張遠快要吐出來的神情，不停地幫他夾菜：“還有這個，一種什么蟲子的卵，咬一口會爆漿！配合這種酒……簡直人間美味，這些托斯人很喜歡享受嘛。”
爆漿！
張遠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居然真的爆開了，這種如同石灰水一樣的古怪味道，讓他剎那間冷汗直流，硬生生將胃里的翻江倒海給憋了回去……在這種場合吐出來，實在太不優雅了。
這些都是實驗室培養的無菌食物，未來將會帶回母艦當中。可是他嚴重懷疑，這些鬼東西真的有人喜歡吃？
慶功會結束后，張遠睡眼惺忪地合上了眼睛，任務圓滿結束，渾身的骨頭都仿佛散架了一般。
他認為，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睡覺，對，睡覺！
一切問題等睡醒了之后再考慮吧。
他現在最渴望的就是見到母艦當中的那位妹子，一晃眼間，已經五個月沒有見面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忽然間放松下來，倒是挺想念的……
等到回去之后，就是六個月，對方應該已經考完高考，步入大學，可以心安理得的結婚……
領證？
到時候，吹噓一下自己在這一次外交任務的表現也不錯。他老張還是個年輕人，總不能和老頭子一樣，有東西吹噓為什么不能吹噓呢？特別是在女生面前吹噓，多開心的一件事啊！
張遠美滋滋地想著，然后進入了夢鄉當中。
做著美夢的當然不止張遠一人，大使館中的幾乎所有人都在做著同樣屬于各自的美夢。
難道……有生之年，真的能夠見證曲率科技的誕生？
不，有生之年應該是不可能了，再怎么也得幾千年的時間吧，除非能夠通過超凡者考核，重新回歸這個世界，才有著那么一丁點的可能。
那時候的人類，真是幸福啊。
銀河系再寬廣，有了曲率科技，又有什么地方是不可去的呢？
見識更加廣闊的天地，也能夠了解更多的文明。
就連一些站崗的士兵，心情都更加美妙了起來。他們并不知道為什么要舉辦慶功宴，可是看到那些高層心情好，他們自然也能夠猜到肯定發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于是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甚至小聲地哼起了小曲兒。
動力裝甲的視野非常大，能夠輕易地看清楚星球邊上飛來飛去的宇宙飛船。
這一顆星球是各個文明大使館所在的星球，各種交易活動頻繁。特別是近些年，來往的宇宙飛船仿佛更多了一些……
每個文明都有屬于自己的盡力以及想法。據統計，近段時間，關于武器方面的交易，頻率明顯增加了。
不知道在遙遠的未來，環泰文明交易市場離開后的年份里，這一片星空到底會發生什么。
第二天中午，和這里的工作人員道別后，張遠等人重新登上了返程的飛船。
“一路順風！”
“一路順風！”
目睹那一艘載滿了談判人員的飛船，尾翼噴射出明亮的離子光束，開始緊急返程，陳牧先生搖晃了一下腦袋，然后返回自己的辦公室，坐椅子上閉目養神起來。
返程的只是一部分外交官，他這個外交部長，還得坐鎮這個大使館……
十年。
雙方已經約定好了，最后停留在這里十年的時間。所有交易市場里的渾水，包括星際市場搬遷后的商業聯盟、軍事聯盟，還有各種科研合作等等，人們都不去進行了。
這倒是讓他清閑了許多。
十年里，該買的東西全部買掉，該消費的積分也消費掉，該準備的工作全部準備好，時間一到，準時出發。
這一個交易市場的地緣影響力，將近兩百光年。一旦失去了星際交易市場這個影響力巨大的龐然大物，這個地方將會更加混亂，不可能像以往那樣平靜。
至于交易市場為什么要搬遷，這些年里，也得到了模棱兩可的許多信息，一方面是，對于環泰人來說，這里的文明的確沒什么太大的作用了，另一方面，可能是更高階文明之間的利益博弈。
譬如說，五級文明阿列夫文明與六級的阿米巴文明進行了談判，于是讓出了這一塊看上去中立的地盤，這都是有可能的。
“可是，我們走了，另外的人類分支應該怎么辦呢？”
陳牧忽然想起了就在今天早晨，張遠對他的那一番私底下談話。
“沒辦法……沒有什么特別的好辦法。”
這是他們兩人得出的結論。
陳牧對另外的人類分支，并沒有特殊的感情，不過作為同源的人類，從道德層面以及道義層面，他也知道應當稍微幫襯一下后方的那幾個人類基地。
即便這種幫襯，可能沒有什么特別的用處。
新人類文明不可能將他們全都帶到一千光年以外，這一點絕對不可能。
每個文明有著自己的大勢，銀河系更是有著更大的時代大勢，銀河系的大勢，以文明為單位，三級文明確實翻不出什么特別大的浪花，最關鍵的還是強大自己。
“……我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與后方聯系了吧？不知道他們生活的到底怎么樣？有沒有擺脫平庸化？”
就這么想著想著，陳牧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夢見了人類真的掌握了曲率科技，翱翔在廣闊的銀河系當中，甚至，走出了這一片星空，去另外的河系，見證更加廣闊的天地。
一個月的時間匆匆過去，這一艘運輸飛船終于到達了母艦所在的位置。
由于事關重大，也不好事先使用電磁波傳遞消息，所以艦隊里的人們并不知道談判到底怎么樣了。
“怎么樣，與托斯文明的合作談下來了嗎？”艦長閣下見到這群人的第一句，便是這樣發問。
不是他不近人情，而是真的非常關心！他們居然活生生等待了六個月，每天每夜的焦急等待，這又算什么啊，有誰能夠了解他們的痛苦！
包括所有的部級干部都是同樣饑渴難耐的表情。
“當然是……成功了！”張遠第一個鉆出生物消毒區域的大門，大笑著說道。
（最后再次感謝白銀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