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劉林他們埋頭苦讀;而許望秋則開始思考拍電影的問題。就像鐘惦非說的那樣,許望秋要想拍電影,就必須要找人聯合執導,畢竟他只有十六歲,沒有拍電影的經驗,學校不可能讓他單獨執導。
不過聯合執導有個很大的問題,由于是兩個導演,理念上肯定有差別,在聯合執導的過程中難免會發生沖突。許望秋是學生,要是跟老師發生沖突,那劇組肯定聽老師的,對方可以輕松把許望秋架空。就像陸釧拍尋槍的時候直接被姜紋架空,除了蹲在墻角哭,毫無辦法。
所以,聯合執導的老師必須胸懷寬廣,必須能夠容人。最好是那種本身有電影拍,不會搶許望秋項目,只是掛名的老師。
如果能請動張克聯合執導,無疑是最好的,他不可能架空許望秋,更不能搶許望秋的項目。不過他是導演系主任,不可能扔下系里的工作不管,跟許望秋一起拍電影。
許望秋將學校老師逐個排除,最終把名字圈定在謝非身上。
謝非是第四代導演的代表人物,獲得過柏林電影節的金熊獎,水平很高,而且致力于培養年輕導演,絕對不會像姜紋那樣把許望秋架空;此外謝非是標準的紅二代,父親是延安五老之一的謝覺哉,有他壓陣可以減少很多麻煩。
沒有比謝非更好的合作者了!
不過在找謝飛之前,許望秋必須把劇本寫出來。如果沒有一個好劇本,謝非是不可能陪許望秋“胡鬧”的,于是,劇本就成了許望秋現在面臨最大的問題。
許望秋希望通過電影來證明自己的理念,就不可能走新現實主義、新浪潮的路子,他必須拍商業片,但同時又不能拍爆米花電影。如果拍爆米花電影,那新浪潮的支持者們就會高呼,看吧,這種電影一點藝術價值都沒有。所以,許望秋只能拍那種商業性和藝術都有,而且結合得很好的電影。
其實商業和藝術從來都不矛盾,電影本身就具有商業和藝術兩種屬性。很多藝術片大師的電影在后人看來很沉悶,但實際上在當時是很受歡迎的。像費里尼、伯格曼等公認的藝術片大師,他們的電影其實票房很好的。只不過很多導演拍不了觀眾喜聞樂見的電影,又不愿意承認自己失敗,就用藝術片遮羞,說不是自己的電影不好,而是觀眾不懂藝術。
說到三大電影節,很多人認為三大電影節的入圍電影就是藝術電影,實際上不是這樣。比如霸王別姬、活著,以及李安的電影,其實都是商業片,只不過藝術水準極高。如果從類型片的角度來劃分,這些電影是通俗劇或者叫情節片。這些電影的劇作結構和敘事方式上是非常好萊塢的,它只不過在故事內容上是中國化的,帶有中國強烈的個性。
不過許望秋也不打算拍通俗劇,他的這部電影必須更加商業,而且藝術性還不能差。這聽起來好像難度很大,實際上沒那么夸張,因為現在中國電影的視聽語言太落后,只要在電影中使用新手法,那他的電影就開風氣之先,就具有了極高的藝術性。就像希區柯克的電影都是標準的商業片,沒有太深的內涵,但他在電影手法和視聽語言上的創造力,將他推上了最偉大導演的寶座。
如果可以許望秋想拍戰爭片,但戰爭片成本太高,沒有七八十萬搞不定。在這個時代拍戰爭片往往是政治需要,對電影廠來說,實際上是虧本買賣。許望秋是借錢來拍,到時候要還的,拍戰爭片顯然是不可能的。
權衡再三許望秋決定拍諜戰題材,用這個時代的話來說,就是驚險片,或者反特片。
只是該拍什么呢?拍風聲?拍這部戲置景太復雜,成本非常高,還是算了!聽風者?這個故事不怎么樣,實在沒動力拍……
沉吟許久,許望秋發現適合這個時代,可以搬到過來用的國產片少得可憐。于是,他開始從國外尋找可以移植到國內的故事。當他想到韓國電影暗殺的時候,突然眼前一亮,整個人就像吊絲看到女神那樣,呵呵傻笑起來。
許望秋不是想翻拍暗殺,而是暗殺讓他想起了一個故事。上一世,他在電影院看暗殺的時候,頗為感慨的對女朋友說,這真是中國電影的恥辱,韓國人都跑到魔都拍暗殺叛徒的故事了,我們這樣的故事明明很多,像特科鋤奸,軍統刺殺漢奸,這些故事要是拍出來,絕對比韓國人的故事精彩,可我們卻沒有拍出來!
在1978年拍軍統刺殺漢奸顯然不可能,但拍特科鋤奸卻是可行的。
許望秋記得長影廠在八十年代拍過類似的故事,叫誘捕之后,還拍過陳庚的故事。雖然這幾部電影都拍得都不怎么樣,但至少證明拍這種類型的電影是可行的。
在想到這一點后,許望秋很快找到自己想要拍的故事了。
1929年8月24日,中央領導人在魔都秘密開會,叛徒白鑫引軍警包圍了會場,逮捕了與會的政/治/局/委員彭湃、政治局候補委員楊殷、JS省委軍委書紀顏昌頤以及邢士珍、張際春等領導人,中央軍委書紀五豪來臨時因故未與會而幸免。
五豪等中共領導人聞訊又驚又急,緊急部署對策,組織特科劫囚車營救,但因為種種原因沒能成功。1929年8月30日,彭、楊、顏、邢四人在魔都龍華警備司令部被殺害。叛徒的卑劣行徑與當局的殘暴激怒了革命志士們,中央決心懲處叛徒。
中央特科第二科,傳說中的紅隊情報科科長陳庚親自指揮了這次懲叛行動。1929年11月11日,當白鑫即將登車逃走時,紅隊隊員們按預定計劃從天而降,伏擊鎮壓了叛徒,并乘著人們驚慌奔跑的混亂之機,悄然隱去。由于事發的霞飛路位于當時的法租界內,此次特科懲治叛徒的事件影響很大,被各大報紙紛紛冠以“東方第一大暗殺”。
許望秋決定以暗殺白鑫為原型寫一個鋤奸故事,名字就叫鋤奸。當然,由于這個故事涉及到眾多領導,審查時會有麻煩,因此許望秋決定將整個故事改頭換面,中央領導改成省委領導,魔都改成濱海市,人物的名字也全部換掉。
許望秋沒有留過學,沒到好萊塢發展過,但他對好萊塢類型片有深入研究,反復研讀過救貓咪等好萊塢劇作書籍。按照好萊塢類型片模式寫劇本,對他來說并不是難事。他按照好萊塢類型片的標準模式,將故事分為三幕,以軍警突襲會場為開端,營造出緊張氣氛,整個第一幕寫特科想要營救被抓走的同志,但營救失敗,四位同志被敵人殺害;第二幕寫特科查出叛徒是白鑫,但白鑫被秘密保護起來了,特科歷經重重險阻,查到了白鑫的真實下落,并制定最終的暗殺計劃。第三幕,特科伏擊成功,白鑫被擊斃。
按照好萊塢類型片模式,在電影進入到一半的時候會有個假高/潮,主角或者主角一方看上去馬上就要勝利了,但緊接著形勢會急轉直下,主角一方會遭到重大挫折。許望秋也決定遵循這一模式,特科隊員的刺殺行動早在敵人的意料中,其實是為了將他們引出來而設計的陷阱。整個行動小組大部分戰死,只有男主角和另外兩個戰士逃出生天。這個時候,男主角扛起了重任,帶著兩名逃出生天的隊員經過周密布局,最終除掉了叛徒。
許望秋對自己的改編非常滿意,如果按照真實故事來拍,特科隊員直接把白鑫干掉,那整個故事會顯得比較平淡。增加一次失敗的刺殺會讓整個故事跌宕起伏,也讓故事更加扣人心弦;同時對主角的刻畫也大有好處。主角是個年輕人,是鋤奸隊的普通隊員,在隊友們大部分戰死的情況下他挺身而出,扛起了鋤奸重任,人物的成長軌跡也就出來了。
時間滴滴答答的跑到十點,寂靜的校園突然被喧囂聲打破,北電的學生們看完電影回來了。很快房門被嘎吱推開,謝小晶和趙禁說說笑笑地走了進來。
謝小晶是世家子弟沒錯,但家里管得比較嚴,跟許望秋他們這些普通學生同樣面臨吃不飽的問題,對吃非常關注。他本來想跟許望秋他們一起去買東西的,不過由于他家就是北電的,要是一溜號,家里馬上就知道了。他只能按捺內心的躁動,裝模作樣扮好孩子。回到寢室后,謝小晶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哥幾個,面買回來了嗎?”
夏剛呵呵笑道:“不光買面了,還買方便面了!”
謝小晶吃過方便面,對那玩意記憶猶新,口水嘩嘩地流:“你們買方便面了?夠奢侈的啊!我現在正好有點餓了。趕緊泡兩塊,大家分著吃。”
夏剛露出鄙視之色:“現在泡個屁,現在一泡,其他寢室的人聞到味道全跑過來了。等熄燈之后,我們煮著吃,方便面煮著比泡著好吃。”
謝小晶咽了咽口水:“那好吧,對了,你們沒有買菜吧?”
“沒有,你不是說不用買菜,去學校的菜窖偷嘛。我們也找不到地方,就等你回來帶路。”許望秋從床上跳下來道,“既然你回來了,那我們就行動吧!”
謝小晶擺擺手道:“不行不行,學校菜窖太深,沒有梯子根本下不去,最好叫個女生當幫手。女生比較輕,讓她高舉雙手,兩個男生分別拉著她的一只手,把她放到菜窖里。她往筐里放白菜,男生用繩子拉上來,最后我們再把她拉上來。”
許望秋聞言不禁笑道:“謝院長,你果然很有偷菜的經驗嘛!”
謝小晶嘿嘿直笑道:“不要說得這么難聽,讀書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夏剛嬉皮笑臉地道:“那就叫竊吧,你覺得我們找哪個女生竊菜比較合適呢?”
謝小晶想了想道:“就李少虹吧,她個子比較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