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挺機槍從窗口伸出來,對著街道上鋤奸小隊瘋狂掃射。張鉄林看到了樓上的機槍,正準備舉槍射擊,卻不想被樓上的步槍打中。他身子晃了晃,硬挺著對準敵人射擊。就在此時,手榴彈在距離他不到一米的地方爆炸,將他炸得側飛出去。
緊接著,謝園被機槍掃中,胸口被打出六七個血洞,極為慘烈的倒在血泊中。
“天啊!”一些女性觀眾看到這慘烈的一幕,嚇得閉上了眼睛。
周漢庭意識到整個小隊落入了敵人的圈套,不把路口的機槍干掉,鋤奸小隊就危險了,當即大喊:“姜必達!把樓上的機槍打下來!”
姜必達雙手握槍,瞄準樓上的機槍扣動扳機,槍管噴出猛烈的火焰。
那顆子彈瞬間打中了敵人的腦袋,將他的右眼打成了一個血洞,子彈直接從后腦射出,鮮血飛濺。敵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這殘酷又血腥的一幕讓不少女觀眾不敢往下看,都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蘇白心里想看,但又覺得害怕,就用雙手捂住眼睛,從手指縫里偷偷看。
在場的導演、專家和權威們都被戰斗的慘烈震撼到了,不過最讓他們震撼的不是畫面的慘烈,不是演員們的表演;而是整個鏡頭一氣呵成,是個1分多鐘的長鏡頭。
整個鏡頭從敵人的機槍掃射到地面開始,到姜必達向敵人開火結束。整個鏡頭無間斷、無剪接,地面有機槍的彈著點、手榴彈炸點,有演員中槍,還有升降機俯拍,一氣呵成,讓人仿佛真的置身戰場,處在槍林彈雨中,給人以強烈的震撼。
現場的導演、專家和權威們看到過不少長鏡頭,歐洲的長鏡頭、美國的長鏡頭,還有蘇聯的長鏡頭,但他們還沒見過這樣的長鏡頭。整個鏡頭采用手持攝影,完全是戰地紀錄片的風格,讓人感覺自己真的處在槍林彈雨中。這個鏡頭真可謂是技驚四座,讓人目瞪口呆。
田壯壯扭頭看了陳凱哥一眼,發現陳凱哥像被嚇傻了似的,一雙銅錢般的眼睛緊緊盯著大屏幕,嘴巴微微張開,神情中充滿了驚恐。
田壯壯輕輕搖了搖頭,他討厭許望秋,討厭商業電影,但并沒有跟許望秋較勁的心思,許望秋的電影好不好跟他沒多大關系,反正他拍自己喜歡的電影就是了。可田壯壯知道陳凱哥跟自己不一樣,陳凱哥認為他比許望秋更有天賦、更有才華,一直在跟許望秋暗中較勁。現在許望秋拍出了這樣的作品,恐怕陳凱哥的信心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吧!
田壯壯真的很同情自己的朋友,微微嘆了口氣,可憐的凱哥!既生瑜何生亮啊!
電影還在放映,姜必達干掉了機槍手,暫時化解為了鋤奸小隊的危機。不過周漢庭明白,敵人能把機槍架在樓上,說明他們早有準備,立即大喊:“撤退!撤退!所有人立刻撤退!”
就在此時,樓上的機槍再次響起。雨點一般的子彈潑灑過來。又有兩人被機槍打中,鮮血噴涌,被打中的戰士像木頭一樣倒下了。
敵人的機槍架巷子口的三樓上,鋤奸小隊被困在在了巷子中,如果不把敵人的機槍徹底干掉,鋤奸小隊恐怕會全栽在這里。段海平提起機槍在房頂上快速奔跑,向著巷口而去。在距離敵人機槍還有幾十米的時候,他把機槍架在房頂,對著敵人猛烈掃射。噠噠的槍聲中,敵人的機槍啞了火,而整個房子的墻壁也成了馬蜂窩。
與此同時,對面二樓的房間里,一只步槍瞄準段海平。特寫鏡頭,敵人嘴角露出殘酷的笑意,又一個共產黨要折在自己手里了。
銀幕前無數觀眾把頭扭開了,不忍心看到這殘酷的一幕。
就在敵人扣動扳機的一瞬,砰的一聲槍響,敵人的腦袋開了花。鏡頭切換,蹲在地上舉槍瞄準的劉文英站起身,提著步槍,快速向段海平跑去。
鏡頭切到清江路之外,一道緊閉的大門突然打開,一個軍官模樣的人走院子里走出來,右手用力一揮,埋伏在院子里的士兵,魚貫而出,向著清江路奔跑。緊接著,又是一道大門打開,又一群士兵從院子里沖了出來。鏡頭再切,兩輛滿載著全副武裝士兵的卡車,呼嘯而來。
現場觀眾感覺到了透骨的寒意,果然是敵人的陰謀,這是為了將鋤奸小隊引出來設的局;敵人有備而來,而且人這么多,鋤奸小隊這下危險了。
敵人堵在巷子口,也堵住了鋤奸小隊的逃生之路。
槍聲如同過年時的鞭炮聲,接連不斷,戰士一個接一個中槍,流血,倒下。
周漢庭心如刀絞,肝膽俱裂,大聲喊道:“突圍!分散突圍!能逃出去多少算多少!”
周漢庭掏出手榴彈,沖向敵人。就在他手臂高高揚起,準備將手榴彈扔出去的時候,子彈打中他的右肩。閃動的血花中,手榴彈脫手墜落。先是手榴彈落地的特寫;緊接著是全景鏡頭,只聽轟的一聲,塵土漫天,碎片飛濺,周漢庭被炸得飛了出去。
“啊!”看到這一幕,不少女觀眾被嚇得失聲大叫,甚至有觀眾不由自主地往后躲。爆炸產生的碎片和泥土直接奔著屏幕而來,其中一些土粒直接打在了攝影機鏡頭上。在這一刻很多觀眾感覺自己是在戰場上,真的會被爆炸的碎片擊中。
敵眾我寡,整個戰斗變成了單方面的屠殺,敵人的槍聲宛如死神揮出的鐮刀,不斷收割著鋤奸小隊戰士的生命。只有段海平和劉文英從房頂上尋得生機,還有姜必達通過靈活的身手躥上房頂,逃過一劫。其他人全部壯烈犧牲;與他們一同犧牲的還有協助鋤奸的八名地下黨。
攝影機鏡頭在清江路緩緩掃過,余火還在燃燒,濃煙還在彌漫,但原本鮮活的臉,此刻卻全部失去了生氣。鏡頭從死去戰士的身上、臉上緩緩掃過,就像母親溫柔的手撫慰著他們,想要抹去他們臉上、身上的血跡。
淡淡的小號聲響起,是國際歌。悠揚的小號聲與慘烈的畫面交織在一起,對觀眾的心理造成極為強大的沖擊。
幾乎所有觀眾都在流淚,但沒有哪個哭出聲來,更沒有人說話,仿佛擔心自己出聲會驚擾烈士英靈似的。
直到這一分多種的長鏡頭結束,陳凱哥才忍不住道:“真正的戰爭應該就是這樣的吧,和這部電影一比,以前的戰爭片簡直跟小孩過家家似的。”
田壯壯微微一怔,心想按你的個性不應該狠狠地批這部電影嘛?怎么突然夸起來了,難道你終于想通,不再跟許望秋較勁了?不由問道:“你是在夸許望秋嗎?”
陳凱哥差點沒跳起來:“誰夸他了!我是說,我是說,煙火師太厲害!對!就是煙火師太厲害了!這肯定是八一廠的煙火師啊!這煙火技術太牛逼了!”
田壯壯頓時笑了,對嘛,這才是我認識的凱哥嘛!
電影在繼續,一隊荷槍實彈的士兵沖進濟世醫院,將柯達醫生帶了出來。
審訊室里,那個當初說要將鋤奸小隊一網打盡的軍官,看著柯達醫生,得意洋洋地道:“我作個自我介紹,鄙人楊立仁。很高興見到濱海大名鼎鼎的柯醫生。這次將你請來,主要是表示感謝的。我們能夠全殲鋤奸小隊,你居功甚偉!”
柯達冷冷地看著楊立仁不說話,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楊立仁得意地一笑:“不明白是吧?好吧!我告訴你是怎么回事。其實我們知道你是共產黨,不過在摧毀共黨的地下系統時,并沒有抓你。我們故意留下你就是為了將周漢庭和他的鋤奸小隊引出來。為了讓你們相信,我們故意讓范駿染上瘧疾,故意讓他找你看病,故意把范駿的藏身處告訴你,故意把范駿要去南京的消息告訴你。你果然上當了,把消息通知了周漢庭,然后周漢庭帶著他的鋤奸小隊埋伏在清江路,伏擊范駿;而我們早就張網以待。最終周漢庭和他的鋤奸小隊被我們一網打盡,而你……”
“王八蛋!我要殺你了!”柯達就像一直憤怒的獅子,猛然撲向楊立仁。不過在他的拳頭打到楊立仁之前,便被士兵們死死按住了。
全景鏡頭,陳新杰和段海平面對面的坐著,憂傷像又厚又濃的霧,籠罩在兩個人的肩頭。近景鏡頭,陳新杰重重地嘆了氣,道:“敵人知道柯達是我們的人,但故意放過了他,目的就是把鋤奸小隊引出來。這次行動的十八個人,除了你、劉文英,還有姜必達,其他人全部犧牲了。”
段海平咬著牙問道:“那范駿呢?他是不是還活著?”
陳新杰微微點頭:“還在盧振波公館。你們打死的是替身。你們的行動始終在敵人的監視中,你和劉文英整天在清江路進出,身份已經暴露。你們留在濱海太危險,組織上會盡快安排你們離開。”
段海平輕輕搖頭道:“不行!我們還不能走!如果我們走了,那同志們的血就白流了!而且范駿知道的東西太多,掌握的信息太多。如果不把他除掉,濱海就不會安寧。”
陳新杰嘆了口氣道:“你說得沒錯,確實有鏟除范駿的必要。但鋤奸隊只剩下你們三個,敵人對范駿的保護又那么嚴密,你們怎么可能有得手的機會?”
段海平突然笑了:“連你都這么認為,敵人更不用說了。他們以為已經將我們一網打盡了,就算有人逃脫,也不可能再對付范駿;而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鋤奸小隊已經被消滅,周漢庭和徐柱國都已經死了;但范駿內心的恐懼并沒有消失,仍覺得頭頂似乎懸掛著一顆炸彈,隨時都會炸響。他坐臥不安,心疾交加。在這種情況下,他找到楊立仁,眼淚嘩地流了出來:“楊兄,請轉告蔣主席,消滅了周漢庭和鋤奸隊,我對共產黨的罪狀又多了一條,他們總有一天會找上我的。務望蔣主席保全我這條性命,讓我到國外去定居吧!”
楊立仁冷冷地閃著灰眼珠,盯著范駿看了好幾秒鐘,嘆了口氣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