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公司的伏爾加轎車開進中科院計算機所,停在了大樓前。許望秋和胡建從車上下來,找人打聽,很快便問到了劉勝全的辦公室所在。
要成立數字影音研究所,肯定得找數字方面的專家主持研究所的工作。劉勝全是數字圖形技術方面的專家,讓他來做研究所所長無疑是最佳選擇。許望秋級別低,由他找劉勝全談,別人可能會覺得出口公司不夠重視,于是,他就拉上了胡建。
許望秋敲了敲劉勝全辦公室的房門,和胡建一起走了進去。
辦公室里只有劉勝全一個人,正在看資料。劉勝記得許望秋,當初許望秋的論文和答辯給了他極深的印象。此時看到許望秋和胡建進門,他放下手中的資料,問道:“許望秋,你們道我這里,是有什么事嗎?”
許望秋沒有急著說此行目的,將胡建介紹給了劉勝全。胡建是公司副經理,屬于廳級干部,由他來說會顯得公司對此事重視。劉勝全跟胡建握了手,招呼著二人坐下,然后去拿熱水瓶,準備給二人倒水。許望秋伸手去拿劉勝全手里的熱水瓶,表示自己來。
劉勝全謙讓了一下,把熱水瓶交給許望秋,在胡建對面坐下。他是個直爽人,不喜歡拐彎抹角,直接道:“胡經理,你們過來找我是什么事吧?”
胡建笑解釋道:“是這樣的,現在國外計算機技術發展特別快,計算機計算正大規模應用到電影制作中。我們認為這是一種趨勢,就連電影器材在未來都會被數字化。國外在這方面已經走得很遠,而我們在這方面卻幾乎是一片空白。我們不希望被國外甩得太遠,準備進行相應的研究。國家和文化部這個任務交給了出口公司,我們準備建造一個數字影音研究所,主要進行數字圖像和聲音的研究。”
劉勝全聽到出口公司要搞數字圖像研究,只覺眼前一亮,連忙道:“你們是想跟我們一起研究數字圖像技術?”
胡建誠懇地道:“不是讓你們跟我們一起研究,而是想你來主持我們的研究工作。我們出口公司工程技術人員倒是有一些,但是沒有科研人員,更沒有懂計算機的專家,我們需要一個這方面的專家來主持大局。我們想請你做數字影音研究所的所長。”
“請我做你們研究所的所長。”劉勝全大感意外,他看了看胡建,又看看許望秋,覺得對方不像是開玩笑,詫異地道,“你們怎么會想起找我當所長?”
胡建笑著解釋道:“我們主要是做數字圖像和數字聲的研究,需要數字圖形和聲音方面的專家,而你就算計算機圖像方面的專家,我們不找你找誰啊?”
其實有個原因胡建沒有說,他們需要找數字技術專家主持工作,但這個人在中科院計算機所不能太重要。要是太重要,計算機所不可能放人。假設許望秋他們去找中科院的領導,對他們說,希望夏培肅研究員到我們研究所當所長,估計中科院會把他們亂棒打出來。因為夏培肅是中科院計算機方面的權威,號稱中國計算機之母。
劉勝全低頭思考,權衡其中的利弊。好一會兒后,他緩緩搖頭:“胡經理,我還是想留在計算機所。搞研究、帶學生是我的興趣,計算機所更適合我,而且我也更習慣這樣的生活,所以,真的很抱歉,我不能答應你們的邀請。”
胡建沒想到劉勝全會這么說,一時不知道該勸解。
就在這時,許望秋突然開口了:“劉老師,錢學森先生在美國的時候,已經是非常著名的科學家了。但他回國的時候,美國人堅決不放他走,甚至說寧可槍斃錢學森,也不讓他回中國。美國給錢學森先生的待遇非常好,美國也擁有更好的研究條件。如果錢先生不回國,留在美國繼續搞研究,也許他取得的成就會更高,說不定早就拿到諾貝爾獎了。可他還是義無反顧的回來,你覺得他為什么要回來?”
“當然是為了祖國,為了人民。”
“那你愿意為了國家,為了人民,到數字影音研究所主持大局嗎?”
“我留在計算機也是在為祖國,為人民服務啊。”
“很多人以為戰爭就是軍事上戰爭,不知道戰爭還有文化層面的戰爭。太祖曾經說過,思想這個陣地,你不占領,別人就會占領。當初滿清入關的時候,強迫中原百姓剃發易服,是為了什么?是為了找借口殺人嗎?當然不是,是進行文化閹割。
文化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靈魂,要是文化丟失了,比輸掉一場戰爭都要可怕。劉老師,你知道清末漢人是什么樣的嗎?在辛亥革命后,全國掀起剪辮運動,但很多人卻不愿意剪,被強行剪辮子后更是痛哭流涕,覺得愧對祖宗,可我們祖宗本來是不留辮子的啊!
如果一場戰爭輸掉了,還有可能贏回來;如果文化被閹割了,那往往是不可逆轉的。就像一個男人被閹了,你覺得還能長出來嗎?滿清采用的是暴力手段進行文化閹割,西方是用文化輸出的方式來做的,是在潛移默化中進行的。
你看看現在街上的年輕人,哪個不是以追逐西方文化為榮?蛤蟆鏡、喇叭褲、花襯衣、霹靂舞,哪個不是西方的東西?不是說,年輕人追逐這些就是錯的。只是在西方強勢文化的碾壓下,必然會催生大量的逆向種族主義者。這些人覺得我們國家不行,文明不行,甚至人種不行,恨不得將自己的皮膚涂成白色,徹底變成白人。
現在西方正在用高科技打造文化產品,比如《星球大戰》,這些文化產品橫掃了全世界。我們也希望用高科武裝我們的文化產品,以此對抗西方的文化入侵。所以,我們給這個工程取了個名字叫數字長城!”
胡建悄悄沖許望秋豎起了大拇指,這家伙真的太能說了,不但能睜眼說瞎話,眼睛都不眨就編出了數字長城,而且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讓人無法反駁,簡直死人都能被他說活。像像劉勝全他們這些科學家,很多都是有以身許國的崇高理想。許望秋把這番話拋出來,不要說劉勝全,就是更優秀的科學家都難以抵抗。
許望秋頓了頓,提高聲音道:“劉老師,你是中科院的,應該聽說過搞原子彈的故事。當時參與項目的科學家,都會被問一句話,為了祖國和人民,你愿意一輩子隱姓埋名么?我們現在也想問你,為了祖國和人民,你愿意到我們研究所來么?”
果然如胡建預料的那樣,劉勝全激動地道:“既然是為了祖國,為了人民,那沒什么好說的,我愿意。只是我這個人沒有當過官,沒有搞過管理,就怕我做不好。”
許望秋笑安慰道:“沒有哪個人天生是領導,都是鍛煉出來的。你不是籌建過CAD研究室,你不也做成了。我請你來,就是籌建影音研究所的,這兩者差不多。至于管理,行政事務你可以交給其他人,你抓研究工作就行。比如我們準備搞5.1聲道系統,涉及到很多技術,數字技術,聲音計算,激光存儲技術。靠我們出口公司來搞,肯定搞不出來,需要聯合多個科研單位共同完成。就需要你這樣的專家坐鎮,進行協調和把控。”
劉勝全點了點頭,如果不管行政事務,只管研究,那到沒問題。既然由自己進行總體把控,那肯定得知道科研經費有多少,就道:“不知道國家提供多少科研經費?”
許望秋搖頭:“國家不提供經費,經費也是由我們公司自己出。”
聽到國家不提供科研經費,劉勝全大為失望,心想看來經費是個大問題啊,搞數字圖形技術離不開計算機,沒有足夠經費買計算機,這搞數字圖形研究還怎么搞,他覺得應該問清楚經費到底有多少,就道:“那出口公司能夠提供的經費有多少?”
許望秋露出了得意地笑容:“我們是這么考慮的,既然搞研究所,辦公場所、搞科研的器材肯定得解決,我們準備拿一千萬出來,修建一個國際水準的數字影音研究所。除此之外,我們每年提供500萬的科研經費。要是錢不夠的話,還可以再增加。”
劉勝全聽到許望秋報出的數字,整個人頓時陷入了呆滯狀態。
中科院有將近十萬人,在70年代的時候,每年科研經費是3.6億左右。中科院下面有幾十個研究所,平均下來每個研究所就4,500萬的經費。各個研究所除了發放人員工資、購置圖書、醫療費和交水、電、暖等日常開支后,能用于科研工作經費十分有限。
進入八十年代之后,國家提出科學技術工作必須面向經濟建設,中科院的研究跟生產脫節嚴重,很多研究根本無法轉化商品,中科院也因此遭到了空前責難,什么“錢扔在水里不見冒泡”、“象牙塔里討生活”之類,甚至有人提出“解散科學院,基礎研究歸大學,應用研究歸產業部門”、“另起爐灶,易地重建”之類的建議。
在這種情況下,中科院科研經費不但沒有增加,反而被砍掉了將近三分之一。從70年代的3億多,降到了2億多。如此一來,中科院的很多基礎研究項目被迫停下,就連太宗親自批示上馬的對撞機項目都差點下馬。
劉勝全手中的計算機圖形化和可視化研究在兩年前就停了,因為這些技術無法轉化為商品,至少短時間內做不到。他現在的工作就是在中科院帶學生,已經不搞研究了。
此時聽到出口公司提供1000萬興建研究所,每年提供500萬科研經費,劉勝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是跟我開玩笑的吧?”
許望秋笑道:“當然不是。忘了告訴你。我們出口公司每年能給國家帶來上千萬的外匯收入,這些外匯雖然拿不到手,但需要用外匯的時候,可以申請使用。而且我們在香江分公司,在美國、在法國有辦事處,從國外引進器材設備、圖書資料都相當便利。”
劉勝全激動地道:“你怎么不早說啊,要是早知道,就算你們不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