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
一間民房里。
百勝道人端坐在一把太師椅上,面前放在一壺酒、一只酒杯。
他在等。
等消息。
等郡衙的官兵,大肆捉拿烏家人的消息。
他其實是有機會出城的。
雖然張楚將時間卡得很緊。
申時一刻交貨。
申時三刻關城門。
但如果他愿意出城,還是趕得及的。
他沒有出城。
他要親眼看著自己的杰作,畫完最后的點睛之筆。
他并不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因為從那批貨送入那間倉庫的那一刻開始,錦天府內就沒有人顧得上來找他的麻煩了。
按照他計劃的時間,錦天府的官兵將在烏氏接近那批貨之時,抓烏氏一個人贓并獲!
完美!
無解!
一想到烏氏數代人才積累出的華服美婢、亭臺樓閣、碧池水榭,將在自己的杰作下煙消云散,百勝道人就興奮得渾身顫栗!
烏氏就像是一塊價值連城的美玉。
而他,則是將這塊美玉摔成稀巴爛的人!
是的。
他痛恨烏氏!
痛恨這世間上所有高門大閥!
憑什么他們生來就可以錦衣玉食,高人一等?
憑什么他生來就要孤苦無依,命若螻蟻?
這不公平!
所有不公平的人和事物,都該死、都該一把火燒掉!
老天爺一定是贊同他的理念的。
要不然,怎么會把將烏氏的把柄送到了他手上呢?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他決定葬送烏氏。
然后就有了這個一次性將官府、烏氏、躍馬寨、四聯幫全部算計進去的龐大計劃!
他一步步的游說顧雄、游說狄堅、游說張楚,一步步將整個計劃布置周密。
所有步驟都很順利。
位高權重如狄堅,都在聽了他的部分計劃后,對他言聽計從,甚至邀請他出任郡守府幕僚。
是人就會有弱點。
只要抓住他們的弱點,任他是王侯還是將相,都會乖乖入甕。
唯一差點出岔子的環節,就在那個張楚身上。
那個環節,四聯幫并不是不可替代的。
錦天府內還有大把的幫派,可以取代四聯幫。
但如果不能將四聯幫嵌進這個龐大的計劃之內,讓那個張楚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絕望,實在難消他心頭之很。
他是智者。
智者就應該是完美的。
容不得失敗!
張楚每多活一天。
他的恥辱就加深一分!
不過那個張楚行事確是滴水不漏,很有他的風范。
但他不信,張楚連作為人最基本的好奇心都沒有。
只要他今日到了城東,就必死無疑!
想到張楚,百勝道人不禁又有些惋惜。
張楚是他這些年里遇到的,唯一能讓他感到棘手的對手。
只可惜,不能為他所用的聰明人,只能去死!
“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百勝道人感慨淺吟了一句,提起面前的酒杯,遙遙向東方示意道“這么大的烏氏陪著你一起上路,想來你也不會寂寞,若有來世,不要再與我為敵!”
他慢慢將酒灑在地上。
“嘭。”
劇烈的撞門聲,攪亂了他即將逆流成河的憂傷。
“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百勝道人放下酒杯,不悅的喝道。
“軍,軍師!”
來人上氣不接下氣的喘著大氣,“城衛軍,城衛軍撤了!”
“哦?”
百勝道人一下就來了興致,“抓了烏氏的人和張楚回北大營了么?”
“不是!”
來人終于把一口氣喘均了,急聲道“城衛軍撤了,張楚和烏氏的人還在那間倉庫里。”
“什么?”
白勝道人驚呆了,愣愣的問道“怎么可能?城衛軍找到那把金刀,怎么可能不抓烏氏的人和張楚?”
頓了頓,他突然一個激靈。
張楚沒事?
那就該他有事了!
他猛地從椅子上的跳起來,聲嘶力竭的大喊道“轉移,轉移!”
平靜的民房內頓時響起一陣雞飛狗跳的動靜。
片刻后,一眾山賊急吼吼的從屋子里沖出來,然后就見到一個精瘦的青衣漢子站在院子里,笑瞇瞇的望著他們。
“百勝先生,交易達成,我家幫主命小的來取《霜寒訣》與《逆雪一刀斬》的秘籍。”
被眾多山賊簇擁在中心的百勝道人打量這名青衣漢子,心頭一陣陣驚疑不定“你是……四聯幫青龍堂堂主羅大山?”
青衣漢子笑瞇瞇的拱手“區區賤名,能入得先生的耳,小的榮幸之至。”
百勝道人見他這么客氣,強行壓下心頭驚悸,強笑道“羅堂主太客氣了,您的名頭在城西可是如雷貫耳。”
青衣漢子“承您贊譽……敢問《霜寒訣》與《逆雪一刀斬》的秘籍可在先生手中?”
百勝道人下意識從懷中取出兩個書本大的牛皮包“在此!”
“那就多謝先生了!”
青衣漢子笑吟吟的邁步上前,伸手去拿兩個牛皮包。
一眾山賊身子繃得緊緊的,許多人都下意識的握住了腰間的刀柄。
但無人敢動手。
這是城里。
不是山里。
百勝道人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將兩個牛皮包交到了青衣漢子手中。
“萬一張楚還不知道那把金刀的存在呢……嗯,一定是這樣,城衛軍無功而返,肯定是烏氏提前取走了金刀,張楚現在一定還不知道他被我算計了!”
他抱著僥幸心理暗自想道。
青衣漢子接過兩個牛皮包,當著百勝道人的面打開檢查了一番。
檢查完畢,他收好秘籍,鄭重的向百勝道人一揖到底“小的代我家幫主感謝先生!”
“客氣了,客氣了!”
百勝道人聽他這么說,心里更踏實了。
青衣漢子點了點頭,轉身往大門外行去。
一眾山賊目送他離開,心頭也松漸漸的松了一口氣。
然后青衣漢子一腳跨出門檻后,又站住了。
他回過頭,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齒笑道“對了,我家幫主還吩咐小的轉告先生一聲你的事兒,發了!”
百勝道人一愣,啥意思?
然后青衣漢子的話音剛落,一群手刀彪漢,一窩蜂的沖了進來。
為首那人,身穿黑色勁裝,背后一襲血色披風宛如旌旗一般迎風飄揚,滿臉的獰笑,一顆金色的門牙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這不是張楚的頭號戰將李狗子嗎?”
百勝道人見了這人,腦海中下意識的蹦出了一個念頭。
“留一個嘍ㄐ牛淥耍靠乘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