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慎一桑就接下了這支樂隊,給他們當經紀人?”唱歌的LIVEHOUSE附近的咖啡館里,吉田美和咬著吸管,有點心不在焉的問道。
“姑且先試試看,現在算是‘試用期’。”巖橋慎一回答,既然還當著DREAMS COME TRUE的隊長,就有必要向自己的搭檔匯報這件事。
“正好,”他說,“你很快也要去跟巡演,我也能給自己再找點事做。否則半年下來,哪還有俱樂部的人記得我是誰。”
“哦。”吉田美和吸了一口檸檬汁,大概是被酸到了,眉頭一皺。
“總之,希望半年以后我回來,慎一桑的心別被新的樂隊給搶走了。”她還是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擔憂。
巖橋慎一聽了,對她說:“我以為這話只能我說呢。你去見識了大場面,就把我這蹩腳經紀人給一忘腦后了。”
“慎一桑要是蹩腳經紀人,那我就是鄉下野丫頭了。”
巖橋慎一笑道,“至少在能夠盡情飽餐九千五百日元一份的魚翅羹之前,我都把你放在第一位。”
吉田美和也笑,“要這樣說,我可就放心了。”
魚翅羹的梗,來源于某次在LIVEHOUSE演出的時候,負責人在新橋的中華料理店訂了宵夜請演出的眾人吃。在附帶的印有店鋪菜式的廣告冊里,作為招牌的是九千五百日元一份的魚翅羹。
“九千五百日元一份啊。”
吉田美和對這個數字耿耿于懷,直到他們演出結束,回去的路上,還掛在嘴上。
“雖然普通的生活下去也未嘗不可,但是想到人世間有那么多好東西不能盡情享受,心情頓時變得難以平靜了。”她像是在抒發感想似的,這么對巖橋慎一說。
“要是哪天能簽約唱片公司,我就請你吃一份。”巖橋慎一許諾她。
可吉田美和搖搖頭,“不要。”
“就算真的要吃,也要等到能靠我賺到很多錢的時候才行。”她有點狡猾的對他說。
聽聽,這仿佛富婆要包養小白臉的語氣。
“再說了,”她振振有詞,“就算是魚翅羹這種東西,節省一點,去吃一次也不是真的吃不起。可要是那么吃過一次以后,要餓肚子很長一段時間,吃著二百五十日元的簡餐,心里還在回味魚翅羹,那種事光是想想,都悲慘到要掉眼淚了。”
“也就是說,”巖橋慎一明白,“不做超過自己能力的事,對吧?”
“賓果,”吉田美和點頭,“所以,不努力不行啊。”
就這點來說的話,他們兩個倒是還都挺清醒的,雖然從外面看來,也許覺得有點小家子氣。尤其相處久了之后,知道吉田美和連信用卡都不用,巖橋慎一更對她另眼相看。
信用卡第一次出現在RB,是在1960年,到現在的1986年初,這些年來,各種機構發出去的信用卡已經達到將近九千萬張,手握十幾張信用卡,為還債而活的卡奴比比皆是。衣著光鮮開著跑車的年輕人,可能正背負著幾百萬日元的債務。
現在身處的這個時代,因為經濟高速增長,各種教人消費的情報雜志和電視節目更是層出不窮。
圣誕節要送什么禮物、約會要去哪家飯店、不會打高爾夫就是土包子、哪種投資前景可觀、哪支股票買了就會大漲。
如果不去哪里旅行就是遺憾,女孩子要有什么包,男孩子要有什么表,有情調的人住什么公寓,衣服又該如何搭配,還有這九千五百日元一份不嘗會很遺憾的魚翅羹。
每一種情報,都閃著誘人的光。
要是去追求這些情報,心就跟著變得浮躁了。假如別人有而自己沒有,那是多么的遺憾和不甘心——
這時,信用卡公司和提供無擔保借貸的金融公司伸手了。
巖橋慎一在夜總會工作過,知道有些陪酒小姐的來路。
最開始是借信用卡,拆東墻補西墻都還不上以后,再去借金融公司的高利貸,直到變成最壞的情況,因為還不上錢被討債公司天天騷擾威脅,最后去當陪酒小姐賺快錢。
只要當起了陪酒小姐,今后就算有機會還完錢,也適應不了普通工作的模式了。
怎么說呢,歷史驚人的相似。
在他上輩子生活的時代,國內也正是各種超前消費的陷阱遍布,被逼迫到自殺、犯罪、被賣掉的人到處都是。
比現在的RB年輕人還“慘”的是,那個時代,網絡信息無比發達,大眾接觸到的消費資訊更加全面紛雜,不僅如此,還有一眾蒙咪在那灌加了香精的毒雞湯。
巖橋慎一對RB不是一無所知,雖然知道的很少。
在他上輩子身處的時代,常有人把當下的時代和RB的泡沫時代相提并論。
去年,剛穿越來三個月左右的時候,他在電視上看到RB跟它的米國爸爸和歐洲叔叔們簽訂了廣場協議的新聞,隨后日元開始升值,且一日高似一日。
日元一值錢,非常應景的,各種國外旅行,教你去哪寫“到此一游”,在哪里買買買的攻略也跟著出來了。
以后RB人吐槽千里迢迢去買買買的中國游客的時候,希望他們不要忘記當年在國外隨地吐痰插隊,掃蕩香榭麗舍和第五大道的自己。
巖橋慎一不是個一無所知的穿越者,所以也知道一件事,那就是,RB的泡沫時代,起因就是廣場協議的簽訂。
雖然具體的情況不太了解,但當時國內的大體情況就是股票買啥漲啥,房價高到全國人民喜當房奴——然后“啪嘰”一聲,泡沫破了,破產跳樓的人跟下餃子似的。
人在異國,好歹還有點先知的優勢,雖然只知道個大概的輪廓。
可問題來了,知道房價會大漲,股票會大賺,只要能在泡沫破了之前抽身出來就能發家——你要拿什么去買買買?
不管他在心里做什么夢,暢想到關鍵環節,福澤諭吉這老爺子都會挑出來指著他說“別做夢了!勝利和失敗都是屬于供奉著我的雕像的慶應義塾的精英們的!”
我呸!
行吧,他先踏踏實實走好現在再說。
要不都說創業第一步最難,拿大雪球滾更大的雪球容易呢。就算他現在當個經紀人,起點低,也只能現在俱樂部里混。
什么唱了一首歌一鳴驚人之類的,首先這個時代就行不通,再者國情又不同。
即使到了后世那種網絡時代,因為RB的電視臺被老牌財團把持,為了抗拒互聯網的沖擊,還要限制網紅們參加電視節目的頻率呢。
這時,吉田美和又開口了,“對了,慎一桑。有點事要和你說。”
“什么?”
“下個星期六,布施明桑的事務所要替他開巡演前的動員晚會。”
“哦。”
“然后是,”她說,“我也被邀請去參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