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隨著一聲驚雷,巨大的閃電從厚厚的云層中劈出,遙遙指向山頂高聳入云的黑色尖塔,蛛網一般的電光撕裂天幕,照亮了山頂的一切,電光閃爍的瞬間,孤獨聳立的尖塔在昏暗的暮色中格外清晰。
數百米高的尖塔,以違背建筑學常識的的姿態直插云霄,幾乎直上直下的塔身是黑色的,黑的深邃,就連直視者的目光,仿佛都要被吸入其中一般。
即便在魔能世界這個擁有悠久歷史的世界里,高塔的建筑風格都顯得相當古老,薩諾斯王朝式的尖頂配上索娜女王時代的塔頂陽臺,讓高塔猶如一道穿透歷史帷幕的幻影,從四千年前最輝煌的魔法年代走了出來。
八個灰石筑起的陽臺,在高塔長長的塔檐下圍成一圈,十六個巨大而猙獰的石雕怪獸,分別蹲據在每個陽臺的兩端,紅寶石雕成的雙眼,在暮色中閃動著血紅色的微光,像一群饑餓的猛獸般俯視下方,靜靜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高塔的直徑不足五十米,高度卻超過了三百,狹長的塔身上,到處雕刻著怪異的浮雕,骨骼粗壯的人型骷髏高舉著劍盾,兇悍的僵尸身上插著零星的箭矢,隨手將撕成兩半的敵人送到嘴邊啃噬,奇詭的巫妖把自己裹在厚厚的袍子里,從法杖尖端射出的是一顆顆漂浮的顱骨,巫妖身邊圍攏的是一只只遠古時代巨獸的骸骨,巨獸雖然只剩下了骨骼,但龐大的軀體和猙獰的外表,形成的壓迫力卻絲毫不亞于生前。
遍布高塔外墻的浮雕惟妙惟肖足以亂真,如果在深夜經過高塔,僅憑視覺就足以讓大多數人膽戰心驚,再加上始終圍繞在高塔周圍的黑色霧氣以及那些不知源頭如同深夜絮語般的低聲耳語,膽子再大的人,恐怕也會心跳加快,唯一的念頭,就是盡快遠遠離開。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會這樣做的,比如一輛漆黑的馬車,就在閃電時明時滅的照亮下,沿著山路順坡而上,飛快的駛向山頂的高塔。
和高塔一樣,馬車也是通體漆黑,就連寬大的玻璃車窗也覆蓋了一層黑色的單向膜,從外面根本無法窺視內部的情況,車身上,猶如黑色霧氣般的暗影能量隨處可見,黑色的能量絲線縱橫交錯彼此糾纏,組成了一個個古怪的法陣。
神秘的法陣無法準確判斷功效,但可以直觀的看出,在法陣的作用下,行駛在山路上的車廂穩如磐石,沒有一絲飄忽晃動,卻又輕盈如風,絲毫沒有沉重累贅的負擔。輕盈的,卻又沉穩的,兩種截然相反的表現,在法陣的作用下同時出現在同一個車身上,明明矛盾重重,完全無法用物理學理論解釋,偏偏一點格格不入的感覺都沒有,仿佛在用事實告訴每個看到的人,這就是魔法的力量,這就是魔能世界。
奔馳在山道上,輕盈的馬車悄無聲息,飛轉的車輪碾壓在盤山公路上,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不僅車身沒有聲音,就連拉車的坐騎都沒有,八只裹挾著綠色火焰的小腿上下翻飛,鐵蹄踐踏地面,碎石四下飛濺,整個過程卻異常安靜,安靜的就像駛入了古老的默片之中。
是的,鐵蹄塔火,拉車的根本不是什么馬。
原本在源能世界甚至是在魔能之都,執行迎賓任務的怎么看都是兩匹駑馬,然而一進入魔能世界本土,隨著御手在兩匹馬背后憑空畫出一個簡單的法陣,兩匹駑馬就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暗淡的毛色變得油滑光亮,有氣無力的目光變得炯炯有神,身材倒是依然瘦弱矮小,然而一旦伸手觸摸它們的軀體,就能感受到顫動的肌肉里所蘊含的爆炸性的力量。
除了力量,還有溫度。
不是極熱,而是森寒。
四蹄燃燒著綠色的火焰,卻無法給人帶來一點溫暖,稍稍靠近,就能感受到火焰中傳來的徹骨冰冷,那不是皮膚和肢體能直接感受到的溫度變化,而是最真實的,深入骨髓的冰冷,是發自靈魂深處的冰冷與顫栗。
特異之處不光是四蹄踏火,而且腰腹和脖頸的要害處覆蓋著明顯的灰黑色骨板,后頸沒有鬃毛,取而代之的是繚繞著猶如鬃毛般的黑色霧氣,隨著肢體的舒展和位置的變化,縷縷霧氣在身后脫出長長的軌跡。
山不算太高,但是山勢極度陡峭,別說交通工具了,恐怕就連行人,也只能依靠那條長的令人發指的盤山公路才能勉強登頂,明明只是不到千米高的山峰而已,但光是盤山公路的長度,就足有數十公里長,山路蜿蜒曲折無比險峻,速度再快的陸地交通工具,在這里也只能把速度壓到最低,否則稍有不慎,就是車毀人亡的結局。
然而山路上的這輛馬車,卻像是沒有絲毫顧慮,山上山下的速度看不出一點變化,自從上山之后,就沿著直道一路飛馳,每當要過彎的時候,馬車的正前方的道路盡頭,都會出現一大團朦朧的霧氣。完全沒有減速過程,就連車帶交通工具一起沖進霧氣里,下一刻,冒著綠火的蹄子重新踏上地面,馬車已經拐過彎,出現在彎后的山道上,依然保持著勻速前進的狀態,對剛才像是要沖出懸崖的現象視而不見。
“嘖嘖,這就是黑暗之塔嗎?果然是大手筆。”車廂外暮色沉沉似乎臨近黑夜,車廂內卻有所不同,十六盞魔法燈在車頂的邊緣散發著柔和的光,讓車廂里充斥著溫暖的色調。烏鴉盯著窗外變幻的景物,輕輕晃動著手里的陳年佳釀,似笑非笑的說道,“山路倒還是其次,塔身上那些所謂的浮雕……呵,就算是隨便下來一只最弱的,也能在平民的世界里制造一場災難吧。”
弗朗斯神秘的笑了笑,舉杯致意,一言不發。
“但是……”烏鴉沒有追問,皺了皺眉道,“我有個很嚴肅的問題。”
“哦?”弗朗斯一愣,“您請。”
“現在還是中午呢,你們就用黑暗天幕把周圍遮的這么嚴實,到了晚上恐怕更是一片漆黑。”烏鴉很認真的問道,“終年曬不到陽光,法師塔里的法師就不擔心缺鈣嗎?”
話音剛落,隨著弗朗斯的眼角一陣抽搐,馬車毫無征兆的停了下來,端端正正的停在了高塔底層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