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桑松城西北五十英里山川與平原交界的地帶,這里屬于約納省東北邊界地帶,往北八十英里是勃艮第公國的國界,往南五十英里就是貝桑松城。
漆黑夜色里,山巒下一片荒涼草原中閃爍著一絲篝火的微光。
一個身穿長棉甲,外套羊皮襖,頭戴兔皮氈帽,腳踏羊皮長靴,腰挎手弩短劍的男子裂著腿從稍遠的山腳密林線朝火堆走來,他懷中抱著一大摞撿拾的柴火。
男子回到火堆旁將懷中的柴火丟在一邊,附身看了一眼放在火堆旁烘烤的裸麥面包和半截烤得冒油的熏肉,對正在給馬匹喂黑豆和麥麩的另一個疤臉年輕男人說道:“羅恩爵士,您先過來吃點東西休息一下,我來喂馬。”
羅恩把麥麩袋打開提起,讓馬將嘴伸進袋中舔食麥麩,得到“阿隆,你先吃,吃完以后趕緊睡一會兒,下半夜由你守夜。”
這個名叫阿隆的男人是羅恩的直屬手下,隸屬于威爾斯軍團侍衛軍法隊,牧民出身,在被招募為兵之前曾在一支販賣馬匹的商隊中做馬夫。因為善于騎術又能騎射被羅恩挑選為亞特的侍衛之一。
他跟隨馬隊經常四處闖蕩,所以對北地尤其是勃艮第公國和伯國以及法蘭西王國的道路比較熟悉,羅恩受命飛馬回奔后就挑選了這個士兵跟隨。
從巴黎到貝桑松最短路途三百八十英里,為了尋找方便策馬奔馳的道路,羅恩選擇了從巴黎東向,橫跨勃艮第公國國境后東南而下抵達貝桑松,這條線路道路寬闊地形平坦適合騎馬,但是路程超過四百五十英里。
亞特給兩人的命令是不惜馬力以最快的速度趕回貝桑松向鮑爾溫伯爵和奧洛夫主教報信,所以離開巴黎后的這四天他們每天睡覺的時間基本不超過四個小時。
白天自不必講肯定是趕路。為了在找到更換購買馬匹的農場過莊園前不至于跑廢馬匹,他們白天每奔馳六英里就會停下來讓馬飲水吃草休息一會兒。
早上天剛亮就出發趕路,由于沿途置換的馬大都是普通騎乘馬,白天至多奔跑六七十英里后就不能繼續奔跑了,這個時候天也基本暗了下來,不再適合騎馬奔跑,所以兩人會牽著趁著夜色未濃舉著過路前行,人走路馬也能稍微休息,夜晚步行五六英里后基本也就到深夜了,兩人這才會停下來尋找住處或露宿野外,飼養馬匹、檢查蹄鐵,然后草草地生火做點食物咽下肚子后倒頭睡上幾個小時。
如此一路奔行了四天四夜,中途置換了三匹馬才抵達勃艮第伯國國境,這樣的經歷羅恩曾經有過一次,不過這次路途更加艱辛,饒是已經騎慣了馬匹,羅恩的大腿內側仍然磨破了幾層皮,同行的阿隆也好不到哪兒去,連走路都得張開雙腿。
篝火前士兵阿隆也沒和長官羅恩客套,他抓起篝火旁的烤面包掰下一半,將腰間的羊皮水囊取下來放到篝火旁稍微烤熱,從靠坐的馬鞍包囊中取出一只木碗,將烤面包用小刀一點點切碎后放到木碗中,等水溫熱以后倒進木碗用調成面包糊,就著一塊撕下的烤熏肉大口大口地吸溜進嘴里。
狼吞虎咽收拾完餐具后裹上一條羊毛氈毯,頭枕馬鞍片刻就響起了陣陣鼾聲
羅恩已經喂好了馬匹,他拍了拍滿手的泥土碎屑回到篝火旁,掀起棉甲裙擺,解開馬褲和筒襪的系帶,讓磨破的帶血皮肉稍微在篝火前烤干。
過了一會兒,他才提起褲子附身拿起半截裸麥和一大塊烤熏肉,一屁股坐到了自己的鞍具前靠著,一邊慢條斯理地嚼著熏肉和面包,一邊緊盯著東南方向,自言自語道“貝桑松,明天中午必須抵達。”
十二月的最后一個禮拜五,當亞特懷揣匯票從巴黎出發的時候,兩匹快馬已經抵達了勃艮第伯國宮廷所在地貝桑松城郊。
羅恩讓阿隆留在城外的一間小酒館看管馬匹,換上一身農夫服飾用破布包住了腦袋御寒,然后出門花了三枚銅芬尼從一個準備進城販賣木炭的樵夫手中買下了一柳框木炭,朝貝桑松城走去
羅恩并不知道鮑爾溫伯爵的府邸四周已經被貝爾納派遣的鷹眼盯著,但是處于安全和謹慎考慮他沒打算大張旗鼓地從伯爵府邸正門進入,而是提著一柳框木炭向一個老頭子一樣佝僂著腰步履蹣跚地朝府邸伙房后門走去。
“老爺最好的柴炭,買點吧”聲音非常的低沉嘶啞,就像是
多日不曾飽食一樣。
又敲了幾聲木門,“老爺買點柴炭吧”
府邸伙房后門打開,一個雜役奴仆模樣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你個賤民這里是伯爵府,你要再敢亂敲門我就讓人掰斷你的手指。”
“大老爺,可憐可憐我,就用這框柴炭換兩根裸麥面包”
佝腰駝背的人感覺還擔心對方嫌價貴,趕緊改口道:“黑麥,黑麥面包也行。”
中年奴役看了一眼黑漆麻黑臟兮兮的柳框和還算優質的柴炭,“行吧,進去放進柴火棚里堆好。我去給你拿面包。”
說著就讓開了大門避開臟兮兮的佝腰老頭,關上門朝伙房中走去。
聽見一聲關門聲,佝腰老頭一下子直起了腰扔下了挎在手臂上的柳框。
正拿著兩根裸麥面包的雜役被嚇了一跳,手中的面包掉落在地。
羅恩壓低了聲音,道:“我不是壞人我不動,你馬上叫府邸總管來見我,就說是南方友人有緊急之事”
奴役驚慌地退入了伙房中,朝府邸中跑去,也不知道是否聽清了羅恩的話。
顯然奴役驚嚇之中根本沒聽清羅恩的話,他帶著兩個手持短劍的府邸護衛穿過伙房來到后院準備拿下羅恩。
羅恩閉了閉眼,抱著頭跪了下來,任由府邸護衛將他摁住
“羅恩兄弟,實在不好意思,那幾個奴仆和護衛不認識你,讓你受罪了。”伯爵府邸的后庭里,鮑爾溫伯爵府邸總管一邊給羅恩松綁,一邊不停地表示歉意。
“不過你這身打扮也太”總管笑了笑,將一套干凈的衣裳遞給了羅恩。
“總管,沒辦法,這一兩個月實在太過兇險,我不敢有絲毫大意。”羅恩扯下了身上的破布爛衣,套上了總管遞過來的衣服。
“嗯你的謹慎并非多余,最近貝爾納那只老狐貍在府邸四周布下了不少的鷹眼,你若從正門進來肯定會被盯上。”
“快點吧,伯爵大人正在公事房等你。”總管拉著羅恩就往府邸內宅走去
“伯爵大人,事情就是這樣。我家大人猜測巴黎異端裁判所會在不久后趕到貝桑松開始調查審判,他建議您立刻開始行動,等異端裁判所的人抵達之后我們就立刻開始反擊。”伯爵府邸的密室中,羅恩將亞特交代的話原原本本地說給了鮑爾溫伯爵。
鮑爾溫聽完以后又反復研讀著手里那封亞特親自書寫的密信。他已經事先知道了亞特將在索恩城干出的事情,不過一開始他也沒抱多大希望,畢竟索恩城是貝爾納的老巢,想在他的巢穴中帶走異教徒難得可想而知。
不過亞特做到了,這讓鮑爾溫覺得是一個扳倒對方的機會。
“索恩城出了異教徒和異端事件,貝爾納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完全脫掉關系。我會安排人收集貝爾納的種種罪證,趁著這次異端事件干掉對手,就算不能扳倒貝爾納和內廷的那幫人,砍斷他們的幾條臂膀還是沒問題的。”鮑爾溫料想貝爾納肯定也有準備,能夠直指貝爾納的證據很難尋找,但是貝爾納陣營里的其他嘍啰總不可能擁有貝爾納那樣的權勢,所以他打算砍掉貝爾納身邊的那群爪牙,削弱對方實力。
“奧洛夫主教那兒你馬上送信過去,宮廷這邊我也會操作。至于你家大人打算做得事情可以立刻著手,宮廷這邊自有我應對。”
“一旦異端裁判所進駐貝桑松,我看誰有膽量敢袒護迪安家族”
鮑爾溫將密信放在了燭火上點燃,密室中彌散出一陣焦臭,“羅恩爵士,這件事你做得不錯,去總管那兒領一份賞錢然后立刻回去行動。”
羅恩完成了一個使命,行禮后離開了密室。
不一會兒,一個佝僂著腰的老頭又從伙房后門離開,他的懷中塞著兩大根熱乎乎的裸麥面包
第二日中午,兩人抵達了盧塞斯恩,羅恩扮成了一個祈禱的信徒混入了赫沃夫大教堂,將亞特的親筆密信交給了奧洛夫主教。
奧洛夫主教意識到這件事情的重要性,此事一出,索恩教區主教和貝桑松大主教都會受到影響,如果運作得當的話不僅可以削弱貝爾納陣營的力量,還可能動搖貝桑松大主教的地位
離開了赫沃夫大教堂,羅恩派阿隆找來了盧塞斯恩南貨商鋪的管事肯奈姆,讓他準備了四匹好馬并吩咐他控制好北地的鷹眼,密切關注貝桑松的動向并及時傳回消息。
在盧塞斯恩稍微歇息了半天,次日凌晨羅恩和阿隆一人雙馬,踏著積雪道路奔向了南方。
兩天后的傍晚,蒂涅茨郡南部荒原巨石鎮三聲號角響起。
“奧博特長官,北面出現了四個騎兵,不對,好像是兩個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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