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讓三人如墜冰淵,希望破滅了。
林羽瓊強打精神,問道:“那么閣下欲以何為?”
聲音的另外一端,并沒有回答。
“我們在這里上千年,閣下都未現身,如今現身,定然是有什么話想說吧?”玉倩兒也是趕緊問道,生怕錯過機會。
過了良久,那聲音說道:“你們知道我主人最大的神通之術是什么嗎?”
三人實際上根本就不認識熔天的主人,又如何得知他最大的神通之術呢,這一問,讓三人全部露餡了。
還沒等三人回答,熔天器靈像自問自答的說道:“他最大的神通術就是五彩神火!”
此言一出,林羽瓊三人立刻明白這器靈為何會現身,正是因為五彩神火的出現,讓他感受了之前主人的神通。
“既然我們與貴主人如此有緣,是否可以讓我們離開呢?”林羽瓊趕緊問道。
能不能收服這熔天,他現在已經不關心,只想早日離開這個鬼地方。
“離開?只要你們過得了關,隨時都可以離開!”熔天器靈說道。
話音一落,林羽瓊感覺身邊的虛空扭曲,場景竟然在不斷變化。
“什么關?”林羽瓊喊道。
沒有人回答他,等林羽瓊回過神來之時,發現自己正處于一千多年前燕州的州牧府中。一個少年,正在那里勤奮的讀書。
那少年的相貌,跟自己赫然一模一樣。
此時,一個中年修士推門而入。
“見過父親!”少年趕緊行禮道。
“父親!”
林羽瓊不由的一怔,中年修士赫然是林江的模樣。
不管是年輕的自己,還是林江,都沒有看到林羽瓊,畢竟他們一個只是煉氣期修士,一個是金丹修士。
“瓊兒,書讀的如何了?”中年修士問道。
“吳子、六韜、安民實務、草廬經略、經武要略、黃石公三略、運籌決勝綱目、太公兵法、百戰奇略、鬼谷子等各種治國安邦之略、行軍布陣之策,已經了然于胸!”少年傲然答道。
“很好!”中年修士顯得很是滿意:“今后你要好好輔佐你二哥,成就一番霸業,也不枉為父用心栽培你!”
此情景,林羽瓊很是熟悉,跟他第一次去萬妖谷之前的情景,一模一樣。
聞言,少年沒有說什么,林羽瓊心道:“父親啊父親,沒想到即使在這虛擬的空間之中,你也是如此的偏心。你為何不給我們跟二哥一樣公平的機會,你為何要讓我們所有人都去輔佐二哥。
我們也想成就一番自己的事業,我們也想主宰自己的人生。你為何要如此偏心啊,我不服啊!”
只見少年拱手道:“父親大人,瓊兒定當認真讀書、努力修行,不過不是為了輔佐二哥,而是能夠為自己的人生做主,我不愿自己的生死,取決于別人的一念之間!”
中年修士聞言,愣住了。
林羽瓊也愣住了,他清楚的記得,一千多年前,自己不是這么回答的。當年自己很順溜的回答了一個是字,然后跟隨自己的父親離開。
漸漸的,林羽瓊開始有些迷糊了,自己當年到底是怎么回答父親的。兩種信息,沖了識海之中。
“你說什么?”中年修士有些震怒。
“二哥是您的兒子,我也是您的兒子,難道就因為他是嫡出,我是庶出,就得一輩子被他踩在腳下嗎?難道因為他的母親還在,我的母親已經過世,我的命運就只能是別人安排嗎?”少年有些不服氣的說道。
中年修士很響亮的一個巴掌,打在了少年的臉上。少年左臉通紅,腫的高高的。
“逆子!”中年修士怒罵道。
少年哭著跑了出去。
小溪邊,少年將一片片柳葉扔進溪水之中,激起一圈圈的漣漪。
“我不想成為別人的附庸,我想有自己的路,有自己的道,有錯嗎?”少年在那里,不服氣的自言自語道。
“沒有錯,只是他是你的父親,無論如何,對你都有生養之恩,你應當報答才是!”林羽瓊開口說道。
少年一驚,四處張望,神情有些慌張的喊道:“誰?是誰?”
“是我!”林羽瓊迎面走來。
看著跟自己一模一樣,只是更加成熟之人,少年臉上露出駭然之色。
“你是誰?為什么跟我長的一模一樣?”少年問道。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林羽瓊道。
“我不明白!”少年說道。
林羽瓊想起自己出生沒多久就逝去的母親,想起燕州之亂中死去的父親和族人,眼中有些淚水在打轉。
見林羽瓊有些悲傷,少年也不敢多問。
就在此時,有兩個仆從從遠處跑來,來到近前,立刻行禮道:“四少爺,州牧大人讓您立刻過去,要出發去扶風城了!”
少年轉過頭來,卻已經沒了林羽瓊的身影。
“你們看見了嗎?”少年問道。
兩個仆從面面相覷:“少爺,看見什么?”
“剛才我身邊有個人!”少年說道。
“回少爺,沒有,我們一直見到你自己在這里!”仆從答道。
“回去吧,隨你父親去扶風城吧。父母或許對女子會有所偏心,但對每個子女都是愛的。縱然你父親給你安排好了人生,你也可以按照自己的道路去走!”
少年的識海之中,響起了林羽瓊的聲音。
傳音,這是傳音之術,只有傳說中的元嬰期老怪才能掌握的神通之術,難道剛才那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居然是元嬰期的老怪。
少年的心中有一陣激動,向著剛才林羽瓊所在的位置深深一拜,轉身與仆從離開。
林羽瓊從暗中走了出來,看著少年逐漸遠去的背影,久久不語。
目送林江與五虎將率軍離開,林羽瓊在州牧府呆了很久,看了很久,這里是林羽瓊從小生產的地方。
現實中的州牧府,早已毀于那次林家的滅亡之戰中。
這里的州牧府,跟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是那么的熟悉。
徘徊了很久,林羽瓊才離開州牧府,在整個燕州游歷了一番,一切都是千年前的模樣。
繁華的城市,秀美的山水,村落里的裊裊炊煙,整個燕州,很是安詳與和諧。
“這是幻境,還是真實?若是幻境,我真不愿意醒來!”林羽瓊喃喃自語道。
一千多年的修行,無數人戰死,云天門滅亡,云峰師尊戰死;林家滅亡,父親戰死;征戰天下,慕容山等更多的人戰死。
一千多年的修行,物是人非,山河早已經不是記憶中的模樣,滄海桑田,一切都在變化。凡人的王朝,也是經歷了數個。
一千年多的修行,閱人無數,難過情關。李嫣蝶對自己的緊緊跟隨,無怨無悔。柳青菲的貌合神離,捉摸不透的動機和身份。
一千多年的修行,收獲良多,曾經是整個修真界之主,即便到了仙界,也可以掌管一座仙尊府。有李景行、趙忱宣、尉遲振麟等好兄弟,隨自己廝殺征戰。有大哥、林楓等親人伴隨左右。
但,林羽瓊倦了,一千年多的修行,縱然身邊的人再多,也讓他覺得有些孤單。很多話,不可能跟別人說,只能悶在心里。本以為柳青菲會是自己的一生摯愛,可是她太神秘了。
“我可以再選擇一次嗎?”林羽瓊問道。
他不知道自己在問誰,可能是在問自己,也可能在問那虛無縹緲的天道。
明知道這里是幻境,林羽瓊卻久久不愿意從中醒來。
他厭倦了修行的廝殺與爾虞我詐,在這里,歲月靜好,了此一生,也是一種幸福。
站在山上,可以看見山腳下的一對農夫,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恩愛無比。他們這一輩子不會有大的作為,可是幸福安康。
我這么辛苦,究竟是為了什么呢?做一個凡人,娶一個尋常女子,難道不好嗎?
幻境之外,熔天器靈看著林羽瓊,微微的嘆息。
在虛空中飛行,繼續游覽燕州的山水與風光。
一處官道上,一批駿馬正在急行,方向是涼州。駿馬上坐著年輕的林羽瓊。
林羽瓊苦笑一聲:“一切還是逃不過天道的安排,終究還是要去云天門,要經歷一切。”
話音一落,那駿馬居然下了官道,向偏僻處行去。
林羽瓊微微一怔,這跟他之前的經歷不同。難道在這熔天之中,是會改變經歷的嗎?
經歷了半月之久,年輕的林羽瓊來到一處山村,這里只有幾戶人家,風景卻是極為的秀美。
這里的山色柔嫩,山形也十分柔和,很有一伸手就可以觸摸到凝脂的感覺。這里溪流緩慢,縈繞著每一個山腳,在輕輕蕩漾著的溪流的西岸。
滿是高過馬頭的野花,紅、黃、藍、白、紫,五彩繽紛,像織不完的織錦那么綿延,像天邊的彩霞那么耀眼,像高空的長虹那么絢爛。這密密層層成丈高的野花,朵兒賽八寸的瑪瑙盤。
馬走在花海中,顯得格外矯健,人浮在花海上,也顯得格外精神。在馬上用不著離鞍,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滿懷捧到心最心愛的鮮花。
這里簡直就是世外桃源,讓年輕的林羽瓊很是喜歡,駐足不前。
有幾個村民走了過來,臉上滿是淳樸,與年輕的林羽瓊輕聲交談。
林羽瓊留在了這里,改名為許林,在村頭建了一套房子,做起了教書先生。
附近幾個村子,祖祖輩輩都沒什么人讀書。突然來了一個教書先生,引起了轟動。他們不識字,可不愿意讓孩子也不識字。
先是家里有孩子的村民搬了過來,陸陸續續,幾個村子的村民都搬了過來,形成一個擁有幾十戶居民、上百人的大村子。
這里民風淳樸,所有人對林羽瓊都很尊重,很友善。讀書識字的人,在他們看來是非常值得尊重的有本事的人。
村頭張木匠,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林羽瓊。
女孩子叫馨兒,長的十分水靈,是村里有名的一枝花,許林也很是喜歡。
所有人都認為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只有像許林這樣有本事的人,才有資格娶這么漂亮的姑娘。
許林在這里的生活,平淡而幸福,他漸漸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自己真的姓名,忘記了父親給自己的使命。
村里的人也都非常喜歡許林,對于許林的來歷,他們從來沒問過。
許林身上一幅大戶人家公子的氣質,這是裝不出來的。或許是家族遇難,許林流落至此吧。一切在村民看來都很正常。
唯一讓他們不解的就是許林經常會到山頂之上,一個人飲茶,在那里自然自語。
幾年后,許林跟馨兒有了孩子,取名為九兒。紀念曾經在試練塔里遇到的那個孩子。
一晃數十年的時間過去,這個世間是真真切切的時間,而非試練塔里的虛假時間。九兒也長大了,繼承了許林的事業,成了村里的教書先生。他一輩子都沒離開過這山村。
這里山清水秀,連林羽瓊都覺得這里靈氣撲鼻。
山頂之山,林羽瓊與許林坐在那里,喝著茶,看著山下的景色,令人心曠神怡。
林羽瓊還是非常年輕。
許林則是老了,歲月在他的臉上刻下了皺紋,頭發花白,胡子也長了出來。身體依舊康健。
這里山好、水好,沒有煩惱,大部分人都非常長壽。
“你就準備在這里了此一生嗎?”林羽瓊問道。
“這里是我的家,為什么不?”許林反問道。
“什么是家?”
“心安之處!”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林羽瓊開口道:“你為什么不繼續修行,你若愿意修行,資源、功法,我全部不缺!”
許林看著山腳下祥和的山村,開口道:“我若繼續修行,會打破這里的寧靜。一個人能力越強,會惹的麻煩就越多。”
林羽瓊轉過臉來,看著許林,開口道:“怎么講?”
“我若能力強,必然會施展法術幫助這里的村民,他們出去的時候,就有可能會提起此事,招惹一些修士前來。
我若能力強,極容易被我父親偵知。我是煉氣期,對他作用不大。可我若是筑基期、金丹期,他哪肯給我自由!”許林悠悠的說道。
林羽瓊不語,他不得不承認,幻境中的這個自己,看的更透,更明白。
“我死后,你就離開這里嗎?”許林問道。
“會吧!”林羽瓊微笑道。
兩人又是不語,過了很久,林羽瓊開口道:“你為什么不問?”
“問什么?”
“問我是誰?你的年輕的時候問過,我沒明確的告訴過你!”林羽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