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離!起床啦!”小竹黃鶯般的聲音從門外響起。
姜離瞇著眼,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開門啊!”小竹開始敲起了門。
“來了來了。”
姜離穿好鞋,打了個哈欠后便打開了房門。
一看房門被打開了,小竹便直接沖進來,用自己的嬌俏瓊鼻對著姜離嗅個不停。
“誒誒誒,干嘛干嘛!”剛睡醒的姜離被嚇了一跳,連連躲閃。
小竹的眼神中仿佛迸發出了正義的光芒,她嬌喝著譴責姜離:“老實交代!昨晚是不是去怡春樓找姑娘了!”
姜離回憶了一下,開口道:“嗯?怡春樓?……那個洪水城最大的青樓?”
“沒錯!老實交代!”
“我沒去過啊……”
小竹一下子將自己白皙的臉蛋貼近,她瞪著大眼睛,仿佛是要把姜離看透一樣:“真沒去過?”
“……確實沒去過啊。”姜離聳了聳肩。
小竹又瞪了一會兒,這才勉強決定相信他。
“那你昨晚去哪了?”
“嗯…我昨晚……”
“嗯?你昨晚……”
小竹一皺眉頭,眼中又再次充滿了“殺機”。
“……昨晚我去吃東西了,吃完我就自己回來睡覺了!”
“哦?是嗎?”
“對啊!要不然呢?”
“哼!”小竹又“兇狠”一瞪,眼中逐漸緩和。
姜離十分納悶。
——這個小姑娘的語氣,分明就像是一個在質疑自己家丈夫是否去了青樓的怨婦啊!
姜離暗自感嘆:“我的魅力有這么大嗎?”
而小竹接下來的一句話,直接讓姜離的表情凝固:“昨晚王嬸還來找你呢,沒想到你居然不在。”
姜離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又是王嬸!?
“王嬸?……她找我有什么事嗎?”腦中又漸漸浮現出王嬸看到自己時的滿目柔情,姜離莫名打了個哆嗦。
“不知道,反正就是指名道姓要見你一面。”
姜離的嘴角開始微微抽動。
哦天哪,
我這該死的、
無處安放的魅力。
想著王嬸見到自己時在意愿地圖里發出的閃耀光芒,姜離臉部肌肉一陣抽搐。
突然,姜離似乎想到了什么。
“誒,我給她送了好幾次藥了,怎么都沒見到過她的丈夫啊?”
“啊?王嬸的丈夫啊……哎,好像在好多年前就死了。”
姜離頓時沉默不語。
“快去藥堂大廳那里吧,再晚牧爺爺就要罵人了!”
…
快步趕到藥堂大廳,姜離一眼便見到了那數疊藥包!
看著姜離到來,喝著茶的牧醫師微微笑了笑。這個意味深長的微笑,瞬間讓姜離的表情變得無比苦澀……
——“來,送藥。”
……
“其實送藥還是挺有意思的嘛…洪水城都要被我摸透了……”
“其實送藥也沒有那么不好嘛…不就是跑一跑嘛……”
“其實送藥……”
送完好幾個藥包的姜離,終究還是放棄說服自己了。看著自己手提著的各種藥包,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頭頂著正午的太陽,他邁著步子繼續趕向下一家……
“咦?”
前面道路上的行人都紛紛避讓著什么,道路中間瞬間變得空曠起來。
“這是……?”看著這幾個漢子抬著的東西,姜離皺了皺眉。
一個棺材。
看著這極其破舊的棺材,姜離有些不解。
沒有人吹喇叭,沒有人哭喪……也沒有人陪伴。唯有幾個被雇來的漢子皺著眉,極其不情愿地抬著這破破爛爛的棺材往洪水城外走去。
“哎喲,晦氣啊!”姜離一旁的行人對著這個棺材指指點點,似乎對“它出現在道路上”這件事很不滿。
“這棺材里是誰啊?”
“不知道……送葬居然都只有被雇來的人陪伴,這人也真夠慘的。”
生老病死,世事無常,
誰也無法改變。
姜離無奈一嘆,提著藥包看了看單子,繼續趕向下一家……
路過鏢局,姜離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哦?他倆回來了?”
只見張烈跟狗蛋正對著眾人聊著什么。
“……你們是不知道啊!當時那頭大野豬橫沖直撞,誰都拿他沒辦法!”狗蛋摸著自己的胸口,似乎到現在依舊心有余悸。
“關鍵時刻!張烈大哥從天而降!一招山崩地裂貼山靠直接把野豬震成了粉末……”
“啪!”
張烈直接一巴掌拍在了狗蛋的腦袋上。
“胡扯啥呢!”
狗蛋委屈地抬起頭,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又被打了。
眾人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狗蛋!你這個馬屁完全不行啊!還震成粉末?……哈哈哈!”
張烈一瞪狗蛋,對著眾人講出了事情的真實經過,眾人得知了情況后也就都散開了。
不遠處的姜離無奈地搖了搖頭,微微一笑。
“狗蛋還真是個活寶呢!”
也沒進去跟二人打招呼,姜離直接趕往了下一家……
送了許久,全部藥包也就送完了。
咱們的姜老板抬頭一看天空的夕陽,眼中滿是苦澀。
他又送了一天藥包。
記得前世,他也是在打工的時候萌發了創業的念頭。
——“我大好的青春怎么能浪費在打工上面!?”
于是,咱們的姜老板再一次下定決心,一旦攢多了愿力,就一定要去開一家專門為超凡人士服務的店鋪。
……
太陽墜下,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揚起漫天紅云。看著這些火燒云,回想起今天碰到的棺材,姜離心中不禁升起了幾絲惆悵。
——死亡到來之時,任何掙扎都顯得那么無力。
驀然間,姜離思緒一頓。
手中的藥包已經全部送完,然而卻沒有王嬸的那一份。
“咦?難道我忘記拿王嬸的藥包了?……還是她昨晚就來拿了?”
王嬸的藥以安神為主,每天都需要熬制服用。
想了想這幾天的事,姜離陷入了思索……
最終,他還是決定去王嬸家一趟。
一來上門道個歉,畢竟前幾次自己的行為實在是太過于無禮。先前,未等人家開口說完話,自己便粗魯地出聲打斷,還一丟藥包就跑……
二來問清楚王嬸的目的,為何要在昨晚親自來藥堂……
三來……斷絕王嬸的念想。
——那份目光的灼熱,自己真的無法承受。
看著路邊開始收攤的小販,姜離趕緊上前買了些水果,打算上門道歉。
提著水果,姜離開始往王嬸住所的方向走去。
還沒走近,他就看到幾個中年女子正站在王嬸家門口掃著地。姜離仔細看了看,卻發現她們之中并沒有王嬸。
“這些人應該都是王嬸的親戚吧。”姜離心中想道。
他走上前,和善地笑了笑后便開口詢問道:“請問一下,王嬸在家嗎?”
眼前的阿姨們聽到有人在詢問,便抬起頭打量了一下這個人。
——是一個清秀的少年,還提著很多水果。
一個中年女子放下手中的活,皺起了眉頭。
“你找王嬸?”
“是啊,我今天是來跟她賠禮道歉……”
聽著姜離的話,這個中年女子臉上的褶皺開始變得更加明顯。另一個中年女子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清秀的少年,開口詢問道:
“你,找王嬸?”
“是啊……怎么了嗎?”
“你跟她什么關系?”
“沒啥關系…我只是個送藥的……”
“哦,那你不用送了。”
“哈?為什么?……”
幾個中年女子對視一眼,眼中充滿著惆悵。這讓姜離更加奇怪了,他面帶疑惑,等待著回答。
……
——“因為她死了,棺材都已經抬到城外面埋了。”
………………
王嬸在上午就死了,
病死的。
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些大娘直接準許了姜離進入王嬸的屋子。
——在王嬸死后,是這幾個鄰居操辦的后事。
姜離眼神復雜地打量著這個破舊的小屋。
從外面還不怎么看得出來,一走進來卻是直面感受到了這里的破敗。
屋內很簡陋,除了簡單的桌椅外,唯有一張木板床稱得上是家具,屋內的墻皮早已脫落,墻上凹凸不平……
姜離到現在依然有些恍惚。
這好好的一個人,怎么說死就死了呢?前幾日王嬸的樣子還仿佛就在眼前。
她熱情地邀請……
她滿目的柔情……
雖然很無奈,但她的種種反應都讓姜離確定,她對自己肯定是……
“咦?”
目光,停滯在一個被表起來的畫像上。
那是一個少年的畫像。
看得出來,這幅畫非常昂貴。無論是畫師的技藝還是紙張的選用,都顯得與這個破舊的小屋格格不入。
姜離向前走去,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摩挲這幅畫像。
陡然間,看著畫像的姜離目光一凝。
——這少年,竟是與自己有四五分相像!
“嗯?這有一行字。”
畫的下面還有一行字,姜離低下頭來,仔細地進行辨認。
“孩兒今日參軍!今后,見畫如面!”
落款日期是十年前。
如此看來,這幅畫上的年輕人應該就是王嬸的兒子了。
……
姜離就這樣靜靜地站在原地,沉默不語,似乎是在回憶著什么。
他眉頭緊皺,陷入深深地思索。
“不對啊……”
看著這破敗的環境,看著這精致的畫像……他開始回想起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遇到自己時,她那目光的灼熱……那“意愿”的強烈……那眼中的柔情……以及自己嫌棄地丟下藥包、拼命逃跑之時,她眼中涌現出的無盡惆悵……
這一切的一切……
陡然間,姜離神色大變!
此刻的他面色蒼白,腦海中回蕩著前所未有的轟鳴巨響!
——“原來是這樣!……”
他眼神呆滯,嘴唇顫動,輕聲喃道:
“什么灼熱的目光,什么強烈的意愿,什么滿眼的柔情……靠!都他媽不是我想象的那樣啊!”
剎時,他用盡全力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姜離!你個混賬!人家是把你當做她的兒子了啊!”
…
——原來昨晚,她是來告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