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燈很明亮，潔白的燈光灑下，整齊排列的柜子在無形之中便彰顯了一種名叫秩序與紀律的東西。
大個兒沉默著打開柜子。
成乘的手很干凈，但他還是在牛仔褲上面擦了擦之后才接過這封保存妥當沒有絲毫污漬的信。
然后慣常的問了一句：“那我開始讀了？現在后悔沒事的，這是你們的權利，說起來倒是我有些過分，但還是謝謝了，也請你相信，我不會向任何人說出這封信的內容。”
與其他任何的東西都無關，這是一種態度。
大個兒還是沉默著點點頭，什么話都沒說，成乘看了看他的面孔，突如其來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遠在魔都的二貓，兩個人很像，身材相差不大，性格都是那么的純良但是不擅長說話，不愛出風頭，這樣的人作為朋友往往扮演的是一個非常合適的傾訴者，他們自己會把話悶在心里不說，自己一個人消化掉，個子大，但是內心敏感，但絕不是脆弱，只是很擅長觀察別人的情緒罷了。
他們對這世界了解的比很多人都要多得多。
成乘勾起一抹笑容：“就席地而坐吧，我打聽過了基本沒有人會在這個時間點到這里來，等下還有幾個問題要問呢，耽誤時間不短，反正我是一個特別懶的人，能坐絕不站著。”
說完之后他便靠在柜子上盤著腿坐下，面帶笑容的看著大個兒，眼睛清亮，拍了拍自己身邊光滑的地板。
大個兒沒說什么只是看了看成乘，然后干脆的靠著成乘坐下，仿佛他已經從剛才幾秒的觀看中看出了成乘大概是個什么人。
成乘笑笑，然后打開折好的信。
再然后，頓時收斂起來笑容，仿佛一把利劍硬生生的砍去了笑容一般。
“媽，不孝子一叩首，不孝子二叩首，不孝子三叩首！
您既然接到了這封信，就一定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我對此無怨也無悔，只是為沒能在您盡孝，感到愧疚。
父親三十歲早亡，我也沒能繼續關心您，照顧您，您在這世界的親人都已經無了。”
這段字與下一段字的墨跡明顯的不同，很顯然是想了很久之后，才下筆，成乘仿佛能從紙張上面能看到，一個大漢跪在地上，淚流滿面但是臉上絕無后悔的決絕樣子。
“我的銀行卡密碼您都知道，以后每個月國家都會匯一筆錢在上面，足夠您正常生活，不孝子再叩首！
作為您的兒子，我很驕傲，我真的很驕傲，您從來沒對我當一名消防戰士說過什么，反而非常的支持我，不孝子再叩首！
我知道您的枕頭常常被打濕，我知道您常常看著電視里的消防戰士流淚，但我很感謝您，從來沒在我面前說過一句反對的話，不孝子再叩首！
最后一句話，媽，對不起，我愛你！不孝子再叩首！”
成乘以為自己看過好幾封戰士的信之后心理已經有了最起碼的準備，但是，沒想到還是這么的噎，讓人說不出話來。
這封信，說實話，看起來感情并不充沛，甚至有些生硬，但是成乘能看出來，一切真實的情緒，全部藏在字尾的感嘆號上面。
他看到了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緊咬牙關瞪著牛眼把流出來的淚給憋回去的樣子。
“我是一個自私的人。”大個兒忽然說道。
“不，你不是，你們都不是。”成乘搖頭。
大個兒沉默一下，避開了這個話題，長嘆道：“我們這些人對得起國家，對得起老百姓，唯獨對不起的就是自己的父母，在我們的父母眼里，我們是他們的孩子，我們是他們的骨肉，他們關心掛念著我們，但是，我們最對不起的就是他們啊，我們最后留下給他們留下的卻是這樣的一封信啊。”
大個兒克制住想要仰天長嘯的沖動，情緒打開了話匣子：“你知道么，我寫不出來這封信，我寫不出來，我一閉上眼睛，想著我自己的媽媽當時接到這封信的時候的樣子，我寫不出來！我最對不起的，是最愛我的那個人，而失去了我之后，她在這個世間再也沒有親人，如果這不是自私，那什么叫自私？”
他的情緒狀態非常的平靜，看來這個事情曾經在他腦海里過了無數遍。
看起來是個很難做決定的選擇，但是大個兒現在坐在這邊的事實，已經告訴了成乘他所選擇的是什么。
這確實是一個很冷血的決定，就連成乘也這么覺得，但是除了他對不起的那個人，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資格這么說他。
因為他救過很多人，這個不擅長說話的大漢曾經救過無數生命危在旦夕的人。
成乘沉默良久，把信折好，他很想對大個兒說一句，退出吧，沒人會怪他，沒人會看不起他，但是他沒有那個資格這么說，也沒有權利左右別人的命運。
這一直來都是成乘的人生信條之一，一切都由生命本身替ta自己的命運做決定，但是現在他自己一直恪守的信條產生了松動，他真的不敢想大個兒的母親接到這份信的樣子。
成乘仰頭，窗外黑云壓抑的天空倒映在眼底，這灰暗的天空什么時候才能放晴呀？
另一邊的醫務室里，淼淼不知何時坐在了帆影哥的病床上，帆影哥手里握著手機，猶豫著要不要撥出去，他有點害怕最后不是那個結果。
淼淼替他做了決定。
在按過播號鍵之后，她突然笑著說道：“如果是成乘在這里，他一定會很嚴厲的批評我，你別看他平時挺浪蕩很好說話的樣子，但是他最討厭的就是替別人做決定或者是別人替自己做決定，哪怕結果是好的也不行，我之前曾經有一次沒問他就給他買了一瓶礦泉水過來，因為那時候我已經知道了他平時基本不喝飲料，結果到最后你猜怎么著，他直接當著銷售員看傻子的眼神把水退了回去，然后重新把退回來的錢再把剛剛退回去的礦泉水買了回來，銷售員當時沒打120已經是萬幸了。”...看書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藍色”，即可第一時間找到本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