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高璟的問題,陳掌柜開心的笑了起來,然后說道:“我兒子在外地有出息了,升官當了縣蔚,已經來信幾次,催促我和老伴過去享福。”
“本來故土難離,我們老兩口是不想的,可是兒子多次來信叫我們過去,想來也是想我們了,只是為官一方,有家難回而已。”
“而且,他長年在外,怕有人嚼舌根說他不孝順父母,影響他的仕途。”
“所以我們老伴商量后,決定把這件鋪子賣了,然后去南方和他團聚。”
可憐天下父母心,兒子長年在外不歸,不止沒有抱怨兒子不孝,還擔心別人這么說,所以遠離故土,去和兒子團聚。
高璟拱手道:“那真是恭喜陳掌柜了,不過我倒是沒有想到陳掌柜出售鋪子竟是為了去和令郎團聚。”
陳掌柜打了個哈哈,突然問道:“聽高公子的口音,不是遼海縣人?”
高璟才二十歲,長相、穿著很是不凡,陳掌柜猜測他可能是某一家貴人之子。
“確不是遼海人,在下乃是中都人士,才到遼海不久。”
陳掌柜既然是賣鋪子去和兒子團聚的,應該不會欺騙他這個外地人。
“既然你們不是本地人,而且李縣令、吳縣蔚也死了,那告訴你們也無妨。”
李縣令、吳縣蔚正是已故縣令、縣蔚。
陳掌柜一幅神秘的樣子,說道:“其實我要出售這個鐵匠鋪,并搬離遼海縣,除了我兒子的關系外,還有一個原因。”
“高公子,你雖然是新來遼海縣的,但是也聽說過前不久的官府強制低價收糧的事情吧?”
高璟點了點頭,這件事情到現在還民怨沸騰呢。
而且,孫錢藏起來的糧食也是這次事件里面的糧食,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陳掌柜見高璟了然,接著幽幽說道:“這次收糧,算是讓我看清了遼州官場的本性了。”
“本來軍隊缺糧,就是讓我們百姓每家無償捐獻糧食,我們也是愿意的。”
“我們遼海百姓也是愛國愛軍的,難道還能看著高鎮北將軍和張鐵槍將軍被打敗,然后讓清軍禍害我們家園?”
“可是李縣令、吳縣蔚卻非要強制收糧,真當我們是傻子了嗎?收那么多糧,能全部運到軍中嗎?”
“而且軍糧有軍倉,什么時候靠臨時征集百姓的糧食做軍糧的了?”
“這件事情,算是寒了我老漢的心,也讓我看清了遼州官場黑暗了。”
“而且,強制低價收糧也就算了。開始那幾家不同意賣糧的竟然被弄的家破人亡!?王法哪里去了?”
“唉,老漢也是怕了,再待著這里,說不定我們老兩口什么時候被害了,連遠方的兒子都不知道呢。”
高璟默然。
百姓雖為黔首,但也有自己的智慧。
官府黑白,他們內心清楚,只是反抗不得,只能默默忍受。
遼海縣強制收糧、又導致幾家人家破人亡,這已經寒了遼海百姓的心。
大家人人自危,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輪到自己什么了呢。
不過,
“李縣令、吳縣蔚不是被殺了嗎?”廖成功不解,罪魁禍首已死,不是應該安心了嗎?
高璟默然,遼州官場黑暗,百姓早就對官府失去信任。
這次收糧事件,只不過是其中的一件,在自己沒有來遼州之前,還有千百件呢。
百姓對官府的信任降至最低,這并不會隨著新上任一兩個縣令、縣蔚而改變的。
果然,陳掌柜一陣沉默,之后嘆了一口氣道:“李縣令、吳縣蔚是死了,可是誰又知道新上任的不是另外一個李縣令、吳縣蔚呢?”
話題偏重,三人一陣沉默。
還是陳掌柜打破沉默,他咧嘴笑道:“好在還有替我們黔首百姓做主的在!夜俠就是其中一個。”
“夜俠?”高璟還真沒有聽說過有這么一號人物。
“高大……公子,夜俠,是民間對殺死李縣令和吳縣蔚的那個黑衣人的尊稱。”廖成功在旁邊解釋道,他是遼海本地人,也聽說過這個稱呼。
陳掌柜不知眼前兩人乃是官府中人,也笑著補充道:“沒有錯,夜俠,黑夜之中,取貪官首級,為民除害的大俠。”
“夜俠武功高強,手持神劍,每次出現都必定帶走一個貪官的性命,乃是我們百姓的守護者。”
“聽說,已經有人在家里供奉他的畫像了呢。”
在官府的黑暗壓迫之下,出現了一個為民除害,給百姓帶來光明的人。
也難怪百姓將之夸大、神化,燒香供奉。
高璟的心理說不出是什么感覺。
在百姓眼中,父母官是惡,江湖俠士為正,何其悲涼。
遼州,又何止遼海一縣如此呢。
禹國,難道就僅有遼州黑暗嗎?
天災不及人禍,人禍更甚天災!
高璟對于發展勢力的想法,更加迫切了。
陳掌柜笑呵呵的聲音把高璟的思路打斷:“扯遠了,高公子,廖先生,你們要買這間店鋪是吧?”
“是的,不知陳掌柜多少錢才愿意割愛?”高璟也收拾心情,回到買東西模式。
陳掌柜現在算是看出來,高璟才是主事人了,他回道:“雖然我急著離開遼海,不過這個鋪子不算舊......”
陳掌柜沉吟了一下,才說道:“這樣吧,相遇即是有緣,我也不問你們租來干什么,如果你們今天購買的話一百五十兩銀子就可以了,包括院子里的鐵匠鋪,和這幾間房子都是你們的了。”
一百五十兩銀子,并不是很便宜,不過也不貴,只是普通價格。
高璟對這一塊的價格不是很在行,不過這么大一件院子,還有幾間屋子,在加上鐵匠鋪設備,一百五十兩銀子,應該不算貴。
當下,他也懶得再講價了,直接簽下購買協議,然后一手交錢,一手交地契。
交易到此結束。
高璟問道:“陳掌柜,不知我何時可以過來接收鋪子?”
“高公子是急用吧?”把鋪子賣出來,可以動身去和兒子團聚了,陳掌柜心情不錯,笑意盎然:“因為鋪子要賣,幾個學徒我已經遣散。而我平時也不住在這里,倒也沒有什么東西需要收拾,高公子如果急用,稍等片刻就可以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