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這上面建起教學樓,就說明其中有著十分復雜的權利關系。這也是乃木坂學院這個學園絕非鐵板一塊這件事的佐證之一。
站在使用教學樓的學生的角度來看,連空調都沒有這一點可以說是很不方便,想要快點拆除然后換新設備這種觀點廣泛存在也是人之常情。
恐怕位于舊教學樓的美術室,至今還飄蕩著跟四十年前一樣的空氣。能讓人回想起過去在這里繪畫的男學生的心情。
那個為了少女A,為了那個被涂掉名字的少女日夜練習鋼琴的癡愛中的他,真正想做的可能并不是這些。
他真正的才能一定在別處。比如說可能更擅長繪畫。因此他才決定將畫作為餞別禮。雖然不能驗證真偽,但橋本感覺這是事實的一部分。
橋本從架子中取出了一幅畫。
被西野認為是麻衣肖像的這幅畫,毫無疑問是四十年前死去的少女A的肖像。
不知道是否該說這幅畫是名畫。
畫這種東西是很難去評價好壞的。
才能、技術、價值觀、時代性。
不能夠接受各種各樣的要素的熏陶,就無法對畫做出客觀的評價。
但是,即使是一位外行人,也能看懂這幅畫。
這是因為其中細節的含量。畫所描繪的細節與畫師的執著是相當的。有對主旨的執著,有對名譽的執著,有對自我的執著,有對畫本身的執著。人就會在這些東西上下大量筆墨。
這幅畫的話,就是對主旨的愛吧
這幅畫能讓人感受到僅用愛與戀這樣的單詞無法充分表達的執著。
在可以說是過分細致的運筆之上,還有著似乎怎么描繪都覺不夠充分,如何添加都嫌不夠的筆觸。
這幅畫有著悲傷,有著憤怒。
有著比海還要深厚的獨占欲,忌妒加上嫉妒,甚至有了恨意。
人所擁有的稱之為愛的東西,就是如此的豐富多彩。
如果愛是純凈的要該有多好。如果愛是純粹的要該有多好。
現實中的愛絕對不是美麗無暇的,也不是完美合理的。
無法將自己的丑陋完全剝離,于是摻雜進軟弱與謊言,并盡可能地讓其看起來更美,而這種被裝飾過的東西,正是所謂的愛。
但是,橋本覺得即使這樣也很好。
就算是殺人犯,也能訴說生命的可貴。就算是盜賊,也能盼望世界的和平。
愛也好正義也罷,不是只有清正廉潔的人才可以懷有的情感。心靈扭曲的人一樣可以期待正義。他相信在這一點上人是平等的。
這幅畫所描繪的,自相矛盾而盤旋纏繞的愛,至今仍然沒有褪色。
橋本從心底里覺得這幅畫真美。
「繪制那幅畫的男生,就是我的學長。當時他非常地照顧初來留學、沒有熟人的我。」
校長就站在橋本的身后。
以疼愛的目光看著畫,開口道:
「他真的是,非常溫柔的人。我至今都覺得,也只有像他那樣的人才能夠融化包裹她心靈的冰塊。」
我也有些嫉妒他呢————又這么補充道
「戒指,果然是在這里嗎。」
校長以若無其事的口氣說了。
這不是質問什么,只是確認事實而已。
「果然,你是知道的呢。」
校長用手輕撫著下巴上的胡須,以仿佛眺望著什么的目光看著橋本。
接著看向了戒指。
————真是悲傷啊,校長自言自語道
橋本也點點頭說道。
「我認為這道題有問題。這個戒指只有愛著她的人才能夠找到,但是只要是愛著她的人,又不能夠取出來。這是矛盾的。」
畫中的少女A浸潤在透過窗戶射進來的皎潔月光下,露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
「她在碰上男生們對她求愛時,就會提出相應的無理難題。當時的我以為這是單純為了趕我們走的便宜手段。但是在經過了三十年以上的教師生涯后,終于多少能理解她的想法了。」
如果不能掀開神圣的面紗,不能解開戀愛的魔法,就永遠無法觸碰到真實的樣子。
「她真是個想要別人搭理她的麻煩孩子呢。」
直白且沒有修飾的說法,讓橋本不由得嘴角一彎。
「她始終都認為自己并沒有被愛著。是因為自己的外表,男孩們才聚集過來,自己只是性沖動的目標罷了。真正的愛在哪里都不存在……因為天生的外表而萌生了切實的煩惱,所以她才會忍不住去試探別人。這樣的孩子,我在當老師的時候已經見過幾十人了。」
對于自己被愛著的這件事,缺乏自信。
因為是沒有過交流的人,僅以外表就說喜歡。這種人無法信任,橋本也理解。
希望對方能說喜歡自己的內在。不論什么時代,不論怎樣的人,不論男人還是女人都會這么想。
她只是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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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能觸碰自己的內心而已。
「他們太年輕了,應該說實在是太不成熟了。」
校長正注視著那個女生的肖像畫,但橋本無法看見他的臉。
「如果現在的我能夠當他們的老師的話,應該可以拯救他們的心靈吧。」
無法看見校長的臉,但是能聽到他聲音的顫抖。
他現在是怎樣的表情呢。
三十年來積累的歲月中,校長究竟抱著怎樣的想法呢。經由這個聲音,能夠窺見得一鱗半爪。
「可以讓我看看戒指嗎?」
仿佛是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校長嘟囔道。
橋本將戒指交給了校長,校長突然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這幾十年來一直在找的東西,居然就是這樣的玻璃球嗎。這種東西在店里也不過賣幾千日元罷了。」
少女A所藏起來的戒指,只是在附近小攤買的便宜戒指罷了。
絕不是什么鑲著幾克拉紅寶石的戒指。
「愛真是難以理解的東西呢。無論是誰都無法評估其價值。」
看著月光下的戒指,校長很遺憾地嘀咕道
「學長他每天早上,都送去訴說衷腸的書信,從她的角度來看,也可能留下了一種義務般的印象。學長他真是太過老實了,只是像完成工作一樣每天都送去情書。這對于她判斷真愛與否大概毫無幫助吧。」
「訴說衷腸的書信?」
「沒錯。我想畢業生的證言也記載有吧。學長他每天都給她送去情書。」
聽到這句話,橋本的腦中仿佛有電流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