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澗與遼東小怪兩個人出門的時候天色已經近暮。洛澗心里想著劫風竊雪的事情,臉面上雖然表現得沒有太在意,但是心底里幾乎見到個人都不由得升起一些防備之心,一時間竟是把自己搞得有些心里疲憊。
畢竟劫風竊雪有著高超的易容術,指不定身邊哪個人都是她易容而成的,自己不認得她,她卻認得自己,若是被暗中偷襲來上那么一下,那指不定是連命都沒了。
不過所幸有遼東小怪在暗中跟著,倒也是讓洛澗有了些保障的底氣。
長樂苑華燈初上,夜未央;歌舞笙簫,湖畔旁;紙醉金迷,盼情郎。
洛澗剛踏入長樂苑的門,便有丫鬟迎了上來,領了他直接上樓去了。
洛澗見中央唱曲的并不是蘇暮心,便問前面那丫鬟道:“今日蘇小姐不唱曲?”
丫鬟道:“回公子話,暮心姑娘今日就專門等著公子,不登臺唱曲。”
登上了四樓蘇暮心的閨房地處,洛澗便忍不住從高處的樓臺往下看,想看看這長樂苑里的人,哪一個最有可能是劫風竊雪。
“洛公子,在看什么呢?”一個清脆動聽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洛澗轉過頭去,那絕色佳人的蘇暮心便已經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芙蓉玉面媚眼翹,點絳唇,臉帶紅暈,眼中略有羞澀,人未至,聲先到。或許是誠邀貴客的原因,今日的她并非一身素衣,而是換成了一套紫黑色緞衫長裙,緊身的長裙將她豐滿的身材勾勒出一道令人心醉的美妙弧線,動人之極,沉醉之極。
洛澗笑著道:“我在想蘇小姐你啊。”他雖然不是什么調情高手,但若是劫風竊雪心中記掛著蘇暮心,那自己與蘇暮心越是親密,她定然越是惱怒,現身的可能也就更大些。想到此,洛澗就硬著頭皮當一次花叢老手,與這蘇暮心調起情來。
蘇暮心到底是在紅塵中見過世面的人,不像安蠡笙那般,只因為一句簡短的情話便臉紅耳赤羞澀難當。只見她風情萬種地瞥了洛澗一眼,蓮步輕移地走到他身前,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哪能信你呢?若不是人家舍了面子,讓丫鬟拿了名剌去請你,恐怕公子心里早就忘了暮心是哪家女子了。”
蘇暮心言語間,朱唇輕咬,眼中泛著秋水漸漸有了些濕潤,神色露著幽怨,宛如一個被夫君遺忘在閨中的凄美少婦一般。神情那般殷切,情意那般真實,竟然絲毫看不出一丁點兒的作假。
她吐息如蘭,如此嬌媚又幽怨惹人心疼的模樣。若換作另一個男人只怕會立刻心生憐惜,恨不得將她擁入懷中,好生疼愛憐惜一番了。
只不過洛澗心中已有別處情絮,當下倒是心境清明,不為她所誘惑。當然,就算不是心里記掛著安蠡笙,洛澗也知道這是蘇暮心的魅惑之技,心中一樣會是不為所動的。
不過洛澗卻還是敵不過她那風情萬種滿滿皆是情意的目光,偏過頭不去看她,輕道:“蘇小姐,你就不要再忽悠我了。我只是一個貧賤的書生,可經不得你這般的誘惑。”
蘇暮心無限幽怨地輕哼了一聲,道:“若你真的是經不住這等誘惑,那我便是歡喜了。偏就你是這幅樣子,看似個流連花叢的風流公子,真的置身于花前,卻從來沒正眼看過一眼,若說是玩起這等欲擒故縱的手段,我怕是比不上洛公子。”
洛澗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動的那些個小心思,就是想報復我上次拿你出丑的事。說吧,今日邀我來,是又有什么事?事先說好,我可不做你的先生。”
蘇暮心咯咯一笑,美目流轉,幽怨之色一掃而空,笑道:“洛公子不做我的先生,卻不代表我不能向洛公子請教呀,這幾日我又尋了一首新的曲兒,想請公子聽一聽,指正一下。”
蘇暮心話音剛落,便拉著洛澗的袖子直往里走。
洛澗不由得苦笑,這蘇暮心真的是變臉變得太快了,一會兒幽怨一會兒欣喜,縱然是自己心大不以為然,也經不住她這般變化無常啊。
見她同個小女孩兒一般,拉著自己就往里走,不由得苦笑道:“你這般著急做什么?我又不會跑了。”
蘇暮心嫵媚的望了他一眼道:“你來一次可不容易,我要不把你抓緊些,你真跑了,我上哪再去尋你呀?”
蘇暮心這次倒是已經泡好了香茗,請洛澗入座之后,她便也在琴架前坐下,望著他微微一笑,輕輕一撥琴弦,咚咚的弦樂便如行云流水般蕩了開來。
“長樂春晚,清倌愁蛾淺。新歲清平思同輿,爭奈上興路遠。
鳳帳鴛被徒熏,寂寞花鎖千門。競把黃金買賦,為妾將上郎君。
余杭愁絕,楊柳花飄雪。終日行人恣攀折,畔中水流嗚咽。
上輿爭勸離觴,西湖嗚聲斷腸。愁殺平原年少,回首揮淚千行。”
這曲子雖仍是有些幽怨,但蘇暮心唱起來卻比那日多了幾分韻味,大概是因為此時只面對洛澗一人的緣故吧。
曲里雖然依舊是帶著些與郎君分離的哀怨,臉上卻也有幾分羞澀和盼著再會的期許。
一曲終了,那動聽得令人心醉的曲聲、歌聲卻似帶著回音一般,在這房里輕輕流淌,余音繞梁。
蘇暮心輕輕呼出一口氣,有些期許地問道:“洛公子,你看這曲如何?”
洛澗暗道:這蘇暮心雖然不知道為何棲身在這青樓之中,但她唱的那些深閨怨曲,卻每首都暗含美好愛情的向往。
果然她到底也還是個青澀女子,雖然表面裝得是萬般妖媚,但內心里依舊還是充滿著對情情愛愛的向往。
洛澗看了她一眼,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問道:“這曲,莫不是蘇小姐自己所作的?”
蘇暮心一聽,難得的臉上露出了些羞紅之色,道:“我還道能讓洛公子猜上一猜,沒想到竟然就直接被洛公子發現了。看來自己譜曲寫詞,果然還是在名師大家前班門弄斧了。”
洛澗道:“蘇小姐此言差矣,自己譜曲是為何目的?若只是為了取悅他人博得贊賞。那恕我直言,蘇小姐你這一輩子都不會有太大的成就。”
蘇暮心咬著嘴唇,不敢說話,她眼神中流露著絲絲的失落。
洛澗卻是不顧她的失意,繼續道:“琴為心聲,說白了,就是為了彈奏出自己內心所想,來了靈感有了思路,那便自顧自地寫來、唱來,管那些個名師大家陣列于前作甚?一昧地模仿他人,沒有自己的風格曲法,那永遠只能位于人后。”
蘇暮心聽聞他的話,臉上漸漸露出興奮的神色,道:“是極!是極!公子真是一言點醒了夢中人,我險些就鉆進了窠臼,落了下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