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手機，思量再三，墨柒搖搖小鬼的手臂，問道：“你知道你現在是什么嗎？”
小鬼搖搖頭，停住腳步盯著墨柒。
墨柒注視小鬼的眼睛，觀察著她的變化：“你在一年前就死掉了，周圍沒有一個人愿意搭理你，是因為他們看不見你，并不是不想幫你。”
能夠感覺到自己的手被小鬼牢牢抓住，很快又開始大口喘氣，小桐趕緊替她揉揉心的位置。
過了許久，她終于緩過來。
眼淚又開始不要錢的流出來，早就應該想到自己當年被車撞飛后，當場去世。
死亡是一件必須要面對的事實，墨柒覺得沒有必要隱藏，正是說清楚這件事，就是想讓小鬼明白就算如此，還去看媽媽嗎？
“走吧。”小鬼牽牽墨柒和小桐的手。
“既然你確定后，我就帶你去。”墨柒現在大概知道這個小女孩的心愿是去見媽媽一面，可是一年的等待，不知道換來的是什么。
一路前行，大概走了半個小時，來到一幢高樓大廈下面。
“就是這里。”
“我媽媽住的房子好漂亮。”小鬼的嘴角露出微笑，“而且這房子好高好大。沒想到十年過去，我媽媽竟然這么有錢，擁有一幢屬于自己的房子，看來我是真的沒有福氣享受，沒有福氣做媽媽的女兒。”
“那不是你媽媽的，你媽媽只是其中一個住戶。”墨柒得讓小鬼認清現實，否則，等會出現的巨大落差，她更加無法接受。
“我以為整棟大樓都是我媽媽的。”小鬼傻傻地笑。
“我帶你去見你媽媽。”
墨柒拉著小鬼的手走進電梯，摁下電梯，走到2樓。
這是許隊給的詳細地址，小鬼的媽媽就住在這幢高樓的2樓，這是地下室，地下的空間采光不好，比較昏暗。
除非有特別癖好，家庭條件好一點的都不會住地下室。
隨著前進，小鬼的手越來越緊，看得出來她激動又緊張。
離她家只有不到十米的時候，小鬼膽怯了，呆在原地不動，吞吞吐吐道：“我還是不要去了。”在路上的時候，她考慮了很多。
作為一個死掉的人去打擾活著的人，是不是不好？
要是看到媽媽的狀況，不愿走怎么辦？
要是看到媽媽的蒼老的容顏，不舍得怎么辦？
小鬼松開墨柒的手，蹲到角落里面，縮成一團，不管墨柒怎么勸說，她就是不肯起來，再也不愿意去見自己的媽媽。
很怕到時候心中割舍不掉。
還不如留個念想，干脆不去。
但是不去，又不是很甘心，小鬼現在處于一種糾結的狀態，最終有咬咬牙：“哥哥，你幫我去看看吧，記得拍幾張照片，回來給我看。”
“既然你已經做出決定，好吧。”墨柒轉身吩咐小桐看好小鬼，“別讓她到處亂跑，我進去后很快就出來。”
“嗯。”小桐點點頭。
墨柒往前走到路的盡頭，盡頭的那家門戶就是王芬的住址。
這間房是地下室最差的一間房，濕氣非常重，墨柒感覺到一股冷氣澆灌全身，王芬的生活應該挺困難的。
墨柒戴上一副輕度的近視眼鏡，從背包取出一個筆記本和一支筆，確定不會被趕出去后輕輕敲敲門。
“誰啊？”里面傳來一個聲音，然后開門，注視著墨柒。
“我是大學生，要寫一遍畢業論文，關于地下室的人民生活狀況，我想走訪調查一下，可以嗎？”
王芬注視墨柒的穿著，一看就是有文化的城市里面的人，她請墨柒進來。
家的面積很小，但是卻異常干凈。
里面突然傳來小孩嬉戲打鬧的聲音，墨柒驚呆了，那是四個小孩在沙發上面玩耍，看樣子年紀跟小鬼的年紀差不多。
她搬出一張椅子。
墨柒沒有立即坐下，而是道：“論文需要一些真實的生活寫照，我能拍幾張照片嗎？”
她猶豫了幾下，最后點了點頭。
墨柒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然后坐到椅子上，開始進行懷著目的采訪。
“對于地下室的生活，你有什么看法？”
“我有錢絕對不住這里。”這是王芬的話。
說話很直接，也很誠實，少了些拐彎抹角，墨柒覺得這樣很好，畢竟真實。
接下來就是打開話匣子，東問西問，最終墨柒拐到一個話題上面，望著在沙發上嬉戲打鬧的四個小孩：“你家人氣好旺，真是多子多福啊。”
“孩子太多，太累了，每天賺到的錢都不夠開銷。”王芬說著突然有些感傷起來，“我老公每天早上六點起來，晚上十點回來，做的是苦力活，才能勉強養得起這四個小孩。”
“每天都是為柴米油鹽煩惱，我其實才30多歲，可是我看起來像四五十歲的老婦。”
這不是墨柒想了解的事情。
他想知道關于小鬼的事情，但是他不好直接問，最終動用半人半鬼的能力，使出簡單的迷幻特效，受到影響的王芬主動講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王芬說著說著，然后腦子一抽，她其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開始說起來。
“其實我之前還有一個小孩，她是我的二女兒，她生下來智力殘缺，反應遲鈍，有輕微的哮喘，還結巴。
其實我是最喜歡這個女兒的，但是我家的情況就是這樣，養不起啊。
要是二女兒再生個病，會拖垮全家的，我和老公考慮了很久，只好帶她去游樂場，然后把她丟下，聽天由命吧，希望有好心人能夠照顧她。
這輩子我的對不起她，要是有下輩子，我再來為她贖罪。”
墨柒道：“你就不擔心她被壞人拐跑了嗎？”
“我的確擔心，后來我跑過游樂場，發現沒有她的身影，就祈禱她能碰到好心人，然后就回去了。”
墨柒猜她回去的這段時間小鬼剛好被叔叔帶走。
她們是擦肩而過了。
要是王芬來早一點，或者小鬼不跟叔叔走，就不會發生后面車禍的事情。
“回去后，我哭了一晚，我很擔心我的二女兒，我怕她出事情，但是生活還是要繼續。”王芬說著說著眼淚情不自禁流出來。
這件事墨柒大概能夠想到事情的經過，最終走出家，剛打開門，看到門口處站著小桐和小鬼。
小鬼滿臉的淚水，因為這個房間的隔音不好，她能聽到墨柒和媽媽的對話。
“我勸不住她，是她想過來看看。”小桐道。
小鬼見墨柒出來，似乎是一瞬間醒悟過來，趕緊往外面跑，墨柒和小桐追過去。
但是小鬼跑得很快，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
“她絕對在這里，不可能跑進電梯。”墨柒和小桐到處查看，但就是看不見小鬼的聲音。
“你在哪？”小桐在喊。
小鬼沒有回答。
墨柒只好重新打開左眼，然后一眼發現一只燈泡里面有道紅色的身影：“你怎么鉆到燈泡里面去？”
燈泡里面的鬼抱著膝蓋縮成一團，低聲哭泣著。
“能出來嗎？”墨柒再次問道。
小鬼沒有說話。
“她可能是想逃避現實，把自己鎖起來吧。”小桐說出她的一種猜測。
墨柒覺得小桐說得對，但不管如何，這只鬼是自己的了。
不管她跑到哪里。
取了張旁邊的破舊椅子，站到上面，墨柒輕輕把燈泡取下來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