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愣愣道:“此地終年長明,地下鬼怪不會出來為禍。既是幾百年才有七日黑夜,鬼氣大盛,妖物為患。為什么不向外請幫手,一同抵御呢?”
洪真武撇嘴道:“若是知道有求他人,也不叫夜郎自大之輩了。不少海外仙人,都稱此地為夜郎國。何況,國內山頂皆有鎮國神碑,收集有數百年的太陽真火,足以抵御這禍害。”
杜一翁在旁搖頭道:“洪老兒還有一事未說,就是抵御妖鬼邪魔,拯救世人,亦是功德不小。此間仙人皆怕外人搶去了他們的功德,才故步自封,不求外人。卻不知道此地雖有天地屏障,遠在天際,但豈能瞞過當世一流金仙中人,若是真有大禍,皆會趕來相助。”
秦絳雪嫣然一笑道:“就以今日來說,兩位師伯亦是未雨綢繆,先行趕過來相助。還假裝去偷猴兒酒,其實暗中已將幾處地竅薄弱之處暗中行法封鎖,神不知鬼不覺。我和毛弟都佩服得緊。”
杜一翁老臉一下笑開了花,撫須道:“老頭兒可愧不敢當,能蒙帝孫相贊,我這老臉都掛不住了。我那天蟬靈葉再神妙,也難以瞞過你這位師侄。早知道就拖著你一并過去,將山中的猴兒酒全數一鍋端了。”
幾人正說間,陡然只聽一聲尖細的嘯聲,從前面遙遙傳來,聲音若遠若近,似哭似笑,才一入耳,就見城墻上一片東倒西歪,無數銀甲衛士好像連兵器都握不住,紛紛掉落地下,發出一片叮叮當當的落地聲,響成一片。
一聲輕雷,從山頂遙遙想起,千百面云旗,出現在金墻鐵城四周,各自旌旗招展,射出一片銀光,眨眼匯聚成一道百十里的光帶,橫亙上下。
鬼哭聲也消退不少,但依然有少許透入城上,越發凄厲詭異,猶如千百只耗子在心頭亂抓一般。一片仙樂天籟從天空飄來,和這片攝魂魔音抗衡,彼此相斗不下。
杜一翁神色一整,對洪真武道:“今日之事非比尋常,看來還有數千年功行的陰魅妖物,在下面為患。你我豈能袖手旁觀?蕭師侄身攜本島青云仙蕭,正是克制魔音之物,速取出解眾人之厄,我和洪老兒過去釜底抽薪。”
說話間,揚手飛出一片白光,將四人隱去身形,前方石臺上,則現出四具跌坐在地的幻影,與魔音相抗。
絳雪道:“如此甚好,毛弟,你我各用琴蕭,齊奏廣寒仙府云和天章,抵御魔音。”
蕭清見她正欲取出那座威力無窮的九天瑤琴,輕知是見獵心喜,目光一轉道:“你在這里奏琴,只保一處。為什么我們不隱身前去地穴入口演奏,看看是他們的鬼哭神嚎厲害,還是你的九天至寶厲害。”
杜一翁大笑道:“原來最狠的在這里,我小老兒就替你們護法,讓洪老兒前去出力。”
洪真武笑罵道:“長眉真人的九戒仙幢就在兩位小友手中,何須你多此一舉?”
一拉杜一翁,就化為一片青霞,隱身飛去。
秦絳雪白了蕭清一眼,也駕遁光,隱身朝前面深不見底的地穴飛去。遁光才一飛入那片黑光中,立刻涌來一股隱若弱現的阻力,兩人倒不以為意,眨眼飛至少前方一個方圓數千畝方圓的巨大洞口,朝前面望去。
只見到處都是黑漆漆的一片,那片鬼聲就是發自下面。
蕭清將手一指,法華金輪化為一片金霞,將兩人托起,絳雪素手一揮,身前現出那張青光瑩瑩的瑤琴,盤膝跌坐,五指一揮,立刻響起幾聲叮咚脆響。
蕭清失笑道:“這里鬼氣如此重法,云和天章豈有效果?不如換成伏魔降妖的九天雷霆一曲,先將那些妖鬼全數震散,短時不能匯聚成形,也讓城墻上的無數將士,少了無數廝殺。”
秦絳雪嫣然一笑,手指輪轉,琴音立轉宮商,一道傳云裂石之音從瑤琴中沖天而起,朝下面的無量地穴透入,其音激昂,整個洞壁都四下回應,震撼萬里。
凄厲刺耳的鬼嘯立刻弱了少許,若斷若續,空中飛出無數血焰綠光。跟著沉寂已久的若有鬼怪異獸,齊齊發威,怒嘯連天,沖蕩云空。
蕭清在旁邊看得真切,見洞中傳來的異響奇嘯,還不等飛到法華金輪身畔,就吃九天瑤琴七根琴弦飛出的片片青光,交織成一片青碧色的光網,將整個穴kou封鎖,不讓透出,且琴音也不從上面飛揚而出,端是神妙異常。
情知是關起門打狗,外面的眾多仙人也聽不到異樣,只當是異嘯退去,各自整頓救治城上的萬民才是。
當下取出青云蕭,發出一聲清越無匹的長吟,猶如神龍激戰九天,曳空不休。還不等響完,就見手腕上的元鼉突然飛身而起,盤旋在竹蕭上,發出一聲低沉的吼聲,如萬鼓齊鳴,廝殺沖天。
大笨龍怪不得叫得和戰鼓一樣,原來是天性喜歡打架,吼聲才如此殺氣騰騰。
絳雪見元鼉出來搗亂,也不管什么樂章仙曲,雙手在瑤琴上一陣亂掃,發出一道道雷霆九天的霹靂巨響,朝下面無邊洞穴打下。只見滿空云煙翻騰,狂風大作,沙石匝地,琴弦上生出無數紫電驚鴻,密如落雨,交織成一片片天網,朝下方一陣亂打。
蕭清收蕭而立,連連搖頭,要是論爭強好勝,這丫頭從來不弱于人,又加上恢復了前世法力記憶,越發盛氣凌人。這片九天雷霆之音打下去,下面的妖鬼可就算不被震得魂消魄散,但幾百年都不要想恢復元氣。
當下暗中戒備,替她護法,不過見整個地皮都開始微微顫抖,隨聽下面響起一聲輕雷。一道青虹沖天而起,大聲道:“賢侄女快停手,再奏下去,下面的老妖孽就要震碎這片地域,將四國陸沉。我們暫且饒過,回去再打主意。”
秦絳雪才將瑤琴收起,見四周的玄霧黑煙,猶如巨蛇入洞般,全數吸入,一晃無蹤。洪真武和杜一翁飛瀉在法華金輪上,正欲開口,見空中一片銀霞照來,連忙道:“快走!”
將手一指,一片青霞閃起,四人一龍又回到方才的樓臺上,收轉幻影。
就見銀霞回頭照下,連忙裝出一副筋疲力盡的憔悴模樣,舉手擦拭額頭汗珠,將臉龐遮住大半。
杜一翁在旁邊笑罵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自作自受,我也不說什么了。”
蕭清笑著道:“杜師伯不說什么,我可要說什么。你最后露出了少許痕跡,猴兒酒先給我,我就替你想法子藏起來,誰也看不出來。”
杜一翁搖頭道:“分明是趁火打劫,替你那幾位不要臉的師伯撈好處,別當我不知道。罷了,與其被人抓了正著丟面子,還不如讓你上去頂缸。”
順手遞過兩截竹筒,蕭清接過,對絳雪晃了一晃。絳雪笑罵道:“好啊,還想讓我用乙木仙遁替你遮擋靈氣,真不要臉,還不如還給主人,再討要一點。”
杜一翁搖頭道:“丫頭錯了,酒非偷不能喝也。別人孝敬的,再有味道也不新鮮,想法子偷來騙來的,才是真個香甜。兩個矮子最擅長此道,蕭小道友可是幾個酒仙衣缽傳入,當然有樣學樣。”
絳雪失笑道:“杜師伯好像說得自己就是好人一樣,我這里有家父所釀的果酒,我可專程帶了一壇下來,準備孝敬你老。現在看來不香甜,我就不送為好,先寄放在白師伯那里,你慢慢去偷好了。”
杜一翁立刻雙眼射出丈許長的神光,大叫道:“小姑奶奶,萬萬使不得,寄放在我這里,讓白矮子過來偷才是正理。”
元鼉小聲道:“還不如放在我肚子里最穩妥。”
蕭清連忙喝道:“還不藏起來,小心人家將你皮給剝了。”
元鼉翁聲道:“那我藏在師弟的竹蕭中,那里面涼爽!”
這笨龍可真是成精了,知道東天乙木真氣能助長他內丹成長。取出竹蕭,飛出一股真氣,就將它給收了進去。
心頭更是有些感嘆,才不到半年,這死笨龍就功力一日千里,從幾十丈長短,變成大小由心,可是它被關在地底時,想都不敢相的事情。
杜一翁喜笑顏開地接過絳雪遞來的一二寸高下的小葫蘆,看都不看一眼就藏了起來。蕭清知道他們給下面的鬼怪一個厲害,那些妖鬼精怪再也無力進攻,鐵城金城上的百萬將士也不用在這里設防了。
想想也不奇怪,天下間最厲害的仙人都在中原,都不在尋常百姓家露面,見上一面都難。而海外卻是人、仙混雜,七情六欲牽扯最多,怪不得修為遠不如中原潛心修道的各派仙人。
轉眼方才過來幾人,在一位身騎仙鶴的白衣侍女帶領下,讓他們四人前往紫羅殿,謁見帝君。
片刻之后,一行人就從半山停下遁光,步行前往前面一座紫氣繚繞,金庭玉柱的仙家殿宇。他們一行多是道力淺薄之士,見狀不由眼迷十色,贊嘆不止。
只有蕭清和絳雪靜心沉氣,走在最后。“蜀山問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