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稽內史府燈火通明,整個府邸以最高規格迎接了周誠的到來。
內史府后院,王羲之的七個兒子和唯一的女兒王孟姜都侍立在院中,而書房之中只有周誠和王羲之郗璇夫婦三人。
“明日晚輩會再次聯絡朝中好友聯名上書,請立真人為國師。”王羲之知道周誠到建康就是為國師之位而來,他自然要不遺余力的促成此事。
王羲之本就是最為忠實的道門信徒,這一點可以說天下皆知,不過為何從他這一代起信奉道門,就鮮有人知了。
原本王羲之的名字叫王羲,這也符合魏晉時期還有瑯琊王氏取名的特點,不過自從王羲之被周誠所救,他便在姓名之后加了一個之字,甚至他的七個兒子,名字之后都有一個之字。
王羲之練筆之時,也多以之字行書,他甚至已經將之字的變化推演到了二十一種之多。
這其中并非沒有原由,皆是因為之這個字,便是道門的一種象征,就如同佛門中的釋、慧等字一樣。
“不必麻煩了,我想很快就會有人主動上書的,想來不出幾日,太后也會正式召見貧道了。”周誠搖了搖頭,一臉微笑的說道。
“真人是說大將軍?大將軍雖然聲望正隆,但朝中幾大世家卻多與大將軍不睦,恐怕大將軍終究勢單力孤!”王羲之以為周誠說的是桓溫,東晉門閥世家林立,朝中派系眾多,雖然桓溫手握大軍,但在朝中依然會受到許多壓制。
“蘭亭文會目的之一,便在于此。那杯延壽靈酒,可不單單只是延壽那么簡單,你們夫婦也飲下了靈酒,難道現在還沒察覺到嗎?”周誠依然一臉笑意的說道。
王羲之與郗璇心中一驚,兩人下意識的對視一眼,第一個念頭以為蘭亭文會的靈酒是周誠用來控制天下才俊朝臣的毒酒。
不過當兩人看到對方的樣子時,這個念頭又立刻被否定了,不僅因為王羲之不相信周誠會做這樣的事,更因為她看到郗璇身上那明顯的變化。
郗璇年紀與王羲之差不多,也已經年近四十了,眼角的皺紋原本比較明顯,不過現在郗璇臉上看不到一絲皺紋了,整個人看上去容光煥發,竟然重返到了十年前的樣子。
“夫君,你的白發不見了!”郗璇也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王羲之,原本王羲之兩鬢已經生出了許多白發,而此刻那些白發竟然全部轉黑,再也看不到一絲白發了。
從會稽返回建康的官道上,還有一輛馬車在夜間前行。
馬車之中坐著兩人,一個是須發皆白的老者,還有一個相貌威嚴的中年男子。
這二人正是太原王氏的王述和王坦父子,王述現任揚州刺史,是如今太原王氏的話事人。王坦倒沒有什么顯赫官職,只領了一個散騎常侍的閑官,不過王坦才名卓著,在世人眼中,未來他遲早是要做那宰輔的人。
“父親,要不要停下來休息片刻,我們已經走了好幾個時辰了。”王坦向自己的父親王述詢問道。
王述一把年紀,這幾個時辰的馬車趕路,王坦真擔心自己父親身體受不了。
“無妨,再有不到一個時辰就能回府了,為父還受得了。”王述雙眼微閉,他們都是最后飲了靈酒才出來的人,王述心中也好奇,來的時候他可是走走停停,路上歇了好幾次才到的蘭亭,可這返回的時候,自己絲毫感覺不到疲勞。
“那云臺真人說靈酒可以延年益壽,我看可不止那么簡單啊!”片刻之后王述再次開口說道,這一次他一只手托起頷下的胡須,撩起車窗上的簾布,借著月色看了起來。
“父親如此一說,孩兒倒也覺得有些不同尋常,我感覺好像身體更有力量了,就好像回到了幾年前,回到了最為年輕鼎盛的時候。”王坦也心中疑惑,原本勞累了幾日,可自從喝了那杯靈酒后,疲勞一掃而空不說,反倒越發覺得身體精神了。
“你過來一看便知。”王述的聲音再次響起,月光透過車窗,正好照在他的臉色。
王坦下意識的身軀前傾,這一看之下心中震驚不已,因為他看到,自己父親那已經完全雪白的胡須中,竟然有少半都變成了黑須。
白須生黑,已經行將就木的王述竟然枯木逢春,出現了返老還童之象。
此刻相似的一幕正發生在各處,出現在那些飲下靈酒之人的身上。
蘭亭文會結束之后,從第二日開始,一封封署名不同,內容卻又極其相似的奏疏,便陸陸續續的出現在了建康皇宮之中,其內容竟然都是請立云臺真人為國師的上書。
太后褚蒜子已經許久沒有露面了,加上皇帝年幼,這幾日來會稽王司馬昱已是焦頭爛額,原本他還可以將這些奏疏留中不發,可是隨著上書的人越來越多,身份地位也越來越高,他已經快要拖不下去了。
蘭亭文會結束三日之后,周誠帶著王羲之,架起遁光向建康而去。
幾乎就在周誠離開山陰的時候,太后褚蒜子終于走出了寢宮,而她出現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直接以太后身份建議冊封云臺真人為國師。
褚蒜子的懿旨令朝野震驚,而自此冊封周誠為國師的事,也已成為必然。
建康皇宮之中筑起了高臺,一應禮樂鼓吹極其講究,整個東晉朝堂,上至太后皇帝,下至文武百官都盛裝出席。
而那高臺之上,周誠依然是那身看似普通,卻又極其講究的白色道袍。
整個冊封流程與幾十年前漢國那一套沒什么兩樣,周誠在接受了印信法劍之后,便正式成為了東晉王朝的國師。
國師之位,可訓諭君王,可斬奸佞之臣。
當周誠在建康皇宮,一手托著金印,一手握著法劍的時候,他直接顯化出巨大的元神,那元神頭頂華蓋,高達數千丈。
元神之軀聳入云端,天下半數百姓都看到了周誠橫貫天地的巨大元神。
而這一次周誠不是單單為了展示元神,而是以元神之力,將一個震驚天下的消息道出,聲音傳遍天地,整個中土神州之人都清楚的聽到了。
周誠的意思,總結起來就是四個字“布道天下”。
一個龐大的計劃被周誠以國師的身份宣布,首先那些在蘭亭文會中飲下靈酒之人,會被授予參悟《云臺道經》的資格,而后這些人將合力編撰一冊全新的道經。
而這全新的道經,將是面對天下所有百姓的。
也就是說等道經完成后,無論貧富,不管身份地位,每一個漢人子民都可以學習道經修行。
那時候將是一個全民修行的時代,人人都可以擁有超凡的力量,每個人都有窺視長生的機會!
“掌教真人好大的手筆啊!如此一來,天下人皆為云臺弟子,所有人都成了掌教的徒子徒孫,恐怕要不了多久,這天下便沒有了皇帝,有的只是咱們的掌教了。”周府之中蘇若蘭看著天地間那巨大的身影,露出了一臉期待的神色。
當周誠說出布道天下那一刻,蘇若蘭便已經知道了周誠心中的打算,這果然是一個曠古爍今的大計劃,一個將要改變天地格局甚至人類未來的計劃。
不僅是蘇若蘭明白了周誠真正的用意,朝中大多數人都想到了這些,不過那修道長生的誘惑,讓這些人即便知道周誠布道天下帶來的后果,卻沒有一個人出來阻止。
靈酒延壽和返老還童的效果,已經讓這些人為之瘋狂了,那傳說中永恒長生的誘惑,更加讓人無法自拔。
褚蒜子仰著頭看著周誠的身軀,她自然也想到了周誠這樣做將會帶來的后果,可以想象不久之后,滿朝文武都變成了云臺弟子,所有百姓都成了國師的弟子,司馬氏的皇族身份將徹底名存實亡。
作為司馬氏的媳婦,東晉的皇太后,此刻的褚蒜子應該站出來反對,在周誠還沒有成功的時候,以還沒有被完全淡化的忠君思想來阻止這一切。
但是褚蒜子沒有這樣做,她只是微微的嘆了口氣,因為在這幾日里,褚蒜子成功制造出了一座渾天儀,她知道了還有更為廣闊的世界存在,甚至在那真正的天地面前,所謂的世俗富貴,太后的身份,皇族的榮耀,都變得不值一提了。
就在天下震驚沸騰之時,天空之中忽然風起云涌,紫色的雷霆漩渦布滿天際,仿佛頃刻間就會天塌地陷一般。
周誠的元神震開了云層,在他的注視下,紫色雷霆漩渦不斷凝聚,無數的天意劫刀開始顯現,這一次不是一柄,而是數之不盡。
每一柄天意劫刀都能破碎天地,如果這些天意劫刀全部斬落,此方世界估計也就不復存在了。
“我布道天下,果然觸動了你這偽天意。豢養蒼生,視萬物為芻狗,又怎么可能是真正的天意?今日便要與你做個了斷。”周誠的元神雙目之中無數道韻流轉,雖然沒有了靈棋,但是以他龐大的神念,加上多年來對道韻的運用已經異常熟悉了,他依然可以模擬出道韻符文。
無數天意劫刀凝聚,原本還憧憬幻想著修道長生的眾生,都被天意劫刀散發的氣息定在了原地,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一股天意不可違的感覺。
不過在天意劫刀的威壓之下,除了周誠心中戰意攀升,在中土神州之上,還有那么一些存在并未被天意影響。
苗疆腹地之中,五仙教禁地山谷下,五只巨大的靈蟲仰天嘶吼,接著五道恐怖的氣息沖天而起,那氣息向著天意劫刀咆哮而去,又在天際幻化成五頭靈蟲的樣子。
這幻化出來的靈蟲沒有生命也沒有軀體,只是一股最為古老和原始的意念,但就是這樣五道意念,對那天意劫刀毫不畏懼,竟然張口就向劫刀咬去,而每一口咬下,天意劫刀都被吞噬掉一部分。
“五毒教?”周誠目光落向苗疆方向,突然出現的這五頭靈蟲讓周誠也是大感意外,不過即便周誠如何查探,神念都無法突破五仙教的圣地,在他的感知中只有一個晦澀不明的存在。
五毒教之名周誠也有耳聞,同樣他只知道五毒教這個名字,卻不知道實際上這是誤傳,而連周誠都無法看透的存在,說明那位五毒神君道行還在周誠之上。
在道門與佛門之外,還有這樣一個高手存在,周誠第一次對五毒教產生了好奇。
“對戰天意?我倒想看看,這些年你有了什么手段?”五毒神君頭頂懸浮著五足鼎,面具下幽寒的目光饒有興趣的注視著周誠。
鄴城郊外的山中別院,闊別數年之后,王猛又一次回到了這里。
只不過如今這里只有他一人了,王猛坐在案幾之前,上面鋪著一張畫滿圖案的紙張。
那紙張上的圖案看起來十分怪異,像是一張地圖,上面錯落有致的分布著許多小點,小點下還被王猛標注了一個個地名,而王猛將這些小點相連,看起來又像是一座異常龐大而又玄妙的陣法。
如果有細心之人就會發現,這些小點不多不少正好四百八十四個,而那些地名正好是北國四百八四寺所在之地。
“嗯?”原本全神貫注低著頭的王猛突然抬起頭來。
在他的感知中,那令他萬分厭惡,甚至勢如水火的天意劫刀再次出現了。
王猛下意識的拽緊拳頭,身體中一個不屈的意志出現,另一個靈魂的氣息占據了王猛的身軀。
在天意劫刀之下,幾乎所有人都被定住的時候,王猛緩緩的站起身來,而后無數的戰車出現在虛空。
這是一種已經沒人認識的戰車,因為它因一個人的逝去而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之中。
戰車異常龐大,巨大的車輪上是一座包裹著鐵皮的車廂,車頭做成三角型,由精鐵打造,在車頭兩側還有兩根銅管,可以從銅管中噴射出火焰,而車廂的頂部也有機關可以打開,打開之后則是一架巨大的連弩機車。
這種戰車曾經創造了無數的傳奇,可惜如今只有一些古籍中偶爾會出現它的名字武侯車。
當中土神州上無數天意劫刀凝聚的時候,在無盡混沌深處,那座被金色道韻鎖鏈封鎖的金山上,佛魔一體的那位胖僧人猛然睜開右眼,那眼中幽暗血紅,正是代表著最為恐怖的魔性。
“什么人?竟然引動了我布置的天意,天意滅世究竟發生了什么事?”這位無上之魔的意念瘋狂涌動,無盡的神念似乎想要突破封鎖,穿越無盡混沌降臨中土神州一探究竟。
不過魔念越兇涌,那些自混沌中延伸出來的金色符文鎖鏈捆縛的便越緊,甚至隨著魔念的增長,還有更多的鎖鏈從混沌中延伸出來,捆在了胖僧人身上。
“夠了!”就在無上之魔掙扎對抗著符文鎖鏈時,胖僧人的左眼猛然睜開,一聲低呵之下,無上之魔的意念竟然緩緩退去,左眼也慢慢變得祥和安寧,似乎無上之魔完全消失不見了。
隨著無上之魔的消失,那些符文鎖鏈褪去了大半,捆縛在胖道人身上的鎖鏈也退去了一圈,沒有先前捆的那么緊了。
“師兄,我感到天道封鎖正在減退。”那個坐在菩提樹上,一直不曾開口的人忽然睜開雙眼說道。
胖僧人低著頭,似乎在細細感悟什么,又好像在思考什么。
過了許久之后,金山之上才響起胖僧人有些落寞的聲音:“失去了天道封鎖,大恐怖將再次降臨!”
一句大恐怖之后,胖僧人與菩提樹上的人沒有再開口,無上之魔也沒有再出來。
菩提樹上的人卻知道,其實那無上之魔并沒有什么可怕,雖然他確實無法被殺死,但胖僧人實際上已經用自己的身軀禁錮了無上之魔,這個魔頭有時候還有些小動作,但這些與那真正的大恐怖比起來,根本就是不值一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