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嘛……”張明琦轉過了頭,得意洋洋地正覺得自己處于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狀態,剛想要繼續說些囂張話的時候,秦軻和阿布卻早已停止了竊竊私語,就這么直直地向著他撲了過來!
張明琦仗著父親那點家底,每天吃喝玩樂,本就沒有多用心在修行上,加上本身修行資質只能說是中等,就更不可能有多大成就。而阿布和秦軻兩個人這么直直地沖上來,他又如何能抵擋?
大驚之下,張明琦站都站不穩了,慌忙后退幾步,一屁股就摔在了地上,周圍的士族子弟反應過來,紛紛向著秦軻和阿布而去。
然而阿布和秦軻要的只是士族子弟們這么短暫的一愣!
“小千!”
“好嘞!”隨著秦軻一聲大喊,因為視線完全被阿布和秦軻吸引所以暫時被忽略的小千大吼一聲,竟然是把附近一張桌子猛然掀了起來!
出云閣四樓的廳堂上,每一張桌子都能容納至少八位客人同坐,桌面自然不小,當小千掀起桌子的時候,一瞬間的動靜讓士族子弟都不得不退讓幾分。
秦軻和阿布趁勢到了桌面的背后,雙手推動桌子,三個人就好像在開動著一輛戰車,在人群之中橫沖直撞。
整個頂樓亂成一團。
秦軻看著背后涌來的人,順勢就是一腳踢在了另外一張桌子上,桌面被他勢大力沉的一腳踢得翻滾起來,盡管士族子弟還是把桌子給推開了一些,但“戰車”已經突出了人群,阿布和秦軻對視一眼,用力地把整張桌子向后甩去。
桌子向著士族子弟直直地飛去,最終被他們合力一腳踹飛,斜斜地落進樓梯口,撲騰撲騰地向著下方滾去。秦軻和阿布在幾聲大叫之中,扯著雙腿已經完全沒法跟上他們速度的小千,在樓內像是迅捷的豹子一般亂竄。
而士族子弟則是相互吶喊著,追逐著,從各個方向圍追堵截。
“從左邊!包抄!包抄!”
“他們下樓了!讓下面的人把樓道給堵了!”
“別讓他們跑了!”
武陽門,樂隊的樂曲聲仍然恢宏,編鐘的聲音低沉威嚴,又有幾分出塵之意,君子六藝里就有編鐘這一項,古時曾有人形容編鐘如淑人君子,懷允不忘,其德不回。
而能用上這種樂器,必然是在最隆重的時刻。
而在長久的鋪墊之后,樂曲由慢轉快,舞女的舞動從輕緩轉為驟急,樂曲的聲調也不斷地拔高,宛如在攀登一座入云高山,不退不悔。
但就在這時候,旁邊出云閣里卻傳來轟隆地一聲巨響,像是什么東西倒塌了下去。數千樂師相互配合本來就并不容易,而轟鳴聲頓時打亂了樂曲的奏鳴,就連舞女也有不少因為樂曲的驟然變調,沒能控制好動作,腳下一扭,哎喲一聲摔倒在地。
頓時場面無比尷尬起來。
“說說吧?今天又是因為什么?人家出云閣可都已經把一紙狀書告到官府了,你們在里面搞得破壞可真不小。”
大將軍府里并不奢靡,反而顯得樸素,院子里甚至沒有什么盆景,只有格式的兵器擺在兵器架上,迎著日光,閃爍著鋒芒,箭垛上深深地嵌著幾只箭,足以看出射出那柄弓的威力。
阿布和秦軻兩人并肩而立,都是低著頭,盡管他們已經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會太狼狽,但畢竟打斗難免挨上一些,也弄得一團糟。
秦軻的整只袖子被扯得丟到哪里去都不知道了,臉上甚至還掛了彩,不知道是誰的指甲,在他的臉上留下了幾道如貓抓的痕跡。
而阿布的領口則是看起來已經完全像是一團爛布,腰帶也斷成了兩截,衣服松松垮垮地飄著,渾身看起來就好像是個市井流氓。
兩人沒一個抬起頭去直視對面的高長恭,似乎都知道自己今天煩了多大的錯事。入城禮作為國之臉面,卻被他們的影響之下出了岔子,盡管在黃漢升的協調之下,這入城禮勉強還是收了尾,可這種事情只怕也惹得百姓笑上一段時間。
看著他們那衣衫不整的樣子,高長恭嘆了口氣,罵道:“得了,還好我不是太學堂的先生,不然遲早被你們這些混賬煩死。”擺了擺手,他對阿布道,“趕緊去找黑伯洗洗換身衣裳。等會兒宮內要召見你。”
黑伯,是高長恭府邸里的老管家,出身于高氏家族,可以說,是從小看著高長恭長大的長輩。
“我?”阿布松了口氣,拱了拱手,就向著一個方向倉皇而去。
“那阿布我先回去了,晚上再見。”秦軻轉頭也打算離去,卻被高長恭踹了一腳,“你也得跟著去。”
秦軻轉過頭來,揉著屁股不可置信地道:“為什么我也要去?”
高長恭哼了一聲,道:“長城滄海的使節都想看看我荊吳太學堂的學生演武……”
“我又不是荊吳人。”秦軻看著高長恭,無語道。
“我管你是不是。”高長恭瞥他一眼,道,“反正現在太學堂里,你和阿布的修為還算出眾,是該你們倆當出頭鳥。”
“那為什么不是孫青?他不是比我們厲害多了嗎?”
“他們要看的是太學堂。”高長恭在太學堂三個字刻意加重了語氣,“不是那些士族管教出來的子弟。”
“我也不是太學堂的人……”
“你再說一遍試試看?”高長恭皮笑肉不笑地道,“屁股還疼不疼?”
秦軻想到那日在洞里自己的屁股被高長恭打得發麻的時候,打了個寒噤,弱弱地低頭不敢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道:“但我臉上有傷,進去不會顯得失禮嗎?”
“有傷正好。”高長恭笑瞇瞇地道,“正好讓滄海和長城的人看看,我們荊吳的少年也不都是一副油頭粉面的樣子。”說到這里,他有些嚴厲地道,“你們搞砸了入城禮的事情我暫時記下,這一次你們如果還不能好好表現,到時候別怪我親自把你們扒光了掛在城門口。”
“特別是你,秦軻。”
秦軻耷拉著腦袋,心想為什么我成了罪魁禍首?
清澈的井水在嘩啦啦的水聲之中,終于滿了上來。秦軻脫光衣服,有些不自在地在黑伯和藹的眼神之中坐了下去,沁人的涼意撫遍他的全身。
“會不會有些冷?”黑伯關切地問。
“不會。”秦軻笑著咧嘴,“我在村里的時候也是用的井水,不怕冷。”
黑伯點了點頭,想上前幫秦軻搓背,但秦軻卻面色惶恐地決絕了。大概是因為他的表情太過有趣,黑伯也沒有堅持,只是道了一句:“有什么需要喊我一聲,我就在外面。”就走出了屏風。
秦軻呆呆地看著正好擋住自己視線的木質屏風,上面畫著的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下方有幾點傲雪寒梅,在風中似乎在微微顫抖,盡管孤單,卻自有一股驕傲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