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陽和眾人的商議說慢不慢,其實他和商隊眾人都很清楚,他們眼下,還真沒有更好的選擇,否則他們根本不必要求助于秦軻和阿布這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焦陽緩步向前,聲音柔和,甚至帶著幾分恭維,他知道自己這一次如果能把事情辦成,或許將來,自己還能坐穩了商隊領隊的位置,有得是油水可撈:“三位。”
高易水笑了笑,轉過頭去,秦軻和阿布隨之轉頭,高易水道:“焦老板,有話直說,我們聽便是,至于馬屁,留到來日再拍也來得及。”
焦陽又被戳中了心事,知道自己那點小心思在高易水面前根本無所遁形,干脆也就大大方方地道:“你們的條件,我們商隊同意了。”他先是說了一個可觀的數字,然后準備開始說起此行的路線,但卻再度被高易水打斷。
“焦老板。有一點,我不太滿意。”高易水道。
“什么?”焦陽眼睛一凝,有些呆滯。
“給我們的價錢,再加三成。”高易水道。
“三……三成?”焦陽一驚,頓時有些急了,“怎么……又多三成?這怎么能臨時漲價?”
高易水抿了抿嘴,笑道:“第一,你一開始也沒跟我們說到底給多少錢,我們這只能說是議價,算不上漲價。第二,有句話說千金難買一刻鐘,剛剛我們提出了條件,你們不同意,現在一刻鐘也過了,你再要我們改主意,護送商隊上路,那自然總得付出點代價。第三……”
高易水用狹促的眼神看著焦陽,突然小聲道:“焦老板,我想你跟商隊商議的也不是這個價兒吧?這三成……若我不要,不是可惜了?當然我也知道這三成的錢自然會有人收起來,不過我嘛,錢不嫌多,更可憐它們在錢袋子里‘叮當’‘叮當’叫,不如還是讓我花出去好。”
焦陽頓時無語,少頃,他當然知道高易水所說的“有人收起來”,到底是誰收起來,除了他這個領隊,還有誰能有這機會沾手這筆錢?其實這種事情,商隊中的商人未必不知道,只是沒人會真的說出來。
他苦笑道:“高先生。今日真是見識了,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您這么懂行的人,您要是做生意,只怕九江城的四大財神未必只是四大財神了。”
高易水笑瞇瞇地點頭,拍了拍焦陽的肩膀,回答道:“財神?我這人不愛財,所以也無心做那‘第五財神’,倒是焦老板今日成功幫商隊化解危機,日后成就定然不可限量。”
“謝高先生美言……”焦陽心中暗罵,你不愛財?那你提這三成做什么?只是高易水的話倒是提醒了他,他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三成油水,而是坐穩商隊領隊的位置,只要有了這個位置,將來難道還怕沒錢?細水長流才是正道。
懷著罵娘的心情,焦陽點頭笑道:“好好……就按照你說的,再加三成,與高先生做生意,實在是……痛快,痛快。”
只不過不知道這個痛快里,到底包含了幾分罵娘。
等到焦陽轉過身離去的時候,秦軻和阿布都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來,以前阿布對于秦軻找高易水當向導還半信半疑,總覺得高易水不像是個靠譜人。
但僅僅只是看現在他與焦陽的幾次暗中交鋒,他完全把控了局勢,并且還把焦陽心中想法摸得一清二楚,這份資歷,足以令人贊嘆。
“高大哥,你真是厲害。”阿布笑道,“你是怎么猜到這三成的?”
高易水風騷地抖了抖腰,展示了一個勝利的姿勢,結果被秦軻踢了一腳:“等你多走走看看,你也就懂啦。如今這亂世,有一顆善心是好事,但反過來被利用,就是壞事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敢說,焦陽回去,還會跟商隊的人說我們加了錢,借此機會,再向那些商人們伸手要一筆錢,你信不信?”
“不會吧?”秦軻一呆,“他膽子這么大?敢這么貪?”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看著就好了。”高易水笑道。
然而事實很快證明了高易水說的沒有錯,就在焦陽回去跟眾人商談之后,雖然商隊中的商人響起了一陣稀稀拉拉的歡呼,只是秦軻還是敏銳地感覺到,有不少不善的眼神在他們身上掃來掃去。剛剛他們看待自己幾人還是感激,而現在,就已經變成了輕蔑與厭棄。
秦軻看了過去,那些目光又很快就收斂了,但秦軻還是能看出,他們對自己有些不友善。
“這個混賬。”秦軻哼了一聲,就想走過去揭穿他。
然而高易水卻拉住他,搖了搖頭:“算了,這種事情太多,就好像路上的坑坑洼洼,難不成你每遇上一次,就得去用鐵鍬鏟平才行?焦陽固然貪婪,但商人逐利是天性,換做其他人,也不會有太大區別。反正我們只是借商隊車馬一行,就當兩清吧,誰也不欠誰,挺好。”
焦陽很快就拿了錢來,一共是兩份,一份是給鏢局的,一份是給秦軻阿布的,只不過秦軻阿布的那部分是定金,相比較起來少一些,但秦軻接過袋子之時那種沉甸甸的手感,也知道,這一袋錢不少。
“那我就先去準備啟程。”焦陽笑了笑道。
高易水則是把錢交給了秦軻,讓他拿給那些鏢局的兄弟們。就在秦軻遞出錢的那一刻,五名鐵錚錚的漢子一下子跪在了秦軻的面前,他們早已經沒有太多指望可以拿到這份錢,除非他們真的不做押鏢人,而改行做山匪。
但秦軻卻給了他們新的希望。這筆錢……或許不足以補償失去家人的那些家眷傷痛之萬一,但至少他們還算有了點交代。只是這長荊鏢局……只怕是不可能再開張了。
秦軻本想讓他們拿著錢直接回荊吳,不過鏢局人接下錢之后,仍然堅持要把這趟鏢走完,一是給地下的沈藏一個交代,二則是覺得秦軻也需要人手打點路上的山匪,畢竟秦軻幾人再強,卻也不通路,不懂得山匪的分布,遲早得被零零散散如蒼蠅一般的山匪煩死。
商隊整理貨物,清理血跡,準備重新啟程,雖然路上少了些笑聲,但看起來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沒發生過一般。秦軻等人沒有再坐車,而是騎馬在最前頭,高易水輕聲問一名鏢局兄弟道:“大有,你們以前有沒有遇見過剛剛這批山匪?”
鏢局兄弟想到這伙子人就滿腹怒火,只可惜不能把那逃跑的幾人都抓回來殺個干凈,因此聲音咬牙切齒道:“有幾個人認識,但基本上都不是這附近的山匪。”
“那就奇怪了。”高易水沉吟道,“要不是這片區域的山匪,為何會突然搶了那位瞎子的地盤,又這般強硬地要搶光商隊的錢財?而且……長城的箭陣……”
“高先生,你說什么?”
“沒什么。”高易水笑了笑,騎著馬向著秦軻靠近了一些,小聲道,“我估計這件事情沒這么簡單,最好路上還是小心些。真見狀不好,就風緊扯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