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器……想要告訴我什么東西?”秦軻看著匣子里的羅盤,并不是太明白高易水的意思,“什么東西呢?”
“那我怎么知道。”高易水一下子癱在椅子的靠背上,嘆息道,“我又不是你,就連你自己都不知道,那我怎么知道?”
眾人一陣討論,到底還是沒得出什么有用的東西,只好先把這事兒拋開在一邊,繼續搗鼓五行司南。
好在秦軻從第一次觸碰到羅盤之外,即便他再觸碰羅盤也沒有出現那些古怪畫面,不由得安心不少。
這是五行司南在闊別不知道多少年后第一次重新和合在一起,場面并不怎么絢麗,也沒有戲文里的什么天生異象,五彩祥云,只有四個在燭火下,大眼瞪小眼的人。
勺子一樣的指針在羅盤上緩緩旋轉,帶著幾分優雅,卻也不失它的莊重,只是當幾人看了不知道多久,卻終究還是沒看出這東西到底有何神異之處。
“所以,他指向這個方向,是什么意思呢?”秦軻瞪著眼睛,看著指針微微的顫動,有些發呆道。
“我覺得吧。”高易水也是仔細看了許久,才終于確定了一個事實,認真地說道,“這好像就是你放下指針時候的那個朝向……”
幾人搗鼓了一陣,然而卻始終沒有讓五行司南真正的“司南”,它現在就像是一個完全任憑拿捏的玩具,不管他們幾人怎么擺動指針或者說固定指針,這指針只表現出了一種順從或者說……不在乎。
終于,憋不住的蔡琰跳了起來,有些煩躁道:“東南西北前后左右亂七八糟的方向它都指過了,說到底這東西好像壓根就沒有司南該有的磁力,既然沒有磁力,它指向什么方向還不是由我們怎么擺放。難不成它是想告訴我們,答案無處不在?也只有酸腐的文人騷客才會說出的瞎話,這就是個壞了的玩意兒!”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高易水當然也是這么覺得的,只不過他倒是不覺得是五行司南壞了,只是覺得他們并沒有找對用法。
神器嘛,總該有什么奇特的使用方式才對。可又是什么樣的使用方式呢?
他不清楚,所以他雙手捧起了整個羅盤,看著指針在上面搖搖晃晃,閉上眼睛道:“我試試看能不能往里面灌注精神力量,不是說這東西有溝通天地,遠觀數百里情形的功效嗎?雖然說我算不得什么大修行者,但好歹也能試出個什么來才對。”
秦軻看著他的樣子,略微有些憂心地道:“不是說大修行者用了都會跌境嗎?你要是這么做,會不會……”
“會不會都是以后再說的事情,事情沒做先怕,那可不是我高易水的風格。”高易水咧嘴笑了起來,“而且我只用一點點精神力量試試,沒打算全力以赴,放心。”
之后,他的眉毛一挑,無形中在他的眉心仿佛有什么東西扭曲了一下,秦軻就知道他已經進入了狀態,下意識地閉上了嘴巴。
一刻鐘后,高易水再度睜開了眼睛,面色看上去倒是正常得很,也沒有什么受傷或者別的什么損害,只是眼神顯得十分怪異。
“怪,真怪。”高易水喃喃道。
“怪什么怪,你試出什么了?說呀。”蔡琰不滿道。
高易水搖了搖頭,道:“我好像是試出點什么,但又好像什么也沒試出來。”
“盡放狗屁。”秦軻戳了他一把,“說人話!”
“我感覺我的精神力量確實是能與這東西相呼應,但偏偏這東西給我的感覺就是愛理不搭,就好像是個難得一見的漂亮姑娘,卻對我的萬丈光華不怎么感興趣……”
秦軻無語道:“其實你可以不用這種奇怪的比喻……”
“那不能,漂亮姑娘怎么能對我沒興趣?爺我可是天下第一琴師,無論是彈琴還是談情都不在話下!”
“嚯!”蔡琰冷笑了一聲,“就知道吹牛皮,談情不在話下,我怎么只看見一個始亂終棄的無恥敗類呢?”
“我始亂終棄誰了?”
“有本事你把那位南煙姐姐娶了?”
“……那個是意外,意外,何況我又沒占人家便宜,為什么我非得娶她?”
“敗類。”
“你……”
“敗類。”
“好了好了。”秦軻被兩人吵得頭疼,“所以現在是什么情況,這東西難不成是假的?”
高易水搖了搖頭,倒是不這么認為:“如果是假的,那我的精神力量應該半點都滲透不進去,偏生我滲透進去了,只是它不肯回應或者是它回應了我也沒感覺到……這樣說來,東西應該是真的,只是……為什么見不出效果,我也不清楚。”
這時候,他突然想起來:“對了,難不成是因為五行司南被一分為二,所以才出現了一些問題?”
他還記得公輸般說過,他將五行司南放在爐子十年,才把它一分為二,分為了羅盤和指針兩件物什。
“這樣說來,或許跟這個有關系,就算我們找到了兩部分,可僅僅把他們放在一起是不夠的。”高易水道。
“那怎么辦?”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結果的秦軻有些挫敗,“我們現在再去找公輸前輩問問?”
蔡琰卻是搖了搖頭:“這就別想了,你們沒聽他怎么說嗎?他可是不想再見我們了,現如今地宮的大門也關上了,就算我們去又怎樣?而且我并不覺得他知道這東西怎么解決,否則,他早該告訴我們。”
“或許他人老了忘事多呢。”
“你見他的時候有一點覺得他是個記不住事情的老頭么?”蔡琰反問道。
秦軻頓時癱軟下去,兩只手托著下巴,愁眉苦臉道:“那現在怎么辦?”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然也難以回答。
阿布猶豫著說出一個建議道:“或許,可以發一封信給荊吳,問問先生?他那么聰明的人,或許會想出什么法子來。”
高易水嘆息一聲:“也不失為一個法子,車到山前必有路,東西都到手了,總比兩手空空要好。先研究研究,要是真不行,那只好另想法子了,或許……可以再去伏牛山找找那個老妖怪?”
老妖怪,自然是指莊老,從他們知道莊老是個“不老不死”的人之后,高易水就把稱呼變成了老妖怪,雖然說有些不敬,但也算得上貼切。
“或許吧……”秦軻也跟著嘆息,至少今天晚上,是不太可能讓這重聚的五行司南展現神奇之處了。
數九寒天,滴水成冰。
錦州終于進入了一年中最冷的時候。
墨家雖不像是滄海居于苦寒之地,但較唐國、荊吳也是寒冷許多,站在錦州的城頭向外眺望,四合土地已是一片銀裝素裹。
公輸家宅邸之中,公輸仁躺在躺椅上,身上蓋著的是厚厚的虎皮毛毯,一股冷風席卷而來,吹動上面的絨毛,幾片雪花悄然無聲地落在了上面。
公輸察伸出一只瘦削的手,緩緩地向前,想要拈起這片雪花,然而就在他觸碰到雪花的那一刻,手指的溫度也把雪花給融化開來,變成一滴小小的水珠。
“好雪。”他撫摸著那虎皮毯,望著窗外大雪紛飛的景象,輕聲感嘆道,“瑞雪兆豐年,想來今年的收成,會比往年更好。”
趙氏身披狐裘披風從門外進來,兩邊肩膀積累的一層雪遮蓋了狐裘原本的毛色,而她手中端著的是熱騰騰的藥,上面還冒著熱氣。
藥碗燙人,她把一只手捏在了耳垂上。
公輸察聽見自家妻子那吃痛的“嘶”聲,微微笑了起來:“燙就不要這么急著端過來了,況且這種事情,下人也不是不會做,何必要親自動手?”
“藥要燙些喝才好呢,涼了就沒什么作用了,交給下人我哪里放心?”趙氏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隨后是步履的聲音,那個身影一進屋就先吃了一驚,隨后趕忙把藥碗放在桌面上,一路過去把窗戶關了上去,甚至之后還仔細地檢查了一下有沒有漏風的縫。
“你不要命了!”趙氏抱怨道:“這么冷的天你還開窗吹風,著涼了怎么辦?你現在的身體,哪里受得了?”
公輸仁看著趙氏蹙眉惱怒的樣子,也是有些無奈:“哪里有這么嬌貴?我這身上又是棉被又是毛毯的,屋子里又生著爐火,哪里會著涼?反倒是你這成天關著窗戶,我覺得憋悶。”
“憋悶你也得憋著。”趙氏毫不客氣地道:“你也不是當年的小伙子了,以你現在這個身子,就算想透透氣,也不該坐在窗子邊上,要是下次你再敢這樣,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好好。”公輸仁苦笑起來,卻也是理解妻子的擔心,不好多說什么,“我聽話我聽話。”
“這還差不多。”趙氏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把桌上的藥碗端了起來,準備一勺一勺地喂給公輸仁喝。
公輸仁看了看那蒸騰的熱氣,微微皺了皺眉,道:“燙。放著涼一會兒吧。”
“不燙。”趙氏堅持道:“我給你吹吹就好,你現在就喝,一會兒涼了就沒效果了,這也是盧神醫吩咐的……”
正在這時,門外大雪中卻再度響起“嘎達嘎達”的腳步聲,房門被輕輕叩響,一個蒼老的聲音道:“老爺,是我。”
公輸仁眼底悄然亮起一道鋒芒,隨后很快收斂,一邊擺了擺手,示意讓趙氏先緩緩再喂藥,邊開口道:“進來。”
老人推門而入,先看到的,是趙氏有些擔憂的眼神,之后對上了公輸仁有些期待的目光。
他作揖行禮,輕聲道:“老爺,夫人。”
公輸仁點了點頭,一只手輕輕地撫了撫趙氏的手背,溫和道:“你去里間休息休息吧,這些事兒,我知道你向來不怎么喜歡聽。”
趙氏沒有問是什么事情,只輕聲道:“記得喝藥。”隨后一轉身,走進了里間。
老人看著趙氏的身影消失,才轉過頭緩聲開口道:“老爺,那件事情……有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