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知道王玄微的本命物比常人特殊,不是什么輕薄的飛劍,也不是什么飛刀或者其他暗器類的東西,而是蟲群,但卻不是每個人都能有幸親眼見證。
但此刻,在場的每一個人已經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他穿著一身黑袍,蟲群也是黑的,但從他的身上似乎迸發著光芒,讓人無法直視。
玄微子傾瀉下來的第一時間,最先受到打擊的自然是那組成方陣的神武天軍。
那團黑云簡直就像是是大河一般無窮無盡,隨著嗡嗡的聲音響徹戰場,明明輕若無物的玄微子在王玄微的控制之下卻仿佛擁有了重量,組成了潮流轟然撞擊在神武天軍上。
前排的神武天軍面對數萬弩箭墜落仍然面不改色,甚至不需要舉盾抵擋,但在這些蟲子面前,即便他們已經用最快的速度撐起了盾牌,卻仍然無法承受那樣巨大的力量。
頃刻間,神武天軍方陣的前排已經崩潰,無數的神武天軍士兵在這由蟲子組成的潮水之中翻滾,跌倒,最嚴重的,甚至就連胸口的盔甲都已經深深地凹陷,從他們口中噴吐出的鮮血看,明顯已經無法再活下去。
一些神武天軍握著手中的長矛撐著地面想要重新站立起來,但這卻是徒勞的,因為這潮水不但沖擊力強勁,更重要的是,當無數的玄微子蜂擁而至的那一刻,他們滿身精鐵鑄造的盔甲等同于最好的食物。
金屬被啃咬的聲音不斷地響起,銀色的盔甲在黑色的“潮水”之中不斷地崩解、碎裂,最后以一種十分恐怖的速度,消失在士兵們的眼前。
褪去甲胄的神武天軍們此刻驚恐得就像是被餓狼盯上的羊羔,即使他們一生之中都沒有見過這樣可怕的景象,他們賴以縱橫戰場的盔甲竟然無法為他們提供半點保護?
那個在孤立在戰場之中,穿著一身黑袍的人真的是人嗎?還是說是神靈?
但他們的心思持續并沒有太久,因為一路沖鋒而來的墨家騎兵已經亮出了他們的馬刀,一身盔甲全無的神武天軍,此刻在他們面前就跟待宰的羔羊沒有什么區別。
憐憫在戰場上本就是多余的事物,生死之間也不會有太多新鮮的東西。隨著馬刀自上而下的揮動,鮮血噴涌,頭顱與斷肢四處飆飛,整座戰場終于開始呈現出它最原始和最野蠻的部分。
李昧震驚地玄微子鋪天蓋地的景象,忍不住心中生出一股畏懼。雖然他經過上一次教訓,已經不敢再輕視王玄微,可這樣的實力表示,早已經超出了他的預估。
“精神修行三境,無人境,無我境,無眾生境……”李昧低聲道,“難怪,在這樣的力量面前,眾生只怕都只是螻蟻吧?”
但他并不急躁,他很清楚,即便是與宗師高手不相上下的無眾生境,王玄微終究只是一個人,不可能一直保持著這樣的狀態,何況此時此刻,這座戰場上并不是只有他一個高手。
李昧眼睛里,正好可以看見那個寬闊的背影,此時此刻,項楚正在向前。
他逆著如潮水一般的墨家騎兵,渺小得就像是一只阻擋車輪的螳螂。
但他一往無前,所到之處,凡是觸碰到他一星半點的墨家騎兵盡皆全身崩裂,七竅流血而死。
大宗師境界之強,早已經超出了普通修行者的范疇。或許他們無法承受上萬鐵騎的輪番沖鋒,但要穿越戰場,又算什么難事?
“這……神仙打架啊。”秦軻瞠目結舌地看著那在戰場中顯得渺小,卻又高大得像是頂天立地的兩個人,雖然兩人還沒有真正交手,可他們展現出來的強大已經讓秦軻幾乎說不出話來。
雖然當初他不是沒有見過高長恭和王玄微交手,雖然說那也是頂尖高手相爭,但畢竟兩人都還是留了余地,沒有做你死我活的搏殺,加上許多門道,修為境界不到家的秦軻也看不出來,自然也很難體會到其中的東西。
但如今王玄微和項楚在亂軍之中展現出來的力量,終于讓秦軻深深地明白,在這些頂尖高手面前,普通人到底有多脆弱。
王玄微的玄微子自不必多說,在今日這黑云一團猶如天地傾覆的場景,早已經刷新了他對精神修行者的認知。
而那一路前行的項楚看似遜色許多,但實際上他甚至沒有出手,但試圖攔截他的墨家騎兵都死在他隨意的反擊之下。
自己這輩子有機會達到這樣的境界嗎?
他苦笑了一聲,卻是一點自信心都沒有,畢竟修行境界越到后面,每一層的進展都是天翻地覆的改變。
他自信自己可以進入小宗師境界,可小宗師再強,也只是個凡人,而宗師高手是真正擺脫了凡人之軀的存在,舉手投足之間,盡皆都是雷霆手段。
“阿布,你在說什么?”秦軻轉過頭,看向那正在發愣的阿布,他似乎正在低聲喃喃,但因為是在自己嘴里從未吐出,所以就算是開啟著風視之術的他也聽不出來。
“啊……”阿布被驚醒,一時間臉上紅了一紅,卻是支支吾吾地說說不清楚。
他當然不能告訴秦軻,自己剛剛說的是“一定要成為宗師”,因為這樣的話放在心里還好,一旦說出來,總會讓人覺得是胡亂吹牛,貽笑大方。
但他心里確實這么想的,面對這強大的兩人,他心中的渴望就像是不斷盛滿的水缸,幾乎要溢出來了。
“你怪怪的。”秦軻看著阿布道。
“怎么會?”阿布強笑了一聲,有些手足無措,但他也立刻找到了轉移話題的方法,抬起手一指,大聲道:“快看,項楚快要到了。”
秦軻心中一緊,也就顧不得問那么多,立刻把目光放回到戰場上。
項楚確實快要到了,雖然做不了精確的衡量,但從遠處估算看,他距離王玄微已經不到二十丈。
雖然這個距離看似很遠,但對于項楚這樣的高手來說,二十丈的距離卻并不長,即使中間還隔著許多墨家騎兵,可他的眼睛里已經沒有了旁人,只有王玄微。
他現在很憤怒。
雖然這一路上一直有人試圖阻撓他靠近王玄微,可他卻并沒有因此而變得糟糕,真正讓他憤怒的原因,是因為王玄微在這樣的情況下竟然還敢用玄微子去推動戰局。
“在我面前,你還敢分心?”就在一聲冷哼之中,項楚手中的大戟隨心轉動,單手一記橫斬,兩名墨家騎兵竟然在同一時間被腰斬!
滾燙的鮮血打濕了大戟的鋒芒,項楚縱馬前行,距離王玄微已經只剩下十丈……
“保護上將軍!”圍繞在王玄微身旁的墨家騎兵們握著馬刀,與其說他們是前仆后繼,倒不如說是飛蛾撲火。
項楚一路沖來,氣勢早已經到了巔峰,只是在一個呼吸之間,四名墨家騎兵已經是血肉炸裂,就連哀嚎都來不及發出,就落到了馬蹄之下。
與此同時,王玄微微微抬頭。
隔著綻放的雪花,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了,也正是在這時候,黑色的玄微子像是涌動的洪流,從王玄微的身后傾瀉而出,向著項楚席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