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軻可從來沒覺得自己的身體是一個寵物養殖場,至少青色小貓誕生之后很長一段時間,他從未想過自己的身體里未來還會加入一條來歷不明的紫色小蛇。
可是這條小蛇就這樣憑空出現了,甚至沒有跟他這個身體的主人打過一個招呼,唯一讓秦軻感覺到的,就是那在肌理之中,那股奇怪的麻痹和刺痛感。
這什么啊?
秦軻有些傻眼。
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住了很多年的家里,突然出現了一個陌生人,并且這個陌生人在家里肆意行走,無拘無束,甚至還和你相濡以沫的發妻玩耍跳舞,讓人以為他才是這地方的主人……
當然了,秦軻還沒有成親,但如果說他真的有一天娶了妻,面對這樣的不速之客,必定沒有什么好心情,更不要說這不速之客已經開始影響到他的身體。
仔細想想,萬一他在搏殺的時候,這股麻痹感突然迸發,把他推入死地怎么辦?
可只是要怎么做?
要怎么做,才能把這條小蛇趕走?
秦軻深思了一會兒,隨后決定先將自己的意識貼近那條紫色小蛇,感知一下它的反應。
這是他控制巽風之術的手段,只是對于這條小蛇,他并沒有把握會奏效,但既然好不容易又尋到了一些小蛇的蹤跡,總要試試看。
然而,紫色小蛇給予的反應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在秦軻的意識觸及到紫色小蛇的那一瞬間,它突然警覺地向前翻騰起來,不再和青色小貓相互玩鬧,而是加快了速度,開始按照某種既定的路線在他的身體里不斷游走前行。
前行。
最后暴戾咆哮。
秦軻面色驟變,豆大的汗珠頓時無聲無息地爬滿了額頭,這一刻,剛剛還活潑靈動的紫色小蛇竟變成了一條活生生的,騰空而起的巨龍!
那是一股仿若天地初生便擁有的力量,充滿著原始的侵略性情,一面橫沖直撞,一面四散而開蔓延到他全身經脈,令他有一種錯覺,好像四肢肌肉劇烈震動著凝成了一塊塊生鐵,變得更加緊實堅硬。
原先微微的刺痛,也在這陣痙攣般的震動中成了無法控制的戰栗和灼痛。
秦軻的臉蒼白如雪,終于有些后悔自己的魯莽,只是此時此刻,他拋出去的意識都在劇烈顫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無法收回。
紫色小蛇化作了紫色巨龍,瘋狂地撞擊著他的經脈,企圖尋到一個出口,重見天日!
可經脈畢竟是筋血所筑,如何能承受得住這般沖擊,其間氣血更是因此紊亂不堪,仿佛形成了多處決堤的洪流,攪得整個身體一團糟。
不知道是不是也察覺到了秦軻身體內部的變化,小黑再度睜開雙眼,額頭處微微隆起,像是做了一個古怪的表情,雙眼之中一道猩紅跟著一閃而逝。
小黑吱吱大叫一聲,遠遠地離開了柔軟的床榻,看他的樣子,倒像是在躲避著什么。
而秦軻逐漸從那陣混亂之中找到了幾息短暫的休憩,經脈的破損也似乎被那一次次微麻的刺激修復,他神情略松,不知不覺也沉浸到一片紫色世界,甚至看到巨龍四處碰壁無法突破的樣子焦急萬分。
可是他要怎么才能將這條紫色巨龍釋放出去?秦軻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一時也有些束手無策。
渾渾噩噩之間他的意識下沉,再度催動巽風之術,帶動那青色力量向著紫色巨龍追了過去。
紫色巨龍難以控制,身軀龐大,青色小貓雖說平常有些自由散漫,關鍵時刻卻還是乖巧又靠譜。
眼看青色小貓終于貼上了紫色巨龍的尾巴,貓兒突然身子一震,張開嘴巴的同時,身體也跟著長大了無數倍,直到幾乎頂天立地,一口將那條紫色巨龍吞下了肚!
做完這些,秦軻已經滿頭大汗,臉上的蒼白倒是褪了幾分,但他當然不會以為這么簡單就能解決那個紫色“入侵者”,接下來,他還需要通過巽風之術的法門將之搬運出去。
只是自他幼時開始修行巽風之術,可從沒有做過這樣離奇的訓練。
而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用貓兒控制那條紫色巨龍是多么不易,好幾次貓兒緊閉著的嘴巴里都發出了極不舒服的嗚咽聲,若不是秦軻心志堅定,專注一意,恐怕巨龍早已脫離桎梏,再掀風浪了。
結果,秦軻萬萬沒有料到的是,那巨龍似乎是眼見無法逃離,竟像吹氣一般地膨脹起來,身上泛著紫光的鱗片不斷伸長,甚至深深刺進了貓兒的內臟,不消片刻居然將青色貓兒的背部染成了一片紫色!
我去你媽……秦軻忍不住在心里怒罵,先前傷了自己不說,現在還想弄死他身體里的“原住民”?
想到這里,他胸中怒意更甚,一鼓作氣地凝聚出一陣卷天滅地的狂風,催動貓兒直上青云!
夜空驟變!
凌厲的青光乍亮,隨即一條細長的龍卷風高速旋轉著升空而起,其間紫云翻騰,星辰湮滅!
秦軻的房間里也是一陣狂風大作,緊接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噼啪聲轟然響徹云霄!
眨眼之間,空中一道紫色雷光降下!
樓閣應聲坍塌,無數東西吱吱呀呀墜落,有一個人在嘈雜中痛呼出聲,火焰燃起噼啪作響,殘垣斷壁之間有一道氣浪炸開,帶起周圍一陣撲面而來的灼熱。
這里是重兵守衛的公輸家,更有眾多下人依舊在宅子里做事,并未睡去,此時聽聞這番響動紛紛大驚失色,一名婢女率先反應過來,驚叫著摔下了手中的水盆,撒腿向著人多的方向跑去,一邊跑一邊扯著嗓子吶喊道:“不好啦!不好啦!姑爺的小樓倒啦!快來人吶……”
婢女奔跑時不忘回頭望了一眼,看到那些越發猖狂跳動著的火焰,帶著哭腔補了一句:“來人吶!姑爺他……他燒起來了!”
公輸家不愧是公輸家,自公輸雪當家主事之后,整個宅子里非但沒有任何人表現出散漫,甚至比當年公輸仁在時更加嚴明。
短短的幾個呼吸過后,一隊配刀的侍衛便聞聲趕來,身后還帶著一群家丁。
眾人抬著幾架木制的器械,有長長的皮管一路連接著后院的池塘。
公輸家面對千軍萬馬都不生畏懼,更何況區區火勢。
只是為首的中年侍衛眼見熊熊火焰,心中一緊,想想這大半夜的,怎的就著了火?著火便著火,從有人喊起火到現在,一共也沒過去多久,怎的火勢會大到將整座小樓都燒塌成這樣?
中年侍衛不敢怠慢,一推刀鞘便抽出刀斬出,把面前正在燃著火焰的幾根梁柱斬斷,隨后帶領手下踩在一地狼藉之上,向深處行進,同時對著各處坍塌廢墟嘶吼道:“姑爺!姑爺!”
叫了兩聲,他卻愣住了。
他本以為小樓坍塌成這般,火又燒得這么厲害,姑爺縱使修為精深也應該兇多吉少,只是當他真正踏入大火的中心,看見的卻是另外一派景象。
秦軻之前所在的房間尚且是個囫圇樣,只是里面的家具都已經破碎,無論桌椅、書架、古董架到臥床都無一幸免。
而秦軻一身衣衫破爛,像個剛剛經歷一場大災的難民,褲子也被燒了大半,露著屁股坐在破碎的廢墟之中,傻傻地瞪著眼睛,嘴里還在不斷吞吐著黑色的煙霧。
秦軻從頭到尾沒想明白發生了什么,更是想不通自己究竟做過什么不得了的壞事,竟會引來天雷降世……
“姑爺……您……”
“別叫了,我沒事兒。”秦軻有氣無力地抬眼看了看周圍的火焰,輕聲嘆道:“找人,先把火給滅了,還有,給我找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