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現如今又變回了那個冷若冰霜的“大人”,坐姿微斜,一只手輕輕敲擊太陽穴似乎在思索什么,隨后慵懶地道:“把薛家人先帶回校事府關起來,至于雙剎幫……你去跟校事府令稟報,就說建議取來雙剎幫幫眾的名冊,按照名冊禁止所有雙剎幫幫眾出城,留以審問。接下來的事情,你們都應該知道怎么做……對吧?”
“是。”
校事府做事,向來效率驚人,不一會兒,薛家上下近百口人就都已經被捉拿起來,僅僅從小樓上聽過去就是一片哀嚎,大多數人都是直呼冤枉。
受了傷的薛弓也在其中,勉強地支撐著沉重的軀體,聽著那“私藏盔甲”的罪名落實,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隨后聲嘶力竭地大喊道:“冤枉!薛家絕無謀反之心,此事必有內情,還請大人明察!”
然而他的呼喊只換來了校事曹刀鞘一次重重的擊打,直接打得他重重地撞擊在地上,激起不少塵土。
“證據確鑿,盔甲就是從你薛家被翻出來,還能說冤枉?”校事曹冷哼了一聲,“冤枉不冤枉,審了就知道,校事府的大牢里,多得是讓你開口的手段。”
薛家的所有人都是激靈了一下,隨后感覺一股寒意從脊背直竄天靈蓋。校事府的大牢?他們可都聽說過那是怎樣的一個地方。
要知道校事府這樣一個衙門,辦的都是欽案,連大理寺都無法與之相比,不知多少達官貴人一旦像狗一般被拖進校事府,那哀嚎聲之響亮據說整條街都能聽得到,鳥雀都不敢在校事府的大牢附近停留。
很多人,甚至出不了那座大牢,哪怕是出來了,大多也已經形同枯槁……
一時間,薛家的一眾人等都放聲哭了起來,唯獨薛弓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只恨不得這就是一場噩夢。
這時候,又有校事府的侍衛跑了過來,大聲道:“大人!薛洋跑了!”
“廢物!”校事曹立刻就皺起眉來,道:“我怎么說的?薛洋是小宗師強者,不可力敵,先穩住他再用奪魂鉤,無定鎖控制住他,你都照做了嗎?”
“照做了……”校事府侍衛一時間有些羞愧,道:“但薛洋似乎很警惕,還沒等我們把陣形鋪開,他已經撞開兩人逃了去……”
說到這里的時候,薛弓突然睜開了眼睛,里面似乎綻放出一絲光芒。
校事曹也是有些后悔,畢竟這一次來薛家他們并沒有帶小宗師高手,雖說以十名氣血二重三重境界修行者構筑成的校事府陣勢并非應對不了小宗師高手,可一旦小宗師高手預先有了警覺,想要捉拿就有些不容易了。
大人算無遺策,怎么會當初沒有想到要帶上小宗師高手?不對,大人身邊的那個輕甲少年,似乎就是小宗師高手,若是早有預料,要抓薛洋未必是難事……
難不成大人是想放長線再做釣魚之舉?
校事曹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而注意到薛弓睜開眼睛,他走到薛弓身邊蹲了下來,冷冷地道:“最好不要太過高興,就算你弟弟想跑,又能跑到哪兒去?這是建鄴城,不是邊境,哪怕他是個小宗師,早晚也會落網。”
“大人,還有一人,薛家那名小宗師境界的老供奉,我們在府中搜查了許久,都沒有發現他的蹤跡。”校事府侍衛道。
“沒有發現就沒有發現吧。”校事曹站起身握住刀柄,“薛家老供奉,成名數十年,這樣的老狐貍,一聽見風聲跑得比誰都快。現在要考慮的,就是這個老不死會不會跟薛洋匯合……不過我們手中還握著薛洋的妻兒,薛家的其他人一個不拉地在這兒,總有他自己上門來的時候。”
說完,他帶著人離開了薛府。
“真的要弄成這樣么?”小樓上,寧馨看著那些上了鐐銬,哭泣著向外艱難行走的薛家人,一時間心里有些不忍。
雖說薛家公子確實對她有“冒犯”之舉,但一方面他也是喝醉了酒才做出這些舉動,而且并沒有成功,另外一方面,薛家許多人終歸是無辜的,不至于被連坐戴罪……
不過秦軻還是搖了搖頭,道:“姐姐,這不是你的錯,薛家藏匿盔甲,本就是大罪,并不是我們挾私報復,故意栽贓給他的。”
“也是。”寧馨微微點了點頭,知道這些事情終究不是她所能管的,所以也深吸一口氣放寬了心情,望著兩人笑道:“那我們回去吧?好歹你回來,也該好好吃上一頓團圓飯,我可以親自下廚。”
“好呀。”秦軻也露出笑臉,不過隨后他皺眉想了想,自己還得去一趟校事府,畢竟薛家的事情還有蔡琰冒用他的身份的事情,怎么都得去校事府說明一番。
于是他又道:“這樣吧,姐姐,你和蔡琰先回去,等晚一些我回來咱們一起吃一頓團圓飯。”
“小黑。”秦軻輕輕喚了一聲,小黑從他的衣領里鉆了出來,只不過此刻它已經平息了怒意,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好奇地看他,張嘴就是兩個字:“笨蛋。”
“你才是笨蛋。”秦軻無奈地笑笑,隨后讓它自然而然地爬到手背上,“我有事,你幫我保護蔡琰和姐姐,不要讓任何人傷害他們,知道不知道?”
“好。”小黑回答了一聲,隨后縱身一躍,直接落到笑容滿面的蔡琰手中,動作嫻熟,姿態優美,甚至表現出讓秦軻都有些嫉妒的親昵。
“蔡蔡,吃——飯。”
“好,吃飯吃飯,一會兒就給你吃飯。”蔡琰笑瞇瞇地擠了擠眼,問道:“想不想吃湯圓?”
“肉。”這才是小黑最喜歡的東西。
寧馨則早已被這只會說話的蜥蜴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校事府。
秦軻面色古怪地看著桌案后的那個人,看著他一手松開了官服的腰帶,看起來極為散漫的樣子,手中還握著卷宗一邊翻看一邊發笑:“真不知道該說你們幾個孩子是不是有天意眷顧,又或者說……瞎貓撞上死耗子?”
秦軻也是沒有想到,這校事府府令,居然會是當初在鄔縣見過的監察使周公瑾,自己還曾在他的指揮下,騎著他的馬去找過治療瘟疫的藥引子,只是分別之后,他們沒再見過。
如今看來,這人是升了官?真是世事奇妙。
“你怎么看?難不成真有人在暗中謀劃,想要在某一日造反?”對于熟人,秦軻顯得并不拘謹,直言問道。
周公瑾放下卷宗,閉上眼睛似乎是思索了一會兒,隨后又睜開道:“告訴你倒也沒什么,其實私藏盔甲這事兒,我已經查了近一月,抓了兩次人,不過加起來也不過十幾具,沒有這一次查出這么多。但這次來看,此事背后絕不簡單,至少這幕后之人必定是有著周密的計劃,只是不知道他的計劃到底為何,又準備在什么時候發動。”
“你也不必太擔心。”周公瑾敲了敲桌案繼續道:“現在的建鄴城,可正是最穩定的時候,有長恭坐鎮,哪怕真有人企圖謀反,也只有死路一條,慢慢追查下去吧。”
秦軻點了點頭,也贊同他的說法,畢竟他親眼見過高長恭在戰場上的英姿,如今他的身體已經完全恢復,甚至更上一層樓,又有誰能在他和他的大軍面前欲行不軌?
“不過話說回來……”周公瑾突然玩味地笑了笑,“今天你干得倒是很漂亮,雖然有公器私用之嫌,卻也立下了大功。看來這校事府右郎中的位置,還挺適合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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