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锜很快就從稻田中出來,然后一邊在田邊洗腳、一邊對馬擴說:“本想親自去接你的,可惜有任務在身,所以你海涵啊。”
馬擴來到劉锜身邊蹲下,道:“讓我吃了一驚,你劉信叔竟然親自種水稻。”
劉锜笑道:“這算什么,我家大都督都親自下田干了十幾天了。”
馬擴更詫異,他萬萬沒想到李衍竟然會親自下田下農活!
詫異的同時,馬擴心還一緊——從劉锜的語氣當中,他聽出了劉锜對李衍的尊敬和親熱,進而想道:“我此次的任務恐怕是難以完成了。”
想雖然是這么想,可馬擴嘴中卻問道:“你們這是軍屯嗎?”
劉锜道:“有一部分是,不過更多的是替百姓種田。”
沒用馬擴問,劉锜隨后就解釋道:“前段時間我們不是跟遼國、西夏、蒙古聯軍打了一場么,趙相公抽調了不少民夫運送輜重物資,不巧,那時正好趕上插秧期,結果因為人力不足,耽誤了一些時間,所以,我家大都督下令,除了在值將士,全軍自他以下全部下田幫百姓搶回這個時間。”
其實,之所以人力不夠,并不全都是因為趙鼎在插秧期抽調了不少民夫,還因為李衍搞分土地令云地的百姓不分男女老幼每人都得了不少良田(租給百姓的,租期是五年,租金為零),有人口多的大戶甚至能分到兩百畝甚至三百畝良田,因為良田太多了,所以他們才有些種不過來。
馬擴心道:“如此拉攏民心,看來李衍是不打算離開此地了……都傳李衍要反,由此看來確是不假。”
回去的路上,一行人路過桑干河的支流。
馬擴見不少軍人排列得整整齊齊的從河中往外走,問劉锜道:“他們這是?”
劉锜道:“他們是來清理河道的。”
馬擴的副手王義,道:“你們梁山軍還真有意思,種田,還挖河道,既當兵,又當民夫。”
劉锜不以為意道:“我們梁山軍將士不講條件,所有人都是一塊磚,哪里用來,哪里搬,我家大都督讓干什么,就干什么。”
馬擴不是不懂兵的王義,他知道,這樣的軍隊才是最只怕的,因為他們上下皆是絕對服從,令行統一,宋軍中的那些驕兵悍將遇到他們,必敗無疑。
馬擴終于知道,梁山軍為甚么能憑步軍全殲同等數量的馬軍了。
馬擴深深的忌憚:“這支成立時間不長的軍隊絕對是當世一等一的強軍,我當提醒宣相小心再小心!”
快到寰州城的時候,一行人又路過了一個集市一樣的地方。
馬擴見到,很多在那里排隊,其隊竟長達數里,看著不下萬人。
馬擴問劉锜:“這是什么地方?他們在干什么?”
劉锜道:“這是牛馬市場,他們在排隊買牛。”
馬擴不解:“牛馬市場?排隊買牛?”
劉锜解釋道:“我們繳獲了聯軍十幾萬只軍糧牛,大都督說這些牛當軍糧吃可惜了,所以下令,一元錢一頭賣給百姓。”
馬擴知道水泊梁山發行的衍幣,對于衍幣他還特意研究過。
經過研究,馬擴發現,水泊梁山發行的衍幣要遠比他們大宋的錢引高明,尤其衍幣是以金銀為基礎貨幣的,這保證了衍幣的價值不會輕易大起大落。
不過,通過研究,馬擴也找到了衍幣的弱點,那就是它只能在小范圍發行,不可能在大宋這種大國發行,因為根本就沒有這么多金銀——不只是李衍不可能得到這么多金銀,就是將整個大宋包括遼國和金國所擁有的金銀全都加上,也絕對不夠李衍在大宋發行衍幣用的。
對衍幣如此了解的馬擴,自然是知道一元大約等于一貫錢。
現如今,一頭牛在宋國大約值十貫(品質不同,價格也不同,另外公母的價格也不同),就算是剛出生的小牛犢也最少值兩貫。
所以,李衍一元一頭賣牛,的確是實惠于民。
馬擴道:“不患寡而患不均,有人趁機多占怎么辦,有人盡挑壯碩的母牛買怎么辦?”
劉锜笑道:“我家大都督早就料到這些了,因此下了限購令和搖號令,也就是憑我水泊梁山頒發的戶口買,四人可買一頭牛,買的時候,全憑運氣,抽到哪頭買哪頭,另外,我們水泊梁山還按稍稍低于市價一些價格收牛,一來,這是防止牛不夠用,二來,這是防止平民因無法分牛而引出糾紛,其實,我們云地一共才有民六十多萬,憑我們繳獲的十幾萬頭牛,應該足夠用了,所以他們不需要排隊買的,可他們擔心牛被別人買光了,輪到他們時沒有了,才連夜排隊等候。”
馬擴有些好奇戶口是什么,可他沒問,因為他已經顧不上問了。
雖然才剛剛來到云地,可馬擴已經確認,云地已經穩定下來了,云地之民已經開始接受水泊梁山的統治,更有甚者,云地之民有可能是樂于水泊梁山統治他們。
馬擴敢肯定,不用多,再讓水泊梁山在云地統治一兩年,云地就會徹底變成水泊梁山的地盤。
來到寰州城外,劉锜并沒有領馬擴進城,因為他根本就沒住城里,不,應該說,除了維持治安的一小部門軍隊以外,所有梁山軍都是在城外駐扎的。
馬擴對此打趣道:“是不是你家大都督怕你們擾民,才不讓你們在城中駐扎?”
劉锜笑道:“我們梁山軍的將士全都公平買賣,從不擾民……大軍不在城里駐扎,只是不想給民眾壓力。”
了解的越多,馬擴的心就越涼——他既為此行的任務感到心涼,也為大宋的未來感到心涼!
馬擴有一種感覺,如果李衍跟他們官家爭天下,那個輸的人,十有是他們官家!
劉锜招待馬擴他們一行人的伙食并不算好,就是全軍上下都在吃的兩素、一葷、一湯,而且還沒有酒。
對于吃慣了山珍海味的王義等人來說,這么簡陋的伙食實在是令他們難以下咽,只有馬擴吃得很香,竟然吃了四大碗米飯。
等馬擴放下碗筷,劉锜看了一眼已經不打算再吃了的王義等人,問馬擴:“是休息一會,還是現在就走?”
馬擴其實已經猜到了劉锜的打算,可他還是笑著問道:“去哪?去休息嗎?”
劉锜笑道:“送你們去見我家大都督。”